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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地鐵裏賣書的“翻譯家”

發布時間:2023-10-18 14:35:00來源: 中國青年報

  一位地鐵“翻譯家”的走紅

  在重慶市中心的紅土地地鐵站,有一位男士,每天都會(hui) 在這裏賣書(shu) 。他坐在一個(ge) 塑料小板凳上,前麵擺著一小摞書(shu) ,書(shu) 上放著白色展牌,上麵寫(xie) 著“翻譯家簽售新書(shu) ”。

  他是這個(ge) 地下通道裏唯一賣東(dong) 西的人。每天下午5點,隻要天氣晴朗,他都會(hui) 準時出現在這裏。

  他一般賣書(shu) 兩(liang) 個(ge) 小時。平日裏,光顧書(shu) 攤的路人並不多,有人會(hui) 在書(shu) 攤前駐足幾秒,詢問幾句。更多人隻是瞥一眼就匆匆而去。

  8月11日下午,一名高中生經過地鐵通道,被賣書(shu) 人吸引住了,他有些白發,戴著眼鏡、穿著襯衫和皮鞋,看起來十分從(cong) 容,“和來乘涼的不一樣”。更吸引她的,是“翻譯家簽售新書(shu) ”這幾個(ge) 字。

  她很驚訝,這與(yu) 她想象中“排長龍,鮮花掌聲,有紅絲(si) 絨布鋪著的大桌子”的簽售會(hui) 很不一樣,她走過去翻了翻攤上的書(shu) ,感覺“似乎沒有什麽(me) 精彩絕倫(lun) 的內(nei) 容”。

  她也不知道眼前這個(ge) 人是否真是翻譯家,但還是買(mai) 了一本書(shu) 。“他有夢想,又勇敢,能為(wei) 自己的夢想做到這一步。”這名高中生說,那天,她有些被打動了。

  她拍了兩(liang) 張他的照片,並寫(xie) 了一段話,上傳(chuan) 到某短視頻平台。沒想到引發20多萬(wan) 人點讚、1萬(wan) 多人留言。

  許多網友被這位“地鐵口的翻譯家先生”打動了。“不在乎有沒有觀眾(zhong) ,因為(wei) 這是屬於(yu) 他一個(ge) 人的浪漫和燦爛”“我很敬佩他,為(wei) 了自己的夢想,選擇在地鐵站銷售自己的作品”。

  有人指出,他是重慶師範大學校外兼職導師王川舟。“知道他衣食無憂感覺鬆了口氣,希望這樣有學問有理想的人都能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一位網友留言。

  很多人在網上找這位高中生買(mai) 書(shu) 。同時,他的書(shu) 攤也迎來了火熱的簽售場麵,年輕人在攤前排起了長隊。他們(men) 有的是在重慶旅遊,特地趕來;有的是受外地朋友委托,前來買(mai) 書(shu) 的。原本滯銷的書(shu) 一下賣出去大半。

  地鐵站的保潔阿姨說,那段時間,經常有人詢問她賣書(shu) 人在哪,有讀者來了沒找到王川舟,希望阿姨看到後,在微信上通知自己。

  也有不少年輕人買(mai) 完書(shu) ,蹲在王川舟旁邊,和他聊天。

  8月30日,23歲的王同坐了一個(ge) 多小時地鐵從(cong) 郊區到這裏,和王川舟聊自己的經曆。他來自廣西桂林,夢想當一名導演。大專(zhuan) 畢業(ye) 後,他在劇組打過雜,給自媒體(ti) 拍過美食,為(wei) 學校拍過電視宣傳(chuan) 片,月薪一直兩(liang) 三千元。沒有人脈,學曆不高,他覺得前途渺茫。

  9月7日,劉思也特意到地鐵站來找王川舟買(mai) 書(shu) 。這位22歲的程序員兩(liang) 天前從(cong) 一家互聯網公司辭職。他說每天工作12個(ge) 小時,“像一個(ge) 機器”。業(ye) 餘(yu) 時間,他喜歡看書(shu) 、寫(xie) 作,想轉行從(cong) 事文學相關(guan) 工作。

  “他們(men) 不理解這是一種個(ge) 人的文化追求”

  像王同和劉思這樣的年輕人,王川舟還遇到過很多。一位在重慶讀新聞的學生對他說,自己害怕找不到工作,又沒有毅力準備考研,她在一家媒體(ti) 實習(xi) ,沒有工資,不知道何去何從(cong) ,“想要一個(ge) 理想的工作,但又不知道理想的工作是什麽(me) ”。

  還有一位在重慶體(ti) 製內(nei) 工作的年輕人,和領導關(guan) 係不和,為(wei) 了擺脫這種困境,他努力考上了另一個(ge) 理想的單位,但領導不讓他走,他感到很痛苦。他買(mai) 了王川舟的3本書(shu) ,常常和王川舟交流討論。

  在這些年輕人看來,王川舟是一位“有生活閱曆的長輩”,可以給予他們(men) 一些人生建議。

  王川舟今年63歲,曾在3家企業(ye) 從(cong) 事日語口譯工作。20世紀90年代末,他創辦了一家翻譯事務所,承接一些企業(ye) 和單位的商業(ye) 翻譯項目。他參與(yu) 過不少大型翻譯項目,曾去日本、俄羅斯、泰國研修和旅遊。

  2020年,他步入退休生活,每月拿四五千元的退休金。

  對他來說,出書(shu) 純屬偶然。他曾主編《重慶翻譯家》雜誌,為(wei) 《國際觀察》《翻譯往事》兩(liang) 個(ge) 欄目撰稿,寫(xie) 他對國際問題的看法及過往的翻譯經曆。

  後來,他把作品結集成書(shu) 《翻譯往事》,找到一家出版社,花費1.7萬(wan) 多元印了1000本。他很看重這本書(shu) ,期待在“社會(hui) 上引起一點反響”。

  但他沒想到,出版社有一天把書(shu) 送到了家裏,說不幫著賣書(shu) ,隻能作者自銷。看著家裏堆積如山的書(shu) ,王川舟犯了愁。他送了20多本書(shu) 給親(qin) 友,除了兩(liang) 個(ge) 家人誇寫(xie) 得好,更多人送完就沒了下文。

  還有900多本書(shu) ,送給不熟悉的人,他覺得“有點賣弄”。他也不好意思讓自己的學生買(mai) 。思來想去,他決(jue) 定把書(shu) 賣給“真正的讀者”。

  王川舟說,聽說他要賣書(shu) ,家裏人都反對,認為(wei) “在書(shu) 刊沒落的年代擺攤沒什麽(me) 效果”“賣書(shu) 丟(diu) 人”。他自己也經曆了“很大的思想鬥爭(zheng) ”。

  他回憶,好幾次,從(cong) 家出來,走到中途又回去了。

  他選擇在地鐵站賣書(shu) 是因為(wei) 這裏的人流密集,不像廣場上“人四麵八方散開”,這裏也沒有汽車尾氣汙染,“春夏秋冬都能賣”。

  他說,寫(xie) “翻譯家簽售”是為(wei) 了吸引路人過來看,“為(wei) 了銷書(shu) 總得有點由頭”。很多時候,他賣不了一會(hui) 兒(er) ,地鐵站的工作人員就不讓賣了。他也不生氣,這個(ge) 地方不讓賣,就換到另一個(ge) 地方。都不讓賣,他就去相鄰一站的黃泥磅地鐵站賣書(shu) 。

  他很幸運,第一天賣書(shu) 就賣出去兩(liang) 本,買(mai) 書(shu) 的還都是“重慶文化界的人士”。他盤算,如果一天賣兩(liang) 本,兩(liang) 年多就能把書(shu) 賣完,“我小小的出書(shu) 夢就實現了”。

  他的第一本書(shu) 不到一年就賣完了,還收到不少好評,“應讀者要求”,他又印了1000本,因為(wei) 疫情原因,這些書(shu) 直到今年3月才賣完。

  賣書(shu) 時,王川舟遇到一位退休的大學教授。教授告訴他,自己以前也出過一本書(shu) ,堆在家裏沒處放,老婆跟他吵架,說房子一平方米幾萬(wan) 元,全被書(shu) 占去了,讓他把書(shu) 當垃圾處理掉。教授不願意,但多次爭(zheng) 吵後隻能妥協。教授說,這件事是對他最大的羞辱。他後悔自己沒有勇氣,像王川舟這樣出來賣書(shu) 。

  王川舟說,自從(cong) 決(jue) 定賣書(shu) 後,他就再也沒有送過一本書(shu) 。有一次賣書(shu) ,他遇到一位許久未聯係的朋友,對方見到他很吃驚,和他敘舊了很久。王川舟說,他感覺到對方想讓他送書(shu) ,但他沒送。

  還有一次,一位熟識的朋友路過書(shu) 攤,注視他幾秒鍾,走了。過了一會(hui) 兒(er) ,一個(ge) 年輕人什麽(me) 都不問,買(mai) 完書(shu) 就走了。王川舟推測,是那位朋友托這位年輕人買(mai) 的,朋友這麽(me) 做或許是怕他難堪。但他不難堪,“我邁出了這一步,就不管他們(men) 的看法”。他也沒跟人解釋過為(wei) 什麽(me) 賣書(shu) 。

  他也遭遇過一些“冷言冷語”。一位讀者經過攤前,說翻譯家在這兒(er) 賣書(shu) 斯文掃地。還有個(ge) 媽媽指著他,對孩子說,不好好學習(xi) 就會(hui) 像他這樣。也有保安說,大學的老師怎麽(me) 沒飯吃了,跑到這來賣書(shu) ?王川舟不在乎這些聲音,“他們(men) 不理解這是一種個(ge) 人的文化追求”。

  “他很有毅力,勇敢追逐自己的夢想。”一位廣東(dong) 佛山讀初二的學生看到視頻後,通過3位網友,加到王川舟的微信,買(mai) 了他的兩(liang) 本書(shu) 。周圍人都在拚命學習(xi) ,她害怕考不上高中,覺得自己缺乏王川舟的毅力。和王川舟在微信上聊了聊,她感覺自己“看事情樂(le) 觀些了”,“這是我開學收到最好的禮物”。

  劉思覺得,王川舟將賣書(shu) 當成人生的一種體(ti) 驗,沒有功利心,即使火了也依然堅持賣書(shu) ,“不會(hui) 為(wei) 外界的評價(jia) 影響”,而這種堅定是他所缺乏的。上大學時,他為(wei) 了學習(xi) 寫(xie) 代碼,從(cong) 早上7點學到晚上10點,為(wei) 的就是找一份好的工作。但當進入職場之後,他發現跟自己想的不一樣,想走文學這條路,又“懷疑自己有沒有這種堅持”。

  王同和王川舟交流了20多分鍾,覺得王川舟“謙遜、智慧,不會(hui) 像那種長輩一樣訓誡你、否定你”。

  “不成功不成名很正常”

  賣書(shu) 時,王川舟喜歡觀察來來往往的行人,他們(men) 多數看起來眼神焦慮,走路匆忙。他遇到過一個(ge) 準備買(mai) 書(shu) 的大學生,對方看了半個(ge) 小時書(shu) ,也沒看懂書(shu) 在講什麽(me) 。王川舟問她最近在幹什麽(me) ,她說在找工作,焦頭爛額,靜不下心來看書(shu) 。

  幾個(ge) 茫然的年輕人希望在這個(ge) 書(shu) 攤前找到方向。王同覺得老板不會(hui) 培養(yang) 員工,隻在乎員工的工作是否完成。更讓他難過的是,這幾年工作,沒有公司給他交過社保。有時候,他的工資不足以支撐日常花銷。他後悔高中三年沒有好好學習(xi) ,感到自卑、抑鬱。

  劉思覺得,沒有一個(ge) 人能告訴自己“人生應該怎麽(me) 走”。大學時,他想過轉文學專(zhuan) 業(ye) ,但不知道跳到這個(ge) 專(zhuan) 業(ye) 後“未來會(hui) 怎麽(me) 樣”。想到自己家境普通,再換一個(ge) 專(zhuan) 業(ye) 可能承擔更多風險,家人也不一定理解,他還是選擇了讀計算機專(zhuan) 業(ye) 。現在,他想走文學這條路,但又害怕靠寫(xie) 作養(yang) 活不了自己。

  對於(yu) 兩(liang) 個(ge) 迷茫又糾結的年輕人,王川舟很同情。作為(wei) 恢複高考後的第一批大學生,他自認為(wei) 是幸運的,趕上了改革開放的時機,又恰逢合資企業(ye) 興(xing) 起,轉行做了翻譯,“去哪個(ge) 單位找工作都要”,而現在年輕人讀了大學也不一定好找工作,“麵臨(lin) 很多不確定性”。

  在王川舟看來,年輕人的迷茫與(yu) “缺乏生活的磨煉”有關(guan) ,也是學校和家長教育的結果,“累的工作不願意做,好的工作又進不去”。

  他鼓勵年輕人多尋找出路,“如果不試探出路,就會(hui) 出精神問題,朝壞的方向發展”。他有一個(ge) 讀者是農(nong) 村孩子,沒上過大學,畢業(ye) 後去中亞(ya) 挖礦。還有一個(ge) 讀者在印尼開重型卡車,掙了不少錢,“世界天地廣得很,這也是青年的一種活法”。

  他年輕時也是這麽(me) 探索過來的。大學畢業(ye) 後,他懷著科研夢,去一家材料研究所做科研,結果工作沒多久,單位開始“工廠化”,科研經費減少,他的科研夢破碎,“整夜睡不著覺,然後就想出路”。那時,全民經商的熱潮掀起,王川舟稀裏糊塗跟著潮流走,去了廣東(dong) 汕頭一家外企工作,到了發現隻是坐辦公室,“沒什麽(me) 專(zhuan) 業(ye) 可搞”。

  他覺得自己的特長是外語,便去重慶一所大學學了一年日語,轉行做了翻譯。

  從(cong) 一個(ge) 翻譯新手成為(wei) 一個(ge) 熟練的日語口譯人員,他付出了很多。剛進第一家外企公司時,他的日語基礎很差,很多詞聽不懂。一次外出翻譯,日方工作人員說了一個(ge) 詞,他沒聽懂,憋得臉通紅,對方指著扳手,他才知道是什麽(me) 意思。

  “必須知恥而後勇”,王川舟說。那個(ge) 年代的大學生口語都不太好,現場翻譯需要強大的心理素質。

  “翻譯免不了出錯,出錯就學習(xi) ,掌握了就不會(hui) 出錯了。”靠著一點點積累,王川舟漸漸建立起自己的人脈和資源。這些年來,和王川舟同時期成立的翻譯事務所倒閉不少,但王川舟還能一直接到項目。“不能一條路走到黑,要結合自己的實際情況,去尋找出路。”

  他建議王同先找一份工作養(yang) 活自己,“工作不僅(jin) 僅(jin) 是為(wei) 了錢,也是為(wei) 了跟社會(hui) 建立聯係”,再利用業(ye) 餘(yu) 時間追求自己的導演夢想。對於(yu) 劉思,他也是這麽(me) 建議的:“必須要腳踏實地,走一步看一步,你說我看的很遠,我一步都不走,那怎麽(me) 能行呢?”

  劉思覺得,王川舟的建議很中肯。他打算接下來考中國現當代文學的研究生,如果發現自己不喜歡這個(ge) 專(zhuan) 業(ye) ,再去找工作。“趁著年輕,多找找自己的方向。”

  王同的方式是降低自己的欲望,和自己和解,“為(wei) 什麽(me) 把自己活得那麽(me) 累?為(wei) 什麽(me) 不能活得開心一點?”在重慶旅居的生活,他每天吃飯、打遊戲,看哲學、心理學的書(shu) ,“嚐試用各種不同的角度去看待問題”。未來,他計劃靠一技之長賺錢,去不同城市體(ti) 驗生活。

  王川舟還告訴兩(liang) 位年輕人,不要太執著於(yu) 成功,容易“鑽牛角尖”。他有一位讀者,多年來都沒有工作,靠父親(qin) 養(yang) 活,悶在家裏寫(xie) 詩,夢想去國外發表、拿諾貝爾獎,但多年來無所建樹。詩人常常鬱鬱寡歡,心情不好時就去各地散心,“有點脫離現實”。

  還有一位女士跟他說,自己的丈夫也熱愛文學,投了幾十篇小說,杳無音信,最後跳樓自殺。女士覺得他很像自己的丈夫,不想他走丈夫的路。

  “給我衝(chong) 擊很大”。王川舟想到,假若他的書(shu) 無人問津,是否也會(hui) 很痛苦,“我給自己開脫,我也不是專(zhuan) 業(ye) 的作家,也不是詩人,不成功不成名很正常,這樣想就沒壓力了”。

  “人得有自己的精神世界”

  王川舟第一次領略到流量的威力。

  賣書(shu) 時間越久,他越覺得賣書(shu) “不是賣幾個(ge) 錢的問題”,而是一個(ge) “生活的窗口”。“退休之後我特別有感觸,如果不來賣書(shu) ,基本跟社會(hui) 隔離,整天碰不到幾個(ge) 人。”

  他賣書(shu) 前很少用手機。賣書(shu) 後,不少人要求微信支付,王川舟開始用手機,學會(hui) 了電子支付、網上訂票,感覺很方便。

  通過賣書(shu) ,他也遇到不少有意思的人和事,有和家裏鬧矛盾、出家後發現寺廟也是個(ge) 等級社會(hui) 的中年人,有揭露房地產(chan) 內(nei) 幕的作家,還有去越南做過生意、打過中越戰爭(zheng) 、後來轉行當作家的軍(jun) 人。

  接觸過的年輕讀者裏,王川舟更欣賞那些堅持奮鬥的年輕人。他覺得,“任何一個(ge) 時代,如果一個(ge) 人的精神垮了,就很難辦”。

  他認為(wei) 老年人也應該有自己的精神世界。他出版的第二本書(shu) 《血浴》,是賣書(shu) 時認識了原作者陶鵬,覺得書(shu) 裏的故事不錯,決(jue) 定翻譯的。陶鵬是重慶的一位老藝術家,也是第一個(ge) 把川江號子搬上舞台的作者。

  王川舟說,那時陶鵬已經80多歲。2017年春天,書(shu) 翻譯完了。看到書(shu) 稿後,陶鵬很高興(xing) ,但還沒等到書(shu) 出版就去世了。

  《血浴》兩(liang) 個(ge) 劇本背景都設定在舊西藏奴隸社會(hui) 。一個(ge) 故事講為(wei) 了愛情,兩(liang) 位年輕人和“父親(qin) ”斷絕關(guan) 係。另一個(ge) 故事講一位在飛機失事中幸存下來的美國醫學教授和中國歌者相遇,結下一段美好的友誼。

  盡管題材“有些老套”,但王川舟堅持認為(wei) 這兩(liang) 個(ge) 劇本是好作品,“有商品社會(hui) 很難見到的純真”。

  他認為(wei) 劇本的台詞凝練優(you) 雅。“我心愛的姑娘,你在哪裏?雪山擋住了你,我要把雪山開一道銀窗;江河擋住了你,我要在河上架起金橋……”王川舟一邊讀,一邊感歎,“雖然時間久遠,詩歌的美感一點不少”。

  還有一句“雪蓮,綻開在雪嶺冰川”的唱詞,他覺得很有意境,將這句詞寫(xie) 在書(shu) 的首頁,送給了劉思,鼓勵他堅定自己的目標。

  他還經常寫(xie) 給讀者一句詩,“潮水迅猛而寬大,奔向太陽落下的地方,”這句詩來自他翻譯的第二本書(shu) 《紐約詩歌》,是美國詩人惠特曼描寫(xie) 美麗(li) 的曼哈頓時所寫(xie) ,王川舟覺得詩句意境開闊,“潮水浩浩蕩蕩奔騰,不以人的意誌為(wei) 轉移,年輕人也應該有這樣的胸懷,遇到一點事情要努力克服,這是大海給我們(men) 的啟示”。

  希望每個(ge) 城市設立一個(ge) 賣書(shu) 點

  詩歌伴隨王川舟度過了疫情籠罩下的那幾年。《紐約詩歌》這本書(shu) 是他的朋友2016年從(cong) 國外帶回來的,書(shu) 裏收錄了美國近百位詩人的詩。朋友說這本書(shu) 非常好,國內(nei) 還沒有出版,建議他翻譯成中文。

  王川舟起初隻是粗讀了一遍,並沒有想過翻譯,“現在的人讀詩歌的少”。2020年4月,王川舟的母親(qin) 去世,緊接著,送給他這本詩歌的好朋友也去世了,他經受了“很大的感情衝(chong) 擊”。

  “必須靜下來做點事。”因為(wei) 手邊隻有這一本外文書(shu) 籍,王川舟開始翻譯《紐約詩歌》,翻譯了整整一年。

  一翻譯詩,他就感覺自己“進入了另一種精神狀態”。他讀肯明斯的詩“突然發現已經是春天了,因為(wei) 小鳥在窗前興(xing) 奮地叫著”,想起自己陽台上也有鳥,仿佛回到了春天裏,“負麵情緒被抵消了”。

  讀到肯明斯“猛然穿過黑暗,從(cong) 深深的牢籠不可思議地飛奔,猛烈地躍出死亡,強有力、痛快、不屈、完全地獲得新生”,他覺得熱血沸騰,“感到詩的巨大力量”。

  他欣賞那些揭露社會(hui) 現實的詩人。比如美國黑人詩人蘭(lan) 斯頓·休斯,“他提倡平等,批判種族歧視及不公”;還有西班牙詩人費德裏科·加西亞(ya) ·洛爾迦,“他把目光投向美國的社會(hui) 問題”。

  他最喜歡詩人惠特曼,“無拘無束,自由奔放”。“100萬(wan) 舉(ju) 止優(you) 雅、敞開嗓子、熱情四溢、最勇敢而友好的年輕人,匆忙又閃亮的臨(lin) 水城市!有著尖頂和桅杆的城市!棲息在水灣的城市!我的曼納哈塔!”王川舟大聲朗誦起來,“你看看,這樣的詩句多麽(me) 熱烈,他熱愛年輕人,熱愛城市,熱愛農(nong) 民”。

  王川舟覺得,自己通過賣書(shu) 接觸各色人物,就跟惠特曼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遊蕩的感覺很像。

  王川舟說,譯詩後,他的情緒變得穩定,生活也恢複正常,他意識到,“人們(men) 在疫情等突發狀態下,要有一個(ge) 自己的精神世界,才能應對”。

  疫情結束後,他又恢複了賣書(shu) 的活動。對於(yu) 突如其來的關(guan) 注,他說流量就像暴風雨,“來得快,去得也快。”視頻火後,短視頻平台找到高中生,希望她再給王川舟拍一段視頻,提高影響力。王川舟拒絕了,“讓想看書(shu) 的讀者盡快買(mai) 到書(shu) ”。

  10月5日,他的最後一本書(shu) 賣出。他在書(shu) 上寫(xie) ,“恭喜最後一本的讀者”。

  他計劃以後再出版一本叫《市井》的書(shu) ,記錄他賣書(shu) 過程中遇到的人和事,或許,這將成為(wei) 他賣的第四本書(shu) 。

  他還希望每個(ge) 城市以後可以設立一個(ge) 賣書(shu) 點,讓每一位賣書(shu) 人獲得尊重。100多年前,他喜歡的詩人惠特曼曾經站在布魯克林的渡口,看著來來往往擺渡的人群,看著百年不變的航船、島嶼和大海,向世人發問:“聯係我們(men) 的是什麽(me) 呢?聯係我們(men) 幾十年抑或幾百年後的又是什麽(me) 呢?”100多年後,王川舟看到了這本書(shu) ,他覺得連結人們(men) 的,是文化和靈魂。(文中王同、劉思為(wei) 化名)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尹海月文並攝 來源:中國青年報

(責編:陳濛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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