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年前，大米和小米公司IT技術中心產(chan) 品經理周先念與(yu) 羽飛成了同事，他對羽飛來上班的第一天至今印象深刻。“報告先念哥，我可以去上廁所嗎？”那天上午，安靜的辦公室裏突然傳(chuan) 出羽飛的聲音，隻見這個(ge) 身高一米八的大男生，左手平放在桌麵，右手舉(ju) 到耳側(ce) ，一本正經地向他舉(ju) 手報告。

　　2019年，羽飛畢業(ye) 於(yu) 首鋼工學院，專(zhuan) 業(ye) 是計算機數字媒體(ti) 動漫設計，他是大米和小米公司的第一個(ge) 有正式編製的自閉症員工。

　　——————————

　　“上廁所不用打報告”

　　聽到羽飛報告時，正埋頭在電腦前工作的周先念一愣，很快反應了過來，問道：“羽飛你有什麽(me) 事情需要幫助嗎？”羽飛說：“老師，我要上廁所”。周先念對羽飛說：“你今天正式工作了，我陪你去找到衛生間，你熟悉後再上廁所，就不用打報告了”。

　　周先念是專(zhuan) 業(ye) 社工出身，從(cong) 事過成年心智障礙者就業(ye) 服務。入職前，同事告訴羽飛，“工作中有什麽(me) 事可以找先念哥幫忙”。羽飛牢牢地記住了這句話。

　　周先念清楚，羽飛習(xi) 慣性把上班環境當成了上學時的課堂，以為(wei) 離開自己的辦公桌就要打報告。

　　羽飛入職之前，公司人力資源部門請來有就業(ye) 培訓經驗的職能治療師徐碧儀(yi) ，對羽飛進行工作生活能力評估。徐碧儀(yi) 說：“對此類特殊人士就業(ye) 情況需要考量的因素包括：生活自理能力、就業(ye) 技能、集體(ti) 意識、情緒管理能力等。”對於(yu) 自閉症員工的考量，相對於(yu) 工作能力，生活自理能力更重要。

　　通過羽飛填寫(xie) 的調查問卷，徐碧儀(yi) 認為(wei) ，羽飛基本的生活自理沒什麽(me) 問題，但在金錢管理、問題解決(jue) 方麵仍需要協助，她據此給出細致的建議，比如，給羽飛的工作任務盡量明確，可讓其練習(xi) 用表格或清單列出自己一天所要完成的工作進度；如工作任務有變動可提前告知他或協助他，避免他因工作臨(lin) 時變更而焦慮；金錢管理部分由家人協同處理等。

　　麵試時，麵試官問了一個(ge) 問題：“如果工作中需要安排你去給大家買(mai) 早餐，收拾桌子，你會(hui) 怎麽(me) 辦？”

　　當時，羽飛爸爸很想馬上進行提示和輔助，但麵試官示意讓羽飛本人回答。

　　“幹！也得幹！”羽飛大聲回答道，滿臉都是笑意。

　　羽飛爸爸在交管部門工作，平時十分繁忙。而媽媽患有嚴(yan) 重慢性疾病，羽飛畢業(ye) 後賦閑在家，沒有社交機會(hui) ，沒有事幹，非常渴望外出去上班。

　　羽飛爸爸說，羽飛服從(cong) 性很好，哪怕讓兒(er) 子在大米和小米做些收發快遞、給家長提供服務等工作，他也很樂(le) 意。他從(cong) 小就培養(yang) 羽飛，讓他能有良好的生活自理習(xi) 慣。羽飛自己坐地鐵、乘公交車到單位上班也沒有大問題。

　　“我們(men) 隻希望給孩子一個(ge) 理解他的環境去融入社會(hui) ，這裏提供了很適合孩子工作的環境。”羽飛爸爸充滿謝意地說。

　　“今天遲到了，打卡晚了，可怎麽(me) 辦？”

　　入職品牌部的羽飛，第一項工作是為(wei) 視頻加字幕——讓羽飛把聽到的話整理成文字，核對無誤後添加到視頻裏。

　　“羽飛一絲(si) 不苟地執行了‘把聽到的話都整理成文字’，包括各種多餘(yu) 的語氣詞、哄小朋友不要找媽媽的口語……他把聽見的聲音都打了出來，而對重要的陳述人說的話，卻詞不成句、錯漏百出。”周先念說，顯然羽飛沒能理解被采訪人表達的重要訊息，並在信息提取加工整合上有較大困難。

　　為(wei) 此，同事把任務要求更明確、具體(ti) 地告訴他，“羽飛，給視頻加字幕，別人說話的語氣、感歎詞，咳嗽，還有雜音是不需要出字幕的。”周先念說，“讓羽飛理解工作意圖並執行，是一個(ge) 緩慢的過程，需要大家給予他足夠的耐心。”

　　幫助羽飛適應職場，還需要化解他不時產(chan) 生的各種情緒。公司要求早上9點上班，如果因為(wei) 堵車或者其他原因遲到了，羽飛會(hui) 一天嘴裏都念念有詞：“今天遲到了，打卡晚了，可怎麽(me) 辦？”明明到了下班時間，羽飛還沒離開辦公室，他在工位前不停地踱步，“這視頻怎麽(me) 還沒上傳(chuan) 完？我想弄好它，讓金美姐省點心”。

　　“我們(men) 用了很長時間告訴他，上班晚幾分鍾沒有關(guan) 係，公司的製度比較彈性。有時他理解了，過幾天又忘記了。”周先念說。

　　目前，羽飛除了負責添加視頻字幕外，還會(hui) 配合同事製作視頻，剪映等羽飛都可以熟練操作，“他做字幕可以完成80%到90%”，還能協助同事完成其他工作任務。

　　“自閉症同事讓我感到自己的工作變得更有價(jia) 值”

　　在大米和小米公司中，目前共有兩(liang) 位典型自閉症員工。4月2日，大米和小米公司在14個(ge) 城市發起“自閉症員工招聘計劃”，招聘10名自閉症員工，崗位包括自媒體(ti) 視頻剪輯、行政後勤、康複師助理、IT程序員等。

　　招聘自閉症員工，是出於(yu) 公益考慮還是工作崗位需求？大米和小米招聘經理彭兆維接受中青報·中青網記者采訪時表示，“招聘羽飛是一種公益行為(wei) ，作為(wei) 一家自閉症兒(er) 童康複訓練機構，創辦9年來，已為(wei) 上萬(wan) 名自閉症兒(er) 童和他們(men) 的家庭提供自閉症康複服務。我們(men) 一直積極倡導社會(hui) 包容自閉症群體(ti) ，接納他們(men) 成為(wei) 我們(men) 的一部分，包括一起工作。”

　　彭兆維介紹，目前大米和小米公司有30多名自閉症兒(er) 童的家長在此工作，從(cong) 事的崗位有視頻剪輯、康複師、家庭支持老師、行政、運營、客服等，都是在為(wei) 自閉症孩子們(men) 做事。

　　羽飛的一名柴姓同事說，“羽飛有時會(hui) 從(cong) 家裏帶水果來分享，送到大家麵前時會(hui) 說‘這是你的，祝你開心快樂(le) ！’讓人挺感動的。”據大米和小米首席品牌官潘采夫介紹，羽飛工作時盡職盡責，用餐時會(hui) 主動幫同事拿筷子、盤子。買(mai) 飯會(hui) 把自己的餐費控製在20元以內(nei) ，每次都會(hui) 把飯菜吃光。吃完後，除了把餐盤放到指定區域外，還會(hui) 把桌麵收拾幹淨後，再把椅子推回到原位，天天如此。

　　“目前，兩(liang) 名自閉症員工的工作表現鼓舞了大家，給我們(men) 帶來很多正能量，他們(men) 對待工作認真負責，並能堅持做下去，更有韌勁和穩定性。”彭兆維說。

　　據介紹，我國自閉症人士超過1000萬(wan) ，其中輕型自閉症占自閉症總數70%以上，多數孩子經過科學係統的幹預指導，能夠上學、就業(ye) 、回歸社會(hui) 。但是像羽飛一樣的大齡自閉症人士在社會(hui) 上能夠融合就業(ye) 比例不足5%。

　　“孩子能夠工作，我心裏仿佛亮起了一道光，特別高興(xing) ，也備感珍惜。”在羽飛爸爸看來，大米和小米公司能夠給和羽飛一樣的自閉症人士提供就業(ye) 平台，幫助他們(men) 實現個(ge) 人價(jia) 值，“讓生命閃光”。

　　“在公司內(nei) 部學習(xi) 平台Me學堂上，在通識課方麵，羽飛的學習(xi) 積分名列前茅，公司內(nei) 部的新課程一有通知，他會(hui) 第一時間去學習(xi) ，很多課程都收看兩(liang) 三遍。”周先念說，“羽飛在公司的工作表現，增強了自閉症患兒(er) 家長的信心，讓他們(men) 看到孩子的未來，成為(wei) 支撐他們(men) 前行的力量。作為(wei) 自閉症員工同事，也讓我覺得自己的工作變得更有社會(hui) 價(jia) 值。”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李桂傑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