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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當代作家說《紅樓夢》

發布時間:2022-03-11 14:39:00來源: 光明日報

  現當代作家說《紅樓夢》

  同是閱讀《紅樓夢》,不同的作家會(hui) 有不一樣的感受。有人將其奉若瑰寶。端木蕻良自言:“在古今中外的一切小說中,我最愛《紅樓夢》”。蘇童說:“我喜歡並崇拜《紅樓夢》”。錢玄同也認為(wei) 《紅樓夢》有“恒久的文學價(jia) 值”。而有人則持一定的批評態度。胡適認為(wei) ,《紅樓夢》比不上《儒林外史》;在文學技術上,《紅樓夢》比不上《海上花列傳(chuan) 》,也比不上《老殘遊記》。蘇雪林對《紅樓夢》的態度最為(wei) 過激,她說:“原本《紅樓夢》也隻是一件未成熟的文藝作品”,“紅樓夢隻是一缽猴尿,並不是什麽(me) 仙丹聖水,你們(men) 愛喝,隻管盡量吧,恕我不奉陪了”。

  《紅樓夢》人物眾(zhong) 多,每個(ge) 人物卻都有獨特的個(ge) 性。感受敏銳的中國現當代作家對其中人物也是各有所愛,評價(jia) 不一。

  趙景深1955年在複旦開設“中國小說研究”課時,采用投票的方式對學生進行過《紅樓夢》閱讀測驗。其中一個(ge) 題目是“你覺得《紅樓夢》中哪幾個(ge) 人的性格寫(xie) 得最成功”,黛玉、寶釵、鳳姐、寶玉、劉姥姥、襲人得票較多,趙景深自己覺得“晴雯和尤三姐的票數太少了,邢夫人和賴大給人的印象不深”;另一個(ge) 題目是“你覺得此書(shu) 哪幾段情節至今猶有深刻印象?”黛玉焚稿、黛玉歸天、黛玉葬花、劉姥姥遊大觀園得票較多,趙景深自己覺得“探晴雯和害尤二姐應該多得些票”。

  王蒙對賈寶玉評價(jia) 很低,認為(wei) 他是個(ge) “混世魔王”,是個(ge) 寄生蟲、廢物,“他不會(hui) 勞動也不會(hui) 剝削。他不會(hui) 賺錢也不會(hui) 用錢。不會(hui) 創業(ye) 、不會(hui) 守業(ye) 、甚至也不會(hui) 弄權仗勢逞威風。他不能真正行善也不能作惡。他不懂事業(ye) 不管家業(ye) 不需要也不思慮職業(ye) 又決(jue) 不治學”,“不論從(cong) 曆史的、社會(hui) 的、家族的角度看,從(cong) 實踐的、行動的、實用的觀點看”,賈寶玉一無用處。但王蒙同時認為(wei) ,賈寶玉又是一個(ge) “文學畫廊中的沒有先例也極難仿製的至純、至情、至憂、至悲的典型”,他是一個(ge) “有自己的真正精神生活的人”,“最自然最自由最本色”。賈寶玉“幾乎說不上他品行上特別是私德上有什麽(me) 惡的方麵”,他“甚至可以算得上‘除了兩(liang) 個(ge) 獅子都不幹淨’的賈府中的天使”,“雖然與(yu) 眾(zhong) 女孩子特別是眾(zhong) 丫鬟的廝混中不乏狎昵乃至‘越軌’之處,但他對女性的整個(ge) 態度仍然比較純,比較重視精神、情感上的接近”。

  林黛玉有傾(qing) 國傾(qing) 城的貌,但她又是多愁多病的身。在賈府不愁吃喝,但她過得並不舒心。母親(qin) 早逝,疼愛自己的父親(qin) 又不在身邊,偌大的賈府並沒有給她帶來真正的溫暖。賈寶玉的出現,給林黛玉帶來了愛情,帶來了希望,但希望最終變成了失望、絕望。“兒(er) 女間的情愛,往往是無理可講,你看是雞毛蒜皮,她說是天要塌了”(韓羽),“和賈寶玉的一次歡悅交談,會(hui) 帶來豔陽高照;和賈寶玉的一次誤會(hui) ,馬上就會(hui) 陰雲(yun) 滿空”(馬瑞芳),賈寶玉的一言一行都會(hui) “吹皺一池春水”,引發林黛玉內(nei) 心的波瀾起伏。林黛玉“把全部自我沉浸在感情的深海中,呼吸著咀嚼著這裏邊的一切,從(cong) 這裏麵釀造出她自己的思想,性格,情緒,嗜好,以及她精巧的語言與(yu) 幽美的詩歌;以後,就在這裏麵消滅了她自己”“用她的整個(ge) 生涯唱出了一首纏綿哀豔的戀歌”(王昆侖(lun) )。

  何其芳說:“對薛寶釵這個(ge) 人物,讀過《紅樓夢》的人都是不會(hui) 忘記的。但在生活裏麵,她的名字卻不像賈寶玉和林黛玉那樣流行,成為(wei) 共名。這或許是這個(ge) 性格的特點不像賈寶玉和林黛玉那樣突出。因此,對她的看法是曾經有爭(zheng) 論,而且現在也仍然可能有爭(zheng) 論的。”薛寶釵的確是個(ge) 有爭(zheng) 議的人物,有人說,薛寶釵是個(ge) 壞人。但在聶紺弩看來,薛寶釵不但不是個(ge) 壞人,反而是一個(ge) “十全十美的佳人”,她“美;有文才,博學多識;不苟言笑;不愛搽脂抹粉,穿紅著綠;豁達大度,別人說她點什麽(me) 也不計較;善於(yu) 體(ti) 會(hui) 尊長意旨,賈母叫點戲,就點賈母愛看的戲,在王夫人麵前,說金釧兒(er) 不一定是自盡而是失足落井,以寬解王夫人的心;把自己的衣服給金釧兒(er) 作殮衣,也不忌諱;善於(yu) 避禍,如對紅玉之事;也善於(yu) 避嫌,常遠著寶玉,看見寶玉進瀟湘館去了,自己就不進去;慷慨而能有助於(yu) 人,送燕窩給黛玉,替湘雲(yun) 作針線,替岫煙贖衣物;隨和,看見人家針線好,就幫著繡幾針,看見蚊子叮寶玉也趕趕;有時也玩玩,如撲蝶;幽嫻貞靜,對婚姻聽天命,反正會(hui) 有一個(ge) 有玉的人來,用不著性急”。薛寶釵是賈寶玉、林黛玉之間愛情的“波瀾”,“沒有她,愛就愛好了,朝也愛,暮也愛,沒有矛盾,沒有曲折,沒有因由顯出他們(men) 的烈火真金,海枯石爛來,我們(men) 就沒有這麽(me) 多的奇文至文可讀了”“正因為(wei) 寶釵又十全十美,又有金鎖什麽(me) 的,足以引起誤會(hui) 之類,這才有波瀾,波瀾才壯闊奇麗(li) ”。

  讀過《紅樓夢》的人,都會(hui) 對王熙鳳的出場印象極深,正如王朝聞所言:“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而且人皆屏息,她獨放誕。特別是神情活躍,裝飾輝煌,氣勢更高人一等。”不過汪曾祺對王熙鳳出場時的“亮相”頗有意見,“‘一雙丹鳳三角眼,兩(liang) 彎柳葉吊梢眉’,形象實在不大美,也不準確,就是因為(wei) 受了評書(shu) 的‘讚’的影響,用了成語”。王熙鳳的語言是最有個(ge) 性的,“她是一個(ge) 寫(xie) 得非常生動的人物。她在哪裏出現,哪裏的空氣就活躍起來……有時說得很甜,有時說得很潑辣,有時又很詼諧。不用說她的名字,隻要把她的那些話念出來,我們(men) 就知道準是她。”

  王熙鳳是人中之鳳,“模樣又極標致,言談又爽利,心機又極深細”,“男人萬(wan) 不及一”,單是協理寧國府,就顯示出她出眾(zhong) 的管理才能。但她又是一個(ge) 潑辣、狠毒的角色,何其芳說王熙鳳是一個(ge) “笑得很甜蜜的奸詐的女性”,是一個(ge) “極端的利己主義(yi) 者”,俞平伯說王熙鳳“在‘十二釵’中應是反麵人物”,“她生平的劣跡在書(shu) 中很多”。“機關(guan) 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沒有人會(hui) 真心喜歡她。不過王熙鳳又是《紅樓夢》裏描寫(xie) 極為(wei) 生動的一個(ge) 人物,《紅樓夢》前八十回,寫(xie) 到她的就有五十二回,正如李希凡所說:“在《紅樓夢》生氣灌注的藝術境界裏,如果少了王熙鳳的出場,則明顯地會(hui) 少了一個(ge) 連接榮國府和大觀園的生活的‘聚光點’”。

  鄭逸梅說包天笑“喜讀《紅樓夢》,對於(yu) 書(shu) 中人物,最敬愛者為(wei) 紫鵑”。吳宓說“欲知宓者,請視紫鵑”。而蕭紅稱自己是“癡丫頭”香菱。聶紺弩回憶過他與(yu) 蕭紅的一次談話,當時他對蕭紅說:“蕭紅,你是才女,如果去應武則天皇上的考試,究竟能考好高,很難說,總之,當在唐閨臣(本為(wei) 首名,武則天不喜歡她的名字,把她移後十名)前後”。蕭紅笑著對他說:“你完全錯了。我是《紅樓夢》裏的人,不是《鏡花緣》裏的人。”讓聶紺弩意想不到的是,蕭紅說自己是《紅樓夢》裏的“癡丫頭”香菱:“我是像《紅樓夢》裏的香菱學詩,在夢裏也做詩一樣,也是在夢裏寫(xie) 文章來的,不過沒有向人說過,人家也不知道罷了。”

  而林語堂最喜歡練達有為(wei) 的探春,探春“具有黛玉和寶釵二人品性糅合的美質,後來她幸福地結了婚,做一個(ge) 典型的好妻子”。林語堂對劉姥姥也頗有好感,“劉姥姥的言語舉(ju) 止雖然粗俗,但卻保持著純樸天真的村婦本色。曹雪芹寫(xie) 劉姥姥也最成功。‘劉姥姥進大觀園’成為(wei) 一句流傳(chuan) 最廣的諺語,證明了劉姥姥所給予人們(men) 的深刻印象。”更有趣的是,在林語堂看來,《紅樓夢》還有分辨人脾氣的功能,“欲探測一個(ge) 中國人的脾氣,其最容易的方法,莫如問他歡喜黛玉還是歡喜寶釵,假如他歡喜黛玉,那他是一個(ge) 理想主義(yi) 者,假使他讚成寶釵,那他是一個(ge) 現實主義(yi) 者。有的歡喜晴雯,那他也許是未來的大作家,有的歡喜史湘雲(yun) ,他應該同樣愛好李白的詩”。

  《紅樓夢》中的人物是說不完的,《紅樓夢》也是說不盡的,它是一部“架構恢宏,內(nei) 容豐(feng) 富”“經得起反複閱讀,再讀仍有魅力”的大書(shu) 。周瘦鵑讀《紅樓夢》如癡如醉,能背其回目。茅盾能背誦整部《紅樓夢》。朱湘續寫(xie) 《紅樓夢》,端木蕻良寫(xie) 有曆史小說《曹雪芹》。歐陽予倩、白薇、顧仲彝、石華父、端木蕻良、孔令境、趙清閣等作家還對《紅樓夢》進行了再創造,“把《紅樓夢》小說改編為(wei) 其他文藝形式的戲劇或說唱”。筆者期待有心人能將現當代作家關(guan) 於(yu) 《紅樓夢》的長長短短的文字匯集在一起,並對“現當代作家與(yu) 《紅樓夢》”這一課題進行深入研究。

  (作者:宮立,係山東(dong) 大學文學院教授,本文是“山東(dong) 大學齊魯青年學者項目資助”階段性成果)

(責編: 陳濛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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