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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金宇澄到王家衛 《繁花》漸欲迷人眼

發布時間:2024-01-03 11:22:00來源: 《中國新聞》報

  2011年,金宇澄使用“獨上閣樓”這個(ge) 網名在“弄堂網”上開帖,帖文開頭描述了王家衛電影《阿飛正傳(chuan) 》中男主角梁朝偉(wei) “獨上閣樓”的經典一幕:“……電燈下麵數鈔票,數清一遝,放進西裝內(nei) 袋,再數一遝,拿出一副撲克牌,撚開細看,再摸出一副。接下來梳頭,三七分頭,對鏡子梳齊,全身筆挺,骨子裏疏慢,最後,關(guan) 燈。這半分鍾,是上海味道。”這篇文章便是後來獲得第九屆茅盾文學獎的《繁花》的雛形。

  20世紀60年代隨家人從(cong) 上海遷至香港的王家衛,將小說《繁花》拍成了電視劇,這也是王家衛導演的首部電視劇。王家衛說:“我的解讀隻是我的一家之言。對於(yu) 沒看過原著的觀眾(zhong) ,這個(ge) 劇集隻是蛋糕中的一塊,看完之後意猶未盡,我建議你們(men) 去看原著。”

  電視劇《繁花》開播後,本報邀請多位文化、工商領域人士,從(cong) 不同角度解讀他們(men) 心中的《繁花》。

  在響與(yu) 不響,似與(yu) 不似之間

  (溫方伊,南京大學文學院青年教師,舞台劇《繁花·第一季》《繁花·第二季》編劇)

  電視劇《繁花》難得一見地推出了兩(liang) 個(ge) 版本——普通話版和滬語版。近年,地方文化保護和傳(chuan) 承愈加受重視,方言便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然而滬語影視作品依舊鮮見,人們(men) 回憶起知名的滬語電視劇,還是20世紀90年代的《孽債(zhai) 》《奪子戰爭(zheng) 》,因此滬語版《繁花》電視劇的熱播尤有意義(yi) 。

  一般提到小說《繁花》,都說是滬語小說,然而說起《繁花》的語言,又不僅(jin) 僅(jin) 是滬語那麽(me) 簡單。

  作為(wei) 兩(liang) 季《繁花》舞台劇的編劇,我對《繁花》改編之困難深有體(ti) 會(hui) 。其難度,在於(yu) 可供延伸的方向太多。小說中有大量“不響”,似乎處處留白,然而,人物“響”起來,又往往如流水疊浪,一浪未盡,一浪又來,潮潮翻翻。一方話裏有話,語意不盡;一方笑笑不響,心緒起伏。在這種“響”與(yu) “不響”之間,編劇似乎什麽(me) 都可以寫(xie) ,又似乎寫(xie) 什麽(me) 都不是那個(ge) 味道。

  一大難點還是語言。金宇澄老師的《繁花》語言,在“似”與(yu) “不似”之間。小說中有一段阿寶與(yu) 蓓蒂關(guan) 於(yu) 郵票的對話,幾乎全是花卉、果蔬名稱鋪陳,便用了2000字,信息之密,幾令人暈頭轉向,其中一段寫(xie) 道:

  “蓓蒂說,蘋果,生梨,花旗蜜橘,葡萄,卷心菜,洋蔥頭,黃瓜,洋山芋,番茄,芹菜,生菜,大蒜頭,大蔥,香菇,蘑菇,胡蘿卜,香瓜,西瓜,外加火腿,蹄髈,熏肉,鱒魚,野雞野鴨,統統堆起來,下麵台布,旁邊有獵槍,子彈帶,煙鬥,煙鬥絲(si) ,獵刀,捏皺的西餐巾,銀餐具,幾隻切開大麵包,小麵包,橄欖油,胡椒瓶,幾種起司,蛋糕,果醬,白脫奶油,辣醬油,牛奶罐,杯子,啤酒,茶壺,葡萄酒,旁邊,是厚窗簾。阿寶說,乖小囡,記性真好,靜物小全張,大麵值法郎,一般的集郵簿,絕對擺不進的。”

  這類語言,在《繁花》中比比皆是,短促的詞匯堆疊,綿密不透風。這類“報菜名”一般的語言絕非現實語言,它屬於(yu) 文字,在紙上有著文字的美感,然而這類文字又帶有節奏,從(cong) 視覺作用於(yu) 聽覺,爽快清脆,是說書(shu) 人話語。

  又如芳妹與(yu) 陶陶相吵,說的盡是男女之事,陶陶離家出走,來到小琴處尋安穩:

  “造化弄人。這天半夜,陶陶昏頭昏腦回到延慶路,進門竟然一嚇。房間裏,取暖器燒得正熱,台麵上一隻電火鍋,一盆羊肉片,一盆腰花,還有餛飩,黃芽菜粉絲(si) 腐竹各一盆,一對酒杯,兩(liang) 雙筷,兩(liang) 碟調料。小琴穿一件湖縐中袖鏤空睏袍,酥胸半露,粉麵桃花。”

  不先寫(xie) 人,而寫(xie) 火鍋,不籠統地寫(xie) ,而是仔仔細細、慢慢鋪排地寫(xie) 。陶陶靜下來,讀者也先靜下來。靜而有意,這是高級寫(xie) 法,寫(xie) 的雖是不上台麵的事,但文字格調不淪於(yu) 齷齪。“上帝不響”,讀者也是上帝,太陽底下無新事,無論羊肉腰花,事無巨細,便是一切似有意義(yi) 又似無意義(yi) ,靜下觀瞧即可。

  似口語又似書(shu) 麵語的語言,將讀者從(cong) 書(shu) 中花花世界拉出,保持距離,另眼旁觀,不至於(yu) 褻(xie) 玩。而故事脫離於(yu) 文字,化為(wei) 真實的人來人往,那些話語從(cong) 人口中說出,便不是這般感受了。

  將文字轉化為(wei) 戲劇節奏、視聽語言,又保留原著的底色,是每個(ge) 改編者都要麵對的難題。不同類型的改編作品各有其貌,亦是一種繁花似錦。

  王家衛對故鄉(xiang) 的一份情懷

  (商誌剛,民盟上海市靜安區委會(hui) 秘書(shu) 長)

  在電視劇《繁花》中,我看到了香港著名導演王家衛高超的製作水準,也不禁回想,香港的文化、香港的電影在70年間的發展曆程。

  抗戰結束以後,香港作為(wei) 聞一多先生《七子之歌》的主角之一,彼時鮮有名家名作,大批內(nei) 地的特別是上海的導演、演員到了香港,他們(men) 創辦電影公司、文化機構,創作了大量文藝作品。大家熟知的影壇三兄弟——秦沛、薑大衛、爾冬升,他們(men) 的母親(qin) 紅薇就是從(cong) 上海過去的影星。伴隨著內(nei) 地對香港電影的影響,香港影視業(ye) 不斷地積累、發展,鑄就了香港影視文化的經典和不朽。20世紀80年代播出的電視劇《上海灘》裏,由周潤發飾演的許文強,那瀟灑的身姿,由趙雅芝飾演的馮(feng) 程程,那迷人的回眸一笑,成了幾代人難忘的記憶。

  王家衛出生在上海,1963年隨家人由上海來到香江之畔。在香港,他拍攝了大量的經典作品,從(cong) 成名作《旺角卡門》到大放異彩的《花樣年華》,他的很多作品裏有上海的元素,更有香港文化積澱的成果。

  香港和上海兩(liang) 地文化相通。王家衛的電影裏滿懷著對故鄉(xiang) 的情懷和寄托。在電視劇《繁花》中,充滿上海風情的對白,曹家渡、靜安寺、大自鳴鍾、北四川路等熟悉的地名,從(cong) 中我們(men) 看到王家衛的一份真摯鄉(xiang) 愁。

  原著小說和電視劇是對那些生於(yu) 上海、長於(yu) 上海,對上海民風民情以及城市變化熟稔於(yu) 心的老上海人的一份真實記錄。原著作者金宇澄是上海人,普通老百姓如何買(mai) 一根油條、如何用一張草紙,在小說中都有真實的體(ti) 現。

  改編是對導演的重要考驗。在電視劇的光影交替中,我們(men) 看到平凡人在時代的潮流中呈現出種種不平凡,也看到上世紀90年代的上海在改革開放中昂然向上的拚搏和奮鬥,看到上海融入世界的激情和努力。

  上海何以成為(wei) 海納百川的上海?正是因為(wei) 有了這一個(ge) 個(ge) 平凡而昂揚向上的小人物。在這部電視劇中,我們(men) 看到,上海的成功是必然的,因為(wei) 每一個(ge) 上海人都不甘於(yu) 平凡,都願意在這一座城市中發光發熱。

  一部《繁花》,是鉤沉沉思,更是蓄力前行。誠願上海的明天更好。

  《繁花》中的民營經濟元素

  (王昌範,民建上海市委會(hui) 理論委副主任,上海市工商聯原調研員)

  普通話版、滬語版電視劇《繁花》同時播放,著實吊足了觀眾(zhong) 的胃口。“墨鏡導演”王家衛打磨三年,首部小熒幕作品姍姍來遲,哪能不引人關(guan) 注!

  電視劇《繁花》的影像語境無疑是高級而藝術的,劇中的攝影、構圖、運鏡、色彩、影調、節奏、剪輯、音樂(le) 、音效……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一般而言,一部劇,觀眾(zhong) 的關(guan) 注度往往在於(yu) 劇情發展、男女主角、影星演技……而劇情敘事中,通過角色揭示一個(ge) 時代命題往往被忽視。

  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是民營經濟從(cong) 無到有,從(cong) 小到大,總量遞增的關(guan) 鍵時期。《繁花》中的“爺叔”“寶總”(原著中的阿寶)“玲子”“李李”,黃河路上飯店的老板娘,“杭州小老板”(即湖西針織廠的“範總”),以及寧波針織廠的“小寧波”,他們(men) 實際上都是商業(ye) 經營者,隨著市場經濟大浪淘沙,有的由個(ge) 體(ti) 經營戶發展成為(wei) 民營企業(ye) 家。

  遊本昌出演的“爺叔”被描寫(xie) 為(wei) 老上海有豐(feng) 富“商戰”經驗的工商界人物,曾因“投機行為(wei) ”被關(guan) 進“提籃橋”(監獄)。電視劇第一集便是“爺叔”被釋放後,阿寶(胡歌 飾)找他“取經”。

  在與(yu) 阿寶合作前,“爺叔”幾次測試阿寶,是否守時、是否說話算數。當阿寶湊足6000元,一路狂奔,準時出現在指定地點時,“爺叔”認為(wei) 這個(ge) 人可以合作。在往後的合作經營中,“爺叔”教會(hui) 了阿寶做生意,更教會(hui) 了阿寶做人。阿寶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寶總”。

  “杭州小老板”“範總”(董勇 飾)是一個(ge) 鄉(xiang) 鎮企業(ye) 家。鄉(xiang) 鎮企業(ye) 是集體(ti) 經濟一種形式,“範總”承擔著有300多名員工的湖西針織廠的經營責任,該廠生產(chan) 的“三洋牌”針織產(chan) 品,不光打進南京路著名的“滬聯商廈”,而且還要爭(zheng) 取更大的外貿“單子”,爭(zheng) 取出口創匯。“範總”為(wei) 此左衝(chong) 右突,不顧一切,拚命巴結“寶總”。

  “範總”這個(ge) 角色是屬於(yu) 被諷刺被嘲笑的人物。在滬語版裏,“範總”講的是蘇北話,在老上海,在上海滑稽戲中,人物使用“蘇北方言”一般均是被“戲謔”的對象,而觀眾(zhong) 如果同為(wei) 做企業(ye) 的人,難免會(hui) 對“範總”心生同情。

  寧波針織廠的“小寧波”(喻恩泰 飾),角色設置也是一位鄉(xiang) 鎮企業(ye) 家。起先,他試圖仿造“三羊牌”的針織產(chan) 品,製造的產(chan) 品幾乎可以亂(luan) 真,是“寶總”引導他有品牌意識,打造自己的品牌,遵守法紀,走入正途。

  劇中,“寶總”將這批仿冒的針織產(chan) 品存放在進賢路“夜東(dong) 京”餐館裏,原本是想觀察市場變化再做決(jue) 定,而在商品緊缺時代,貨物一進一出,高額利潤的誘惑,導致“夜東(dong) 京”老板玲子(馬伊琍 飾)跟她的投資人(也是“老相好”)“寶總”發生口角,這段戲演得十分到位。戲劇衝(chong) 突集中在某個(ge) 點上,實際反映著衝(chong) 突背後那個(ge) 時代的人的利益觀。

  《繁花》無疑包含著民營經濟、民營企業(ye) 、民營企業(ye) 家這朵盛開的“鮮花”。眾(zhong) 所周知,企業(ye) 家命運與(yu) 經濟發展息息相關(guan) ,與(yu) 時代同呼吸、共患難,民營企業(ye) 家也是如此。改革開放40多年,民營經濟貢獻了中國經濟50%以上的稅收,60%以上的國內(nei) 生產(chan) 總值、70%以上的技術創新成果,80%以上的城鎮勞動就業(ye) 。感謝《繁花》,讓我們(men) 靜心審視新時期促進非公有製經濟健康發展、促進非公有製經濟代表人士健康成長的各項舉(ju) 措。我們(men) 有信心,民營企業(ye) 高質量發展,使“四分天下有其一”民營經濟再闖出一片新的天地。(完)(本版文字由《中國新聞》報記者 程小路 采訪整理)

(責編:常邦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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