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地裏的車厘子”“無藤的哈密瓜”“一連拔出幾十個(ge) 的雪蓮果”……不少人在網上刷到過這類不符合植物生長規律的離譜帶貨視頻。

　　以田間地頭為(wei) 背景的農(nong) 產(chan) 品直播和短視頻帶貨成為(wei) 如今很火熱的運營方式，不少商家和產(chan) 地農(nong) 戶以此吸引消費者，但不乏過分誇大、違反常識、宣稱功效的內(nei) 容也出現在視頻裏，不少網友認為(wei) 這是在“侮辱智商”。

　　這背後，“流量為(wei) 王”是助推器，有店鋪靠這樣的視頻收獲了數百萬(wan) 粉絲(si) 。專(zhuan) 家指出，不能以違背基本科學原則的“反智”手法去營銷，涉嫌欺詐。離譜的造假視頻與(yu) 違法成本低、平台監管不嚴(yan) 有關(guan) 。

　　在當前農(nong) 產(chan) 品視頻帶貨如火如荼的背景下，構建健康的農(nong) 產(chan) 品視頻帶貨生態，加強監管是硬實力。

　　亂(luan) 象

　　一些農(nong) 產(chan) 品視頻帶貨違反常識

　　“不種了，再也不能種了，我們(men) 夏威夷果產(chan) 地大豐(feng) 收……今年打算自己賣……你要是喜歡，帶走一份嚐嚐吧”。電商平台裏一家“味滋源堅果”農(nong) 產(chan) 品店鋪的視頻筆記畫麵顯示，一串串葡萄似的脫殼夏威夷果長在藤架上，短視頻主播邊走邊砍夏威夷果的藤枝。

　　新京報記者在網上刷到多個(ge) 銷售農(nong) 產(chan) 品時誇張宣傳(chuan) 的視頻。有的在沙漠中埋了幾十個(ge) 無藤哈密瓜冒充沙漠種瓜，視頻裏宣稱“一片沙漠、一片瓜，帶給你舌尖上的民勤蜜瓜”。還有的視頻顯示，拔出一株雪蓮長出20個(ge) 至30個(ge) 雪蓮果……更離譜的是，還有長在菜地裏的車厘子、一根枝條上長了幾十個(ge) 蘋果等“奇觀”。不少網友調侃“種過的、沒種過的都沉默了”“簡直侮辱智商”。

　　植物學家史軍(jun) 指出，上述這些視頻大多是擺拍，不符合正常的植物生長規律，“明顯是不可能的，雪蓮拔出來很難，也不可能結出那麽(me) 多雪蓮果。”商戶通過短視頻營銷農(nong) 產(chan) 品吸引流量是當下的一種廣告模式，但不能以“反智”的手法來營銷，這是違反基本科學原則的。

　　不僅(jin) 如此，宣傳(chuan) 農(nong) 產(chan) 品“功效”也成了不少農(nong) 產(chan) 品短視頻中的“亮點”。比如網上一家名為(wei) “國大華升堂”的店鋪直播間銷售的“黑金果茶”，宣稱能清熱解毒、治療便秘、失眠多夢等症狀。枸杞賣家“日璽喜明鋪”在直播間稱“黑枸杞可以補肝氣、腎氣”；“鹿蜂堂傳(chuan) 統滋補店”直播間主播稱自家的蜂蜜是野蜂蜜，“嗓子不舒服、小孩厭食、男士喝酒熬夜都可以吃”。

　　3月14日，新京報記者以消費者身份向國大華升堂谘詢“黑金果茶”的功效疑問，店鋪人員僅(jin) 稱可以嚐試喝喝看，支持7天無理由退換。

　　北京市京師律師事務所高級合夥(huo) 人鍾蘭(lan) 安指出，法律有明確規定，普通食品不允許宣稱功效。上述視頻中提到的果茶、蜂蜜等有治療功效顯然是違法的。

　　事實上，這些農(nong) 產(chan) 品所謂的功效早被媒體(ti) 、食品科普專(zhuan) 家多次辟謠。比如關(guan) 於(yu) 黑枸杞的功效，食品安全科普專(zhuan) 家雲(yun) 無心此前在文章中指出，黑枸杞沒有傳(chuan) 說中的那些神奇效果，它隻是一種味道不錯的漿果而已。

　　探因

　　吸引流量造就百萬(wan) 粉絲(si) 網紅店

　　上述誇張且違反常識的短視頻廣泛流傳(chuan) 的背後，是農(nong) 產(chan) 品網絡銷售競爭(zheng) 越發激烈，商家企圖用這些誇張視頻帶來流量。新京報記者查詢發現，這類短視頻的播放量不小，有的甚至點讚量過萬(wan) ，大部分相關(guan) 店鋪的粉絲(si) 是幾萬(wan) 到上百萬(wan) 不等。

　　一家主營水果的“探味君”旗艦店視頻賬號目前已經積累粉絲(si) 113.8萬(wan) ，獲讚數202.3萬(wan) ，該賬號關(guan) 聯的電商店鋪粉絲(si) 量達83.3萬(wan) 。店內(nei) 水果銷量也相當可觀，武鳴沃柑、紅心芭樂(le) (番石榴)等成為(wei) 銷售爆款。其中，武鳴沃柑的月銷量高達7萬(wan) 單。新京報記者從(cong) 該賬號的筆記視頻中看到，其前期發布了多條違反常識、明顯造假的農(nong) 產(chan) 品視頻，上述“菜地裏長車厘子”的視頻就出自這個(ge) 賬號。

　　在陝西中部地區種植蘋果的王帥向新京報記者證實，幾年前蘋果行情不好，村民試圖拍短視頻、直播來售賣，“有村民將蘋果用鐵絲(si) 纏在一根樹幹上拍攝，糟蹋了不少蘋果。但銷量都比較低，蘋果還是賣不出去。”

　　商務部研究院學位委員會(hui) 委員白明向新京報記者指出，違反常識、虛假宣傳(chuan) 的農(nong) 產(chan) 品視頻帶貨反映了網絡平台追求“流量至上”的不良風氣，“這類視頻泛濫，會(hui) 讓市場形成惡性競爭(zheng) ，導致真正做農(nong) 產(chan) 品的商戶反而得不到重視，長此以往，會(hui) 演變成‘劣幣驅逐良幣’，不利於(yu) 整個(ge) 農(nong) 產(chan) 品行業(ye) 的發展。”

　　“這類短視頻的危害不隻是行業(ye) ，還會(hui) 影響未成年人對於(yu) 農(nong) 產(chan) 品的認知，如果青少年信以為(wei) 真，對科學的普及和推廣都是非常不利的。”律師鍾蘭(lan) 安表示。

　　危害

　　造假農(nong) 產(chan) 品視頻涉嫌欺詐

　　中消協發布的2022年“618”消費維權輿情分析報告顯示，2022年6月1日至6月20日，共收集有關(guan) “直播帶貨”類負麵信息237115條。其中就包括有關(guan) “違反常識的農(nong) 產(chan) 品帶貨直播考驗消費者忍受限度”的投訴。

　　在該報告裏，中消協以“雞蛋樹？直播帶貨隻能靠造假取勝”現象舉(ju) 例，指出不少網友反映一些平台上出現許多違反常識的農(nong) 產(chan) 品帶貨直播，比如雞蛋可以長在樹上、山竹像土豆一樣結在了地下、花生長在高高的枝頭需要爬梯子去摘等等。中消協表示，商業(ye) 直播的創新和破圈，不能背離最基本的生活常識與(yu) 商業(ye) 倫(lun) 理。

　　“主要是違法成本低。”白明說，這樣的視頻拍攝難度低，成本低，即使被投訴，平台封號，也可以重新換個(ge) 平台繼續。

　　3月10日，新京報記者以消費者身份向電商平台投訴並詢問平台審核機製，接電人員稱，平台有專(zhuan) 門部門對商家的短視頻定期排查，如果不符合平台規則，審核人員會(hui) 對店鋪扣分或降低信譽度，嚴(yan) 重時會(hui) 下架商品或關(guan) 閉店鋪。

　　百聯谘詢創始人莊帥認為(wei) ，違反常識、離譜造假的農(nong) 產(chan) 品視頻一方麵傷(shang) 害了消費者權益，另一方麵影響了直播電商行業(ye) 的健康發展，讓商戶對短視頻失去信心。監管和規則漏洞讓不少人鑽了空子，平台對商家的約束力遠遠不足。

　　在鍾蘭(lan) 安看來，我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規定，商家要如實告知或披露商品的真實情況。這些違反常識、宣稱療效的短視頻誤導消費者消費，涉嫌欺詐，侵害了消費者的合法權益。另外，我國廣告法規定廣告宣傳(chuan) 應真實，“反智”短視頻顯然也違反了這一點。

　　監管

　　構建健康農(nong) 產(chan) 品視頻帶貨生態

　　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數據顯示，截至2021年12月，我國網絡購物用戶規模達8.42億(yi) 。另有相關(guan) 統計數據，2022年，全國農(nong) 產(chan) 品網絡零售額5313.8億(yi) 元，同比增長9.2%。

　　一邊是農(nong) 產(chan) 品網絡銷售蓬勃發展，一邊是行業(ye) 虛假短視頻帶貨亂(luan) 象頻現。白明認為(wei) ，這需要司法部門、執法部門、電商平台等多方通過各種監管舉(ju) 措構建健康的農(nong) 產(chan) 品視頻帶貨生態。

　　實際上，從(cong) 2021年以來，國家各部門加快了對直播行業(ye) 的整治力度。2021年4月，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公安部等七部門聯合頒布《網絡直播營銷管理辦法(試行)》；2022年3月，國家相關(guan) 部門聯合印發《關(guan) 於(yu) 進一步規範網絡直播營利行為(wei) 促進行業(ye) 健康發展的意見》；2022年6月，國家廣播電視總局、文化和旅遊部共同製定《網絡主播行為(wei) 規範》，對電商直播平台、運營者和營銷人員的相關(guan) 行為(wei) 均作了規範。

　　中消協在上述消費維權輿情報告中建議，應從(cong) 嚴(yan) 格監管、動態監管、社會(hui) 監督、共治共享的效能提升方麵強化對產(chan) 品質量、促銷定價(jia) 、安全隱患等問題的及時介入和主動幹預，持續約束營銷展業(ye) 行為(wei) ，切實提高違法成本，支持構建更具誠意、更有價(jia) 值、更具內(nei) 涵的新商業(ye) 模式。

　　今年全國兩(liang) 會(hui) 期間，全國政協委員舒心提交《關(guan) 於(yu) 促進直播電商行業(ye) 進一步健康發展的提案》，明確對直播電商“規範”與(yu) “發展”並舉(ju) ，建立和完善電商直播管理體(ti) 係，對主播進行分級分類管理，行業(ye) 主管部門牽頭成立促進直播電商高質量發展聯席機製等。

　　新京報記者 劉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