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出思維定式,博物館還可以怎麽做
論文物資源,大灣區算不得豐(feng) 厚,近來於(yu) 大灣區邂逅的兩(liang) 座博物館——香港故宮文化博物館與(yu) 粵劇藝術博物館,竟不約而同給予筆者有別於(yu) 傳(chuan) 統博物館的意外之喜。
兩(liang) 座博物館都很年輕,都是近年來博物館建設大潮下的產(chan) 物。前者位於(yu) 香港,開館不足三年,後者地處廣州,2016年對外開放。它們(men) 一座儼(yan) 然綜合性的“巨無霸”,一座深耕垂直細分領域,看似沒有什麽(me) 可比性。先後參觀這兩(liang) 座博物館的經曆,倒是讓筆者不禁思考:盛放文物以外,博物館還能做些什麽(me) ?除卻價(jia) 值連城的展品,博物館還可以怎樣豐(feng) 富、深化大眾(zhong) 的觀展體(ti) 驗與(yu) 文化認知?
頭頂“故宮”光環,坐擁維多利亞(ya) 港絕美風光,香港故宮文化博物館儼(yan) 然集“頂流”博物館的眾(zhong) 多特質於(yu) 一身。然而,在筆者看來,其給予大眾(zhong) 最大的驚喜,在於(yu) 以文物珍品疊加沉浸式布展、互動裝置體(ti) 驗等方式來重述曆史文化故事的策展思維。這是一種再創作,為(wei) 新型文博展覽形態而探路。
這或許得說到香港故宮文化博物館的身份——並非很多人以為(wei) 的北京故宮博物院分館,而是香港西九文化區與(yu) 北京故宮博物院合作的機構。建館之初,它想要扮演的就不僅(jin) 僅(jin) 是傳(chuan) 統文化的傳(chuan) 承者,而是以傳(chuan) 統文化為(wei) 立身之本,麵向當下,麵向世界,也因而,它實現了北京故宮受限於(yu) 古舊曆史保護建築館舍本身而沒能實現的一些想法。
幾個(ge) 故宮文化常設展,最能見出這種策展思維對於(yu) 大眾(zhong) 觀展體(ti) 驗的更新。古畫、古陶瓷、屏風、印璽……展品均精選自北京故宮所藏珍寶的展品,涵蓋的都是文博機構常見的傳(chuan) 統門類。得益於(yu) 幾乎展覽的每一個(ge) 篇章都穿插了沉浸式場景設計或多媒體(ti) 互動裝置,眾(zhong) 多文物的呈現透氣而富於(yu) 韻律,故事線的展開則飽滿而富於(yu) 戲劇張力。
且說“紫禁一日:清代宮廷生活”常設展。其觀展體(ti) 驗仿若當代人穿越至清宮的“一日遊”。一隻華麗(li) 的西洋座鍾,提醒著“一日之計在於(yu) 晨”,開啟了展覽的首個(ge) 篇章。實物展品如臉盆、鍾表、鏡子等生活用具,吉服、官帽、佩飾等衣物飾品之外,一段真人飾演的影像視頻還原了帝王晨起梳洗穿戴的全過程。搬來戲台,搭起回廊,用立方體(ti) 疊出簡約版假山,將戲服、戲本等文物與(yu) 園林般的場景相呼應,打開在紫禁城中聽戲遊園的沉浸式休閑體(ti) 驗。體(ti) 味帝王鑒賞臨(lin) 摹的風雅生活方式,除了於(yu) 展廳欣賞書(shu) 法、碑帖與(yu) 文房,還可以在觸碰式互動屏幕上嚐試臨(lin) 摹《蘭(lan) 亭序》。紫禁城入夜時分構成的展覽尾聲,更令人稱絕。躺臥在環形沙發上,借由天花板放映投影的多媒體(ti) 視頻,也即名為(wei) 《夢》的藝術裝置作品,觀眾(zhong) 將“潛入”乾隆皇帝的“夢鄉(xiang) ”,透過乾隆追念去世的愛妻——孝賢純皇後所書(shu) 的《述悲賦》,感悟帝王不為(wei) 人知的脆弱,隱秘的精神世界。一種神聖的符號象征,也由此被還原為(wei) 一個(ge) 鮮活、能夠被理解的人。
如是觀展體(ti) 驗,新鮮,絲(si) 滑,甚至時尚,顯然不同於(yu) 常見的文博展。不少互動體(ti) 驗,更在今人與(yu) 古時的對話中,加深觀眾(zhong) 對於(yu) 文物及其背後曆史文化的理解。
粵劇藝術博物館深入人心的觀展體(ti) 驗,同樣具有代表性。地處廣州網紅街區永慶坊的它,聚焦的主題——粵劇藝術,不僅(jin) 與(yu) 展館所處原境的曆史文脈甚為(wei) 貼合,還似以一種活的形態在這片區域繼續生長,抽出新枝。文旅融合的路徑,以及活態博物館般的頂層設計,無不有效加深著觀眾(zhong) 對這座博物館闡釋主題的印象,進而拉近人們(men) 與(yu) 粵劇藝術深植的嶺南文化之間的距離。
全新建造的園林式博物館樣態,決(jue) 定了粵劇藝術博物館既不同於(yu) 很多有著現代建築外殼的博物館,亦有別於(yu) 不少原本就選址曆史建築的博物館。與(yu) 其說這是博物館,不如說這是“看得見、聽得到、摸得著”的體(ti) 驗空間。一方麵,它營造出宛如嶺南園林般的精巧實景,以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兼備的緊湊布局,芭蕉樹、荔枝樹、鳳凰木等樹木的見縫插綠,共同還原粵劇誕生、成長的環境;另一方麵,其展陳空間條件又是現代化的,讓很多與(yu) 時俱進的展陳手段如引入新媒體(ti) 展項等均得以在此施展。參觀完室內(nei) 的粵劇主題展,不時循著悠揚的曲聲,兜到園子中央,觀眾(zhong) 還能隔著池塘,抬眼望見飛簷脊頂的戲台,邂逅一場原汁原味的粵劇演出,近距離感受粵劇唱腔之優(you) 美、妝扮之華麗(li) 。
值得一提的是,粵劇藝術博物館對於(yu) 粵劇情境的複原並非無中生有,而是根植於(yu) 其所在地的曆史文脈。永慶坊位於(yu) 廣州西關(guan) 。源自南戲、起源於(yu) 佛山的粵劇,正發展於(yu) 廣州西關(guan) 。永慶坊一帶至今保留著多處與(yu) 粵劇相關(guan) 的文化遺跡,像是引領粵劇發展的行業(ye) 工會(hui) 、有粵劇“祖屋”之稱的八和會(hui) 館,粵劇戲班子弟“龍虎武師”昔日的住宿場地鑾輿堂,李小龍之父、粵劇“四大名醜(chou) ”之一李海泉居住過十多年的李小龍祖居,等等。可以說,粵劇記憶儼(yan) 然為(wei) 永慶坊注入靈魂,也使得它從(cong) 很多城市看上去大同小異的煥新曆史街區中脫穎而出,擁有了屬於(yu) 自己獨特的辨識度。與(yu) 此同時,粵劇也仍在這一帶生生不息。緊挨著永慶坊的荔灣湖公園裏,隨處可見聚在一起拉二胡、彈揚琴、哼唱粵劇的票友,構成鮮活的“私夥(huo) 局”,荔枝灣大戲台每天下午也有唱戲時間,一年365天風雨無阻。
對於(yu) 博物館參觀者來說,這何嚐不是另一種沉浸式體(ti) 驗?讓人們(men) 沉浸式體(ti) 驗粵劇生長的土壤,進而親(qin) 近嶺南傳(chuan) 統文化。
博物館建設大潮之下,人們(men) 真正需要的是什麽(me) 樣的博物館?香港故宮文化博物館與(yu) 粵劇藝術博物館這兩(liang) 座各具魅力且各自成為(wei) 所在城市文化引擎的博物館,給出了兩(liang) 種各不相同的探索,卻同樣新穎,並且富於(yu) 啟示意義(yi) 。
由此可見,當今博物館的發展,不妨跳出唯藏品數量、規格論抑或唯場館麵積、規模論的刻板定式。原湖南省博物館館長、博物館學者陳建明在《博物館是什麽(me) 》一書(shu) 中提到,博物館關(guan) 乎人的終極目標,那就是幸福。參觀博物館給人帶來的樂(le) 趣顯而易見,或是獲得愉悅,或是獲得啟迪。因而,筆者認為(wei) ,博物館不應滿足於(yu) 僅(jin) 成為(wei) 文物儲(chu) 藏室、展示場,更有必要琢磨,如何更好地發揮藏品價(jia) 值,開拓更鮮活的觀展體(ti) 驗,如何超越建築而成為(wei) 城市客廳,提高觀眾(zhong) 的獲得感與(yu) 幸福指數。這其實也呼應著今年國際博物館日的主題“博物館致力於(yu) 教育和研究”,強調博物館作為(wei) 充滿創新活力的教育機構,促進教育、研究和文化理解等方麵的重要意義(yi) 。
努力成為(wei) 打通社會(hui) 、公眾(zhong) 、藝術、曆史的連接口,博物館終將收獲人們(men) 的情感回饋,呈現出非同尋常的人文關(guan) 懷與(yu) 社會(hui) 親(qin) 和力。相信這絕不止一種方式,也沒有標準模板,值得業(ye) 內(nei) 從(cong) 不同的路徑加以探索。
文匯報 範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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