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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賣騎手與“係統”對話

發布時間:2023-11-02 14:45:00來源: 解放日報

  ■外賣員的職業(ye) 心態與(yu) 選擇正在轉變,並非隻會(hui) 默默接受係統派單的工具人。他們(men) 有人是“刺兒(er) 頭”,遇到bug就投訴;有人決(jue) 定“不慣著係統”,做自由的玩家;還有人嚐試與(yu) 平台對話

  ■平台也期待騎手能夠通過“養(yang) 係統”來降低勞動過程中的不確定性,完善和更新數字技術。算法的初衷是為(wei) 了兼顧用戶、騎手、商家三方的體(ti) 驗。騎手對算法的吐槽可以視為(wei) “磨合”過程

  本報記者 楊書(shu) 源

  這一年,做了近7年外賣員的陳流(化名),向外賣平台客服“投訴”的次數頻繁了許多。

  最近的一次,是他覺得平台派順路單時規定的送餐時間不合理,導致他配送超時。

  “前後3個(ge) 單子分派給我的時間相差6分鍾,都要讓我在45分鍾內(nei) 送完,怎麽(me) 可能?”他在投訴電話裏反問。

  “外賣越來越難送了。”這是今年開年以後,不少外賣騎手的普遍感受。

  在以往報道中,外賣騎手大多被形容為(wei) 一群困在係統裏的人。臨(lin) 沂大學文學院講師邢斌曾在2022年冬做過1個(ge) 月外賣騎手。他提及:“外賣工作沒有前途,是一種非常枯燥、天花板非常低的純粹重複的體(ti) 力勞動。”

  然而,我們(men) 采訪了近30名職業(ye) 狀態不盡相同的外賣員,發現他們(men) 的職業(ye) 心態與(yu) 選擇正在轉變。騎手並非隻會(hui) 默默接受係統派單的工具人。他們(men) 有人是“刺兒(er) 頭”,遇到bug就投訴;有人決(jue) 定“不慣著係統”,做自由的玩家;還有人嚐試與(yu) 平台對話……

  事實上,“作為(wei) 平台方,也期待老騎手能夠通過‘養(yang) 係統’來降低勞動過程中的不確定性,完善和更新數字技術。”美團一位算法負責人表示。

  外賣行業(ye) 的競爭(zheng) 日趨激烈,但仍有越來越多人擁入本就擁擠的賽道……與(yu) 係統的不斷磨合,亦是依賴平台經濟迅速擴張的新職業(ye) 群體(ti) 麵臨(lin) 的真實處境。

  單越來越難跑?

  深夜10時許,10多位騎手散坐在上海寶山區一個(ge) 大商場的廣場長椅上,沉默地刷著手機,屏幕停留在外賣騎手App搶單大廳頁麵。

  係統已經沉寂了近10分鍾。“像是睡著了,連個(ge) 鬼影也看不到。”陳流調侃。

  這天,這位42歲的美團眾(zhong) 包全職騎手還沒有完成自己定下的目標,“起碼跑到300元”,他打算再堅持一會(hui) 兒(er) 。

  “刺——”一位騎手送餐歸來,重重刹車,喊了句:“又送了兩(liang) 個(ge) 垃圾單!路繞得要命!”他的反應引爆了話題,好幾個(ge) 騎手開始訴說不順利的送餐經曆。

  在騎手們(men) 的手機App搶單大廳,95後美團樂(le) 跑團隊騎手蔣海龍也看出端倪:以前三四十分鍾都沒人搶的單子不見了,現在無論什麽(me) 外賣訂單,一上線就“秒沒了”。用餐高峰過後,搶單大廳裏掛著的幾乎都是幾小時後的預約單、跑腿單。

  騎手們(men) 想要維持原本的單數,就得增加工作時長。“我現在每天跑40單要花9個(ge) 小時,之前6個(ge) 小時就夠了。”一位40多歲的中年騎手抱怨。

  專(zhuan) 送騎手的工資是周結,相對比較固定。某平台的一位專(zhuan) 送騎手回憶:“前兩(liang) 年,同樣的單價(jia) ,比如以前跑500單,能有4000元的收入,現在差不多就3500元。”在記者采訪的近30名騎手中,從(cong) 業(ye) 一年以上的騎手都表示“今年收入比往年下降了”。

  陳流以前最愛在暴雨天送餐,平台對於(yu) 騎手在暴雨、高溫等極端天氣跑到固定的單數後會(hui) 有一定獎勵。但最近幾個(ge) 月,風雨天氣的津貼越來越少了。

  為(wei) 了獲得帶教獎勵,陳流收過幾個(ge) 徒弟。如果這些徒弟入行20天內(nei) 能跑到400單以上,陳流就能獲得數百元。但陳流發現收到的補貼和時間投入不成正比。“我上一批徒弟,10個(ge) 人裏隻有3個(ge) 完成任務,我還要經常幫他們(men) 去送快超時的外賣。”後來他也不再收徒弟了。

  跑單的難度有增無減。很多騎手在係統裏獲得的順路單跑起來越來越不順路:“雖然在一個(ge) 大方向上,但是各種拐彎,就像樹杈一樣,特別容易超時。”一位已經入行3年的騎手抱怨。

  跑單艱難,讓陳流對係統固有的漏洞變得愈發敏感。“為(wei) 什麽(me) 係統測算的騎手裏程數一直不準,有時候要少算將近一公裏?”

  “如果係統裏的bug一直沒解決(jue) ,我就帶著我的徒弟們(men) 到另一個(ge) 外賣平台去。”他向所在站點的站長放話。

  “不能慣著係統”

  一次次的公開叫板,讓陳流成了站長眼裏的“刺兒(er) 頭”,而更多年輕騎手和係統之間的“鬥智鬥勇”,隱蔽卻更加有效。

  “那些跑得成功的都和我說過,不能太老實,不能慣著係統。”下午1時許,32歲的騎手小迎把送餐的電瓶車停靠在某商圈一個(ge) 有樹蔭的十字路口旁,悠閑地半躺著。一個(ge) 中午跑了十幾個(ge) 單子,效率不錯。

  小迎離開外賣行業(ye) 1年多了,開小店創業(ye) 虧(kui) 本後,今年初剛回歸。重新做騎手後,一切清零,他的騎手賬號“還沒有養(yang) 大”。

  “養(yang) 號”,是騎手行業(ye) 的“黑話”,指的是騎手必須不斷通過高效接單、拒單,讓外賣係統知道自己的送餐路線偏好,獲得對自己更有利的係統派單路線。

  小迎羨慕那些“把係統養(yang) 得好的騎手”。“一個(ge) 遠單搶下來,同一個(ge) 方向的順路單能派上三四單,七八十元就到手了。”

  “等級越高的騎手,係統對他的評估能力越高,同時能給他派的順路單就越多。最厲害的,一次同時可以掛八九單。”小迎解釋。現在他的騎手等級是“榮耀精英二級”,“這就和遊戲裏升級一樣,等級入行時升得特別快,後麵升級就會(hui) 很難。”

  把外賣員當成全職,和勤奮接單同樣重要的是學會(hui) 適時拒單。“如果你想好一個(ge) 方向,就都往這個(ge) 方向跑,其他單子都拒掉。”

  與(yu) 之相對應的,騎手圈中還有“垃圾單”“單飛”的概念。“垃圾單”指的是那些難找或者是沒有電梯的高層住戶的外賣單,而“單飛”則指送餐中途沒有順路單、來回一趟十多公裏可能隻掙一筆外送費的情形。

  “垃圾單可以轉單,每天最多能轉出8單,其中5單免費轉,3單需加錢,為(wei) 了讓人取走你的單子,你也可以為(wei) 這筆單子加錢,8元封頂。拒單沒有單數限製,但一天控製在20單左右沒有大問題,如果過多,當天係統就不會(hui) 再給派單。”這是餓了麽(me) 外送平台一位眾(zhong) 包騎手介紹的經驗。根據各個(ge) 平台以及騎手所屬的形式、團隊不同,轉單、拒單規則不盡相同。

  一次,小迎瞥到一個(ge) 在他身邊匆忙出發的騎手等級已經達到“戰神”,他搖頭輕聲笑著說:“這樣的騎手不是最厲害的,可能反而證明他什麽(me) 垃圾單都接,才會(hui) 得到這個(ge) 封號。”

  蔣海龍也多少知道些外賣員的生存法則。送餐時他看到一些新騎手在道路複雜的社區裏一臉無助,或是聯係不到顧客時滿臉茫然,就想為(wei) 他們(men) 提供一些經驗。

  從(cong) 去年開始,蔣海龍陸續在騎手的線上社區發布一些送餐的經驗帖,累計已有十幾萬(wan) 的點擊量。經驗帖裏,“騎手如何才能高效送餐、避免超時”是點擊率最高的問題。他有時也會(hui) 教有效利用拒單、轉單的小技巧,以及違規行為(wei) 被平台扣除津貼後的申訴竅門。

  還有些經驗,隻適合口口相傳(chuan) 。例如騎手高峰期忙亂(luan) ,若和別的騎手拿混了餐品,應該怎麽(me) 處理才能免於(yu) 顧客的投訴和平台的懲罰。

  “收到”“好的”——騎手們(men) 在看完後,大多會(hui) 留言寥寥幾句。像是在人與(yu) 算法的博弈中,達成的一種默契。

  說“不”有用嗎?

  從(cong) 平台的回複來看,係統其實歡迎騎手說“不”。

  任何一個(ge) 訂單背後都有三端的需求:用戶希望早點吃上飯、商家希望一出餐就有騎手取走、騎手希望接到的都是順路的訂單並獲得盡可能多的收入。

  一位美團平台的算法負責人解釋:“算法的初衷是為(wei) 了在這樣的需求之下,兼顧用戶、騎手、商家三方的體(ti) 驗。外賣新手前期對算法不熟悉,對算法的吐槽可以視為(wei) ‘磨合’過程。但是作為(wei) 平台,也期待一個(ge) 老騎手能夠通過‘養(yang) 係統’來降低勞動過程中的不確定性,完善和更新數字技術。”

  根據美團平台的統計,2021年至今,平台已做過7次算法公開和改進,包括公開“預計送達時間”算法規則,選擇其中最長的作為(wei) 最終的訂單送達時間,將“預計送達時間”調整為(wei) “預計送達時間段”;啟動“出餐後調度”試點,商家通過免費發放的終端“出餐寶”,上報出餐情況,出餐完畢後,後台再調度騎手到店取餐;在試點城市,對騎手收到差評、超時等情況的處理從(cong) 扣款改為(wei) 扣分,騎手可以通過安全培訓、模範事跡等加分項進行彌補;向騎手推送出餐提醒、推薦“建議到店時間”等。

  也有一些改變並不受騎手歡迎。

  很多眾(zhong) 包騎手回憶,從(cong) 今年5月開始,一家外送平台推出新的規定,眾(zhong) 包騎手每天最多隻有拒絕10次平台派單的機會(hui) ,而以前騎手拒單是上不封頂的。

  事實上,騎手非常明白,越來越多人湧進賽道,有些情況是說“不”也解決(jue) 不了的,因為(wei) 符合市場客觀規律。

  比如為(wei) 何騎手飽和了,每個(ge) 站點的人數還在增加?“區域經理、站長招的騎手越多,每個(ge) 騎手掛單就少了,責任區內(nei) 超時單量越少,取消和差評量也越少,那他工資就高。但這對靠單量吃飯的騎手來說就意味著低單價(jia) ,搶單難。”一名眾(zhong) 包騎手說出其中的邏輯。

  在向平台人工客服投訴後,陳流往往得到的是程式化的回複。“普通用戶點餐遇到問題,也是打這個(ge) 客服電話,我們(men) 也沒有專(zhuan) 門內(nei) 部的騎手通道。”這一刻,他總會(hui) 閃過一個(ge) 念頭,“平台並不是我的老板,我和那些點外賣的人一樣,就是一個(ge) 用戶而已。”

  而蔣海龍則會(hui) 尋找一些特別的機會(hui) 。平台有時會(hui) 和政府相關(guan) 部門組織一些新職業(ye) 群體(ti) 的座談會(hui) 。最近一次的座談會(hui) 上,他提出一項關(guan) 於(yu) “騎手派單機會(hui) 公平”的提案:建議係統後台增加對跑單收入長期低於(yu) 平均水平的騎手做甄別,分析是否由於(yu) 派單機會(hui) 不公導致收入低,為(wei) 他們(men) 提供更多派單機會(hui) 。目前,提案還在提交處理中。

  自由與(yu) 歸屬感

  外賣騎手到底是被困在係統裏,還是掌握了與(yu) 係統對話的能力?采訪了30多位外賣騎手後,記者發現年齡似乎構成了一條微妙的分界線。

  對還沒到30歲的小迎和蔣海龍來說,他們(men) 沒覺得自己困在係統裏,喜歡的是做騎手的自由。蔣海龍是上海本地人,2017年中專(zhuan) 畢業(ye) ,學的是汽車維修,但是去工廠實習(xi) 一周後就離開了,“我不想過那種流水線上的生活”。

  “做騎手就是為(wei) 了追求自由,哪裏錢多去哪裏。”小迎說。

  在記者采訪其他30歲以下的年輕騎手中,外賣員也大多並非他們(men) 的第一職業(ye) ,更像是一塊跳板:有人曾經創業(ye) 開店;也有年輕騎手反複在“眾(zhong) 包”和“專(zhuan) 送”騎手間橫跳(“專(zhuan) 送”,指全職騎手,由勞務公司以團隊形式管理,有更加穩定的係統派單;“眾(zhong) 包”則更加自由,收入上相對不穩定)。中途遇到別的機遇,就會(hui) 離開騎手行業(ye) 一段時候。

  “我們(men) 年輕一代的騎手,也有不少讀過大學,很少有人是因為(wei) 生計所迫做騎手的,大多都是為(wei) 了工作的彈性和自由。”蔣海龍說,真正被動的是那些40歲以上的中老年騎手,“他們(men) 很難再被這個(ge) 城市的另一個(ge) 行業(ye) 接納”。

  在做騎手之前,陳流是工廠的技術工,一幹就是12年,最後做到車間主任,手下管五六十個(ge) 工人。7年前轉行,正是外賣行業(ye) 的巔峰時期,陳流月入能輕鬆過萬(wan) 元。“回村裏,和別人說話嗓門都大一些。”因家事和妻子談不攏,兩(liang) 人以離婚告終,3個(ge) 孩子都判給相對有經濟能力的陳流。

  收入降低後,陳流也想過轉行,但做什麽(me) 呢?原來的工廠是做新能源風力發電的,他負責生產(chan) 一種液壓的管道,出了廠幾乎很難再找到需要這種技術的工種。

  在對站長放狠話後,陳流也沒有勇氣真的換平台,因為(wei) 那個(ge) 平台每單的單價(jia) 比現在的還要低近1元。

  小迎見過不少年齡大的眾(zhong) 包騎手最後轉為(wei) 專(zhuan) 送騎手:因為(wei) 搶單普遍搶不過年輕人,隻能依靠係統派單。他50歲的父親(qin) ,在另一個(ge) 外賣平台做專(zhuan) 職騎手近10年。這個(ge) 平台成立早,但騎手的送餐單價(jia) 很低。“你敢信嗎?爬六樓送一單隻有4元”,小迎總勸父親(qin) 跳槽到自己的平台,但父親(qin) 舍不得,“他總覺得他屬於(yu) 那個(ge) 平台的專(zhuan) 送騎手,更加有保障”。

  歸屬感是40歲以上騎手更在意的事。

  9月初,3個(ge) 孩子陸續開學,將近兩(liang) 萬(wan) 元的學費,陳流隻得找熟人借,一下子負債(zhai) 1萬(wan) 多元。為(wei) 了盡早還債(zhai) ,他決(jue) 定再次申請加入“樂(le) 跑騎手”隊伍。陳流總結樂(le) 跑騎手是在眾(zhong) 包騎手中“挑選好的、守規矩的”。去年他也加入過一段時間,收入穩定在1萬(wan) 元出頭,但因為(wei) 好幾次和商家因出餐速度問題發生爭(zheng) 執,半年後被清退了。

  經過2個(ge) 月周折,他總算轉崗成功。

  但他原本的站點沒有樂(le) 跑騎手團隊,他必須轉崗到更偏遠的站點,還得放棄已經跑熟的片區、積累的商家人脈。成為(wei) 樂(le) 跑騎手後,規矩會(hui) 變多:每周要去站點開兩(liang) 次例會(hui) 、送餐時須穿平台規定的服裝、定期被檢查是否戴好安全帽……

  但“刺兒(er) 頭”陳流卻偶爾產(chan) 生了一種從(cong) 前在工廠才有的、久違的歸屬感。“每個(ge) 隊伍都有一個(ge) 經驗豐(feng) 富的騎士長帶著你,一個(ge) 禮拜發一次錢,工資也更存得住,以前跑單日結,更像臨(lin) 時工。”

  歸屬感,也意味著保障。年紀大的騎手最關(guan) 心送餐途中的意外傷(shang) 害,該誰來買(mai) 單?

  前段時間,陳流送餐時從(cong) 電瓶車上摔下,小腿疼了快一個(ge) 月。“能走路,代表沒有傷(shang) 到骨頭,就是皮外傷(shang) 。”隻休息了1個(ge) 小時,擦了些碘伏,又重新上路了。從(cong) 那天起,他總覺得跑得急了,受傷(shang) 的腿會(hui) 嘎吱嘎吱發出脆響。他開始盡量避免那些爬五六樓的單子,“腿總要省著點用,花不起醫藥費”。

  每天開工時自動扣除的2元多商業(ye) 保險費究竟有什麽(me) 用?陳流不清楚。“我知道的是300元以下的醫藥費都不給報,我買(mai) 點藥可能就五六十元,能賠嗎?”總覺得是在給自己打工的陳流毫無底氣。

  今年陳流依稀聽其他外賣員說起,平台要給外賣員買(mai) 新的保險了,“這個(ge) 保險保障的東(dong) 西更全麵”。他口中的“新保險”指的是,自2022年7月至今年底在北京、上海等地試點的平台靈活就業(ye) 人員職業(ye) 傷(shang) 害保障,由人社部門牽頭實施。7月份,全國超過100萬(wan) 名騎手獲得職業(ye) 傷(shang) 害保障。雖然陳流已經被納入保障人群,但因為(wei) 這份保險不需要騎手繳納,他也不了解這份保險該如何理賠。

  謀生與(yu) 職業(ye) 之間

  兩(liang) 年多後,蔣海龍升為(wei) 騎手團隊的騎士長。團隊裏有了30多個(ge) 騎手。從(cong) 那時起,他開始思考一些更深的問題,“我和平台的關(guan) 係是怎麽(me) 樣的?我是平台的雇員還是事業(ye) 夥(huo) 伴?好像都不是。”

  2023年農(nong) 曆新年時,蔣海龍所在的月浦鎮社區負責人來調研。他提出一個(ge) 醞釀已久的想法:是不是可以在社區的黨(dang) 群服務中心拿出一小間房,作為(wei) 騎手的休息驛站?他想拿出1500元的騎手獎勵金,購置冰櫃和飲料、零食。“騎手算半個(ge) 自由職業(ye) 者,有時很難找到社群的歸屬感,如果有這樣一個(ge) 小房間,也是一種慰藉。”

  不足10平方米的騎手驛站建起來後,蔣海龍把每周一次的騎手例會(hui) 放到驛站開。周邊騎手不忙時都會(hui) 來裏頭坐坐。驛站裏陸續有了附近企業(ye) 捐的物資。騎手們(men) 常拿走的不是好幾元一瓶的飲料,而是充饑的小麵包。

  去年底,蔣海龍報名由平台提供的去開放大學免費讀現代物流管理專(zhuan) 業(ye) 的機會(hui) 。

  騎手是一個(ge) “天花板”輕易可見的工作:2022年美團配送即時配送平均每單成本是4.53元。在美團外賣騎手端App,會(hui) 顯示各個(ge) 城市騎手單量排行榜,一般的城市冠軍(jun) 一天可以跑140—150單,每天收入在675元,即使跑滿30天,達到體(ti) 能極限,每月收入也不會(hui) 超過2萬(wan) 元。

  免費的網絡成人教育究竟能給蔣海龍帶來什麽(me) ?他並不清晰。不過報名上學時,他下載保存了一張平台製作的美團騎手的成長路徑示意圖。在這張表格上,他看到站長、客服、培訓師、招聘專(zhuan) 員這些字眼。在開放大學裏,他也遇到過畢業(ye) 後晉級為(wei) 區域經理的騎手師兄,“起碼這是前麵的人走通過的路”。

  即使嘴上不認同父親(qin) ,但小迎有時也會(hui) 感受到作為(wei) 眾(zhong) 包騎手的“飄浮感”,每每想起一年四季的騎手服都要上平台花錢去買(mai) ,他總有些不甘心。

  直到10月初,已經加入樂(le) 跑隊伍的陳流還沒有完全度過經濟危機:每天跑單量都剛剛達標;生活因為(wei) 還債(zhai) 捉襟見肘。原本應該在平台上買(mai) 秋天的騎手工服了,他舍不得,幹脆直接在夜間跑外賣時,套上冬天工服。幾單跑下來,風吹在臉上冰涼,身體(ti) 卻是一片潮熱。

  盡管現在收入不如從(cong) 前了,但陳流對剛入行的徒弟說的還是這個(ge) 行業(ye) 的“好話”:“我在村裏隻讀到小學畢業(ye) ,剛開始送外賣時,還挺粗魯的,扯著嗓子在門外對客戶喊。”現在無論是餐品灑漏還是送餐遲到,他都有自己的一套處理危機辦法。

  10月初,蔣海龍收到一個(ge) 讓群裏不少騎手都有些振奮的消息:騎手吳偉(wei) 雙成功申請到2000多元新職業(ye) 傷(shang) 害保障賠償(chang) 。5月,吳偉(wei) 雙在送餐回家途中,為(wei) 了避讓車輛,在刹車時摔倒了,被診斷為(wei) 左小腿、右手軟組織損傷(shang) 。那個(ge) 月,在吳偉(wei) 雙所在的寶山區,一共受理了10起類似的職業(ye) 傷(shang) 害保障理賠。

  現在,蔣海龍依舊會(hui) 擔憂,“如果一直留在外送行業(ye) ,深造後真的能實現自己的目標嗎?”但很快,這種想法就被派單係統裏新訂單的語音提示覆蓋了。(解放日報)

(責編:陳濛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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