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深處的爺爺足球隊
從(cong) “學校體(ti) 育”發芽,因“終身體(ti) 育”發展——
煙火深處的爺爺足球隊
很難再有一個(ge) 足球場如這般“螺螄殼裏做道場”。
一塊接近標準的5人製球場,長45米,寬22米,兩(liang) 個(ge) 長邊豎起鐵絲(si) 網,一邊掛著橫幅“中國足球從(cong) 我做起”,另一邊用藍色KT板頂棚延伸出狹窄的綜合區:破舊的沙發和不成套的桌椅組成休息觀戰席;更衣室等同雜物間,想鑽進去,得先撥開掛得密密麻麻的舊球衣借光,才能在足球和運動包的縫隙裏找到落腳之地;休閑娛樂(le) 區最“寬敞”,塞著4張很難同時落座的麻將桌和觀賽用的100寸電視;廚房“可以做幾十人的飯菜”,還有一個(ge) 洗澡間。平日訓練,至少二三十人活動,若有比賽,容納七八十人也是常態。
可要找到這個(ge) “秘密基地”,得先穿過一個(ge) 農(nong) 貿市場,帶著生鮮幹果、蔬菜雜糧的人間煙火氣,轉角隱入綠茵場。一進門,球場寬邊的白牆上4個(ge) 紅字顯眼“老有所樂(le) ”,一排小字點明方位“昆明市茨壩老年活動中心”。
“球隊活躍的隊員有70多人,五六十歲的居多,80歲以上的還有6名,年齡最大的88歲,是一支爺爺足球隊。”66歲的孫滇雲(yun) 算得上隊裏的“中堅力量”,作為(wei) 昆明一友足球俱樂(le) 部領隊,他向中青報·中青網記者表示,這支中老年足球俱樂(le) 部有著40年曆史,而這個(ge) 球場是大家自籌9萬(wan) 元建的,“每周雷打不動的兩(liang) 次訓練,這裏已經成為(wei) 老球員們(men) 的精神家園。”
“我們(men) 是1982年成立的,當時昆明市第一中學畢業(ye) 的學子踢足球的特別多,為(wei) 了延續學校的足球文化,大家就商量成立一個(ge) 俱樂(le) 部。”這個(ge) 被命名為(wei) “一友”的俱樂(le) 部最初有4名創始人,當時20多歲的孫滇雲(yun) 是年齡最小的一個(ge) ,而另外3位“老大哥”包括中國足壇名宿馬克堅、前昆明市體(ti) 工隊隊長高祖培、前昆明市足球辦公室主任白雲(yun) 祥,“4個(ge) 發起人,現在就剩我一個(ge) ,其他都‘走’了。”
學校的足球氛圍,84歲的李崇智仍印象深刻,他是原雲(yun) 南省足球隊球員、教練,球齡已有70年,而他的足球啟蒙正始於(yu) 校園,“1952年我進入昆一中,當時就被學校的體(ti) 育氛圍吸引。”他記得,學校有兩(liang) 個(ge) “最好、最標準”的足球場,籃球場也有10多個(ge) ,“下午4點半下課,上千學生一撂課本就去球場了。”
但這並非不重視學業(ye) ,而是在當時,體(ti) 育和文化課地位等高,“成績好、品德好的學生才能去踢球。”李崇智表示,目前,俱樂(le) 部裏80歲以上的成員中還有兩(liang) 人是他的同學,“我們(men) 都是昆一中的學生,也都是雲(yun) 南省第一批專(zhuan) 業(ye) 足球隊員。”
有了學校的基礎,俱樂(le) 部很快發展到60多人,最初以昆一中畢業(ye) 的學生為(wei) 主,“來了不少中年人。”孫滇雲(yun) 記得,隊伍成立不久,全國的中老年足球賽開啟,為(wei) 了參賽、壯大隊伍,各行各業(ye) 的人加入進來,“警察、醫生、自主擇業(ye) 的、京劇團唱戲的……但大部分都有足球底子,很多人有過專(zhuan) 業(ye) 隊經曆。”1986年,30歲的孫滇雲(yun) 見證球隊首次獲得全國中老年足球賽冠軍(jun) ,“那時雲(yun) 南足球很少冒出頭,我們(men) 就像卡塔爾世界杯的摩洛哥隊一樣,一匹黑馬衝(chong) 出去。”
“老人們(men) 尤其堅信,隻要有人上場,雲(yun) 南足球就不會(hui) 倒。”孫滇雲(yun) 記憶裏,球隊似乎沒有難以為(wei) 繼的時候,俱樂(le) 部裏的很多人年少時便已相識,他們(men) 是校友、隊友甚至是師生,發展到後來,加入了親(qin) 戚、同事、朋友,“我們(men) 圈子裏大概有200多人,‘一友’也從(cong) ‘一中校友’轉變為(wei) ‘一群好友’了。”
8年前,球隊結束了“漂泊”的日子,在距昆明市中心約15公裏的茨壩街道擁有了固定球場,但球場地勢較高,一到下雨天,天然草坪就暴露缺陷,上場的人都一腿泥,且日常維護費用也比較高昂,眾(zhong) 人一商量,又自籌經費翻修了球場,“多的湊一兩(liang) 萬(wan) 元,少的湊千百元。”用國家級裁判、足球解說員陳曉昆的話說,“為(wei) 了有個(ge) 地方,能把大家和足球拴在一起。”
“拴在一起”意味著要先跨越隊員間年齡的代溝,再攜手蹚過時間的河流,至少在這片小小的球場上,“孤獨感”對每個(ge) 年齡段的人都是一個(ge) 陌生的詞。
無論場上場下,81歲的陳曉昆都十分自在,“訓練後,大家分兩(liang) 桌做飯,我們(men) 老年人牙口不好,夥(huo) 食既得講求營養(yang) 又要講究火候。”他以牛肉舉(ju) 例,“一份做紅燒,味道濃一點,給年輕人吃,一份做清湯,燉爛了,適合老隊員。”而四五十歲還沒退休的隊員,通常忙不急吃飯,為(wei) 了訓練調的班,還得盡快補上。
做過心髒搭橋手術的李崇智則因身體(ti) 原因被“禁賽”,但訓練時間一到,他就會(hui) 出現在場邊指導技戰術,在這裏,幾十年從(cong) 業(ye) 經驗凝結的218條“信條”依然鮮活,不會(hui) 再囿於(yu) 箱底的筆記本裏,在足球的語境裏,“當年訓練,兩(liang) 毛錢買(mai) 一包辣椒就飯吃”的古早經曆,也有了更多懂得珍惜的聽眾(zhong) 。
為(wei) 了安全比賽,隊內(nei) 最早要求給70歲以上的隊員佩戴綠色袖標,起到提示作用,但彼此熟悉後,“提示”就種在了心裏,“我們(men) 球隊有兩(liang) 條不成文的規定,一是不能搶老年人的球,隻能封堵傳(chuan) 球路線,二是不能和老年人有肢體(ti) 衝(chong) 撞,另外我會(hui) 盡量把射門機會(hui) 給他們(men) 。”40多歲的何慶偉(wei) 是隊裏名副其實的年輕人,原本偶爾陪父親(qin) 來這兒(er) 踢球,在父親(qin) 離世後,他便正式成了球隊一員,“前輩們(men) 腳下技術都非常過硬,基本功和對球的處理方式,有很多經驗值得學習(xi) 。最重要的是,他們(men) 發自內(nei) 心的足球情結,感覺每周訓練都在圓夢。”
為(wei) 了“圓夢”,陳曉昆有過一次教訓。“比賽中,一個(ge) 來球位置太好了,我沒忍住就跳起來甩了一個(ge) 頭球。”他沒料到,以前當運動員的習(xi) 慣動作,結果造成了腦部出現淤血,從(cong) 此以後,他遇到年紀大的隊員就叮囑:“高球來了,用肩、用胸,一定不要拿頭頂球,得忍住。”畢竟,傷(shang) 病的滋味,他永遠記得,“年輕時就因為(wei) 雙膝內(nei) 側(ce) 半月板破裂,我才退隊。”如今,還能堅持在綠茵場上,他很珍惜,“比分和輸贏已經不重要,能過球癮,還能適當鍛煉身體(ti) ,這就是真正的快樂(le) 足球。”
“我們(men) 需要的就是這樣頑強生長的草根足球。”何慶偉(wei) 認同這套足球哲學,“七八十歲,還能每周聚在一起,換換衣服,為(wei) 自己一輩子的愛好上場,他們(men) 站在那兒(er) 就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心頭一緊時,何慶偉(wei) 會(hui) 經常問自己,“今後到了他們(men) 的歲數,是不是還能堅持?”但看著眼前這些蒼顏白發的足球“少年”,似乎又找不到給出否定答案的理由。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梁璿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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