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設草原網圍欄 如何護綠又增收(美麗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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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內(nei) 蒙古,不少牧民為(wei) 自家分包的草場拉起了網圍欄。一來明晰歸屬,二來便於(yu) 在自家草場實施分區輪牧,以恢複草原生態。一些地方也有不同的嚐試:整合資源共同經營,調整畜牧業(ye) 產(chan) 業(ye) 結構,減輕草原壓力。草原網圍欄的建設中,如何實現既護綠又增收?探索還在繼續。
下了公路走土路,到家也就二裏地,可每次回家,牧民斯仁塔日娃要過好幾道門:停車、下車解開圍欄繩套、拉開圍欄、駕車通過、再下車關(guan) 上圍欄、再上車繼續前進……每經過一道網圍欄,這套動作都要重複一遍,一共7遍。最近的兩(liang) 道圍欄間,隻有區區幾十米距離。
斯仁塔日娃家住內(nei) 蒙古自治區鄂爾多斯市鄂托克前旗昂素鎮哈日根圖嘎查,上世紀90年代草場分包到戶後,為(wei) 了不讓牲畜跑到別人家的草場上吃草,牧民們(men) 陸續拉起了網圍欄。本世紀以來,政府幫助牧民完善基礎設施建設,草原上各家各戶的網圍欄逐步閉合銜接起來。
20多年前,斯仁塔日娃把自家的5060畝(mu) 草場全部圈上了網圍欄,內(nei) 部分隔成4片,輪區放牧。從(cong) 那時起,經過別人家的草場回家時,斯仁塔日娃一家就要不厭其煩地穿越一道道鐵絲(si) 網圍欄了。
當了一輩子牧民的斯仁塔日娃說:“剛上網圍欄時,放牧節省了人力,沙化也好轉了,但這麽(me) 多年過去了,也帶來了一些不便。”
建設網圍欄,保護草原生態
鄂托克前旗地處毛烏(wu) 素沙地腹部,全旗沙地麵積超六成,農(nong) 牧業(ye) 人口超七成,惡劣的自然環境一度讓這片土地上靠天吃飯的農(nong) 牧民生活艱難。
對當年牧場沙化給生活帶來的影響,年過八旬的斯仁塔日娃記憶猶新:“羊吃不飽,人也吃不飽,草場沙化越來越嚴(yan) 重。”
內(nei) 蒙古有我國最大的草原牧區,天然草原麵積13.2億(yi) 畝(mu) ,草原麵積占全國草原總麵積的22%。在內(nei) 蒙古草原上,牧民們(men) 說起生活改善和生態轉變,都會(hui) 不約而同地從(cong) 草場分戶承包和草原網圍欄建設說起。
80年代初,內(nei) 蒙古率先在全國實行“草場公有,承包經營,牲畜作價(jia) ,戶有戶養(yang) ”的“草畜雙承包”責任製。1989年,又提出並實施草場“雙權一製”,即落實草原所有權、使用權和承包到戶責任製。國家和自治區各項生態環境保護與(yu) 建設工程,凡是能承包到戶的都承包到戶,明確治理、管護責任和獲取收益的權利,激發了群眾(zhong) 保護與(yu) 建設草原的積極性。
斯仁塔日娃1991年開始在自家草場建設網圍欄,2005年又進行了全麵修整,如今在內(nei) 部隔成的4個(ge) 區域分區輪牧。“圍起來不怕牲畜走丟(diu) ;人照看起來不用跑太遠,放牧省了大力;圈住的草場沒有牲畜啃食,得以自然恢複,休養(yang) 生息……”他說起建設網圍欄的好處。
國家林業(ye) 和草原局草原管理司二級巡視員劉加文介紹,我國在草原牧區推行網圍欄建設的近二三十年,是草原野生動植物數量增長最快的一段時期,“圍欄建設和分戶經營共同推進,在提升牧民生產(chan) 主觀能動性的同時,還促使牧民更加愛惜自家承包的草場。”目前,內(nei) 蒙古累計有4億(yi) 多畝(mu) 草原建成網圍欄,占可利用麵積的40%,其中2.8億(yi) 畝(mu) 是通過國家項目建設。網圍欄不僅(jin) 為(wei) 牧戶分戶經營劃定了固定的生產(chan) 資料,還間接促使草原綜合植被蓋度持續恢複。2022年全區草原植被平均蓋度達到45%,較2012年提升了5個(ge) 百分點。
整合草場的地區發展潛力凸顯
劉加文說,草原網圍欄對生態修複起了很大作用。
這些年來,在有的地方,也出現了一些新的嚐試。
在內(nei) 蒙古錫林郭勒盟正藍旗寶紹岱蘇木奎蘇河嘎查,人均草場麵積隻有157畝(mu) 。牧民巴特爾家有6口人、900多畝(mu) 草場。從(cong) 1997年開始,巴特爾一家逐步用網圍欄把草場隔成了7片,養(yang) 了30頭牛、20隻羊。雖然在當地已經算是大戶,但每年維護網圍欄的費用還是讓他覺得負擔很重。“水泥樁一般不會(hui) 壞,但鐵絲(si) 網耐不住風吹雨淋,小修得花兩(liang) 三千元,大修得花1萬(wan) 多元。”巴特爾說。
在當地,如果嚴(yan) 格按照不同地方根據草原狀況核定的十幾畝(mu) 到幾十畝(mu) 一隻羊的草畜平衡標準限製牲畜數量,牧民僅(jin) 靠養(yang) 羊生活會(hui) 比較困難。養(yang) 得多了,草又不夠,牧民幾乎家家戶戶都要購買(mai) 草料填補天然草場產(chan) 草量的不足——巴特爾告訴記者,每年養(yang) 羊的純收入隻有幾萬(wan) 元,再擠出一萬(wan) 多元維護網圍欄,確實讓他為(wei) 難。
記者采訪中發現,與(yu) 巴特爾家類似的狀況,在人均草場麵積較小的牧區普遍存在。
“特別是人均草場麵積小的牧區,草原承載力就這麽(me) 大,牲畜數量不能再增加,怎樣才能增收?”寶紹岱蘇木黨(dang) 委書(shu) 記阿拉坦蘇和說:“未來隻能靠規模化、集約化把養(yang) 殖成本降下來。”
錫林郭勒盟東(dong) 烏(wu) 珠穆沁旗道特淖爾鎮烏(wu) 蘭(lan) 圖嘎嘎查,因為(wei) 曆史上沒施行過草場分包到戶,一直由嘎查集體(ti) 共同經營。
“那個(ge) 時候有80多戶,300人左右, 6.5萬(wan) 畝(mu) 草場狀況也不好。”烏(wu) 蘭(lan) 圖嘎嘎查黨(dang) 支部書(shu) 記彭巴特爾告訴記者,“除去圍封禁牧的草場,還要留一部分集體(ti) 草場,按照草畜平衡政策,如果分戶承包根本無力支撐畜牧業(ye) 生產(chan) 。”2000年前後,烏(wu) 蘭(lan) 圖嘎嘎查集體(ti) 養(yang) 殖了1.4萬(wan) 多隻羊,草原超載、草場生態壓力大不說,效益還不穩定,嘎查牧民人均收入在全旗基本墊底。
近年來,錫林郭勒盟持續推行“減羊增牛”戰略,調整畜牧業(ye) 產(chan) 業(ye) 結構,減輕草原壓力。牛對草原的破壞更小,價(jia) 格更穩定,還節約了人工。但在大多數地區,牧民“羊改牛”也存在資金、技術、經驗等不足的實際困難。這時,集體(ti) 集中養(yang) 殖的優(you) 勢就顯現了出來。
彭巴特爾說,烏(wu) 蘭(lan) 圖嘎嘎查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把1.4萬(wan) 多隻羊換成了1100多頭牛。載畜量降了下來,保護了草原生態,經濟效益大幅提高,“我們(men) 成立了牧民合作社,整合生產(chan) 資料,降低人工成本。2019年,嘎查牧民人均年收入比2.88萬(wan) 元的全旗平均水平高出3000元左右;2022年,我們(men) 嘎查人均收入達到5萬(wan) 元,比全旗牧區常住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高出1萬(wan) 元。”
記者在采訪中發現,隨著生活質量的提升和觀念的轉變,更多牧民逐步意識到,牧區單戶生產(chan) 經營方式存在生產(chan) 成本高、抗風險能力弱、對接市場難等弊端。在一些地方,為(wei) 打破發展瓶頸,牧民開始自發成立合作社,拆除網圍欄,將草原和牲畜資源整合起來,集中規劃,規模養(yang) 殖。
通遼市紮魯特旗巴彥塔拉蘇木東(dong) 薩拉嘎查的“養(yang) 牛專(zhuan) 業(ye) 合作社”,養(yang) 殖規模一年年擴大。東(dong) 薩拉嘎查黨(dang) 支部書(shu) 記吳雲(yun) 波謀劃從(cong) 單純養(yang) 牛向多樣化經營發展。合作社開始延長產(chan) 業(ye) 鏈,建立起飼草料基地、肥料加工廠、奶製品廠、餐飲公司,在全國很多地方開設了牛肉直營店。在合作社,牧民們(men) 變成股東(dong) ,股東(dong) 再就業(ye) 又變工人。
優(you) 化網圍欄,推進牧區現代化
呼倫(lun) 貝爾市新巴爾虎右旗克爾倫(lun) 蘇木芒來嘎查是內(nei) 蒙古牧區現代化試點的排頭兵。2019年6月,牧民們(men) 自發組織成立了畜牧業(ye) 專(zhuan) 業(ye) 合作社,整合牲畜5838頭隻、草場39萬(wan) 畝(mu) ,嚴(yan) 格按照草場畝(mu) 數控製載畜量,讓牧民自願入股。同時對網圍欄進行優(you) 化,其中全部拆除的累計96公裏。“我們(men) 把牛羊整合到一起,750隻基礎母羊一群,接羔後將近1500隻羊,隻用一個(ge) 人就能照看這一大群羊,節約了大批勞動力。”芒來嘎查黨(dang) 支部書(shu) 記米吉格道爾吉說,“從(cong) 生產(chan) 上解放出來的牧民可以參與(yu) 分紅,還可以搞其他副業(ye) 增收。”
劉加文表示,達到草畜平衡,且生產(chan) 方式科學合理的地方可以適當減少草原網圍欄。但盲目追求經濟效益,不考慮草原承載能力,甚至拆掉禁牧區圍欄隻是為(wei) 了放牧的行為(wei) ,要堅決(jue) 製止。
“進一步做好圍欄的優(you) 化工作也不能停。”劉加文說,如果草原上沒有圍欄,可能讓生態惡化的曆史重演。同時,當前的圍欄將家畜和野生動物分離開來,如果沒有了圍欄的限製,人類活動和家畜進食會(hui) 擠占野生動物的生存空間。“下一步,有關(guan) 部門和地方要和野生動物專(zhuan) 家一起規劃草原圍欄建設,充分考慮野生動物生存空間和遷徙通道等因素。”
蘭(lan) 州大學教授侯扶江建議,應該采取農(nong) 區和牧區互補的辦法,利用農(nong) 區的土地有計劃地種植一定數量的牧草和飼料作物,彌補牧區發展對草料的需求。
侯扶江表示,全國很多地區,隻要把農(nong) 區種植的用於(yu) 飼養(yang) 牲畜的草料拿出20%,就可以極大地緩解牧區草原壓力。“集約化發展的同時,還要通過進一步引導,讓草原上曾經依賴放牧生存的人口轉移到其他產(chan) 業(ye) 。在這方麵,我們(men) 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說。
“令我們(men) 欣喜的是,農(nong) 村牧區現代化的加快推進,促使農(nong) 牧民的思想觀念也發生了巨大轉變,生產(chan) 生活方式加速轉型,生態環境持續改善,實現了生產(chan) 、生活、生態的有機統一。隨著生態優(you) 先、綠色發展的理念不斷深入人心,未來,肯定會(hui) 有越來越多的農(nong) 牧民主動順應時代的發展,保護綠水青山,創造金山銀山,在祖國北疆書(shu) 寫(xie) 出生態美、產(chan) 業(ye) 興(xing) 、百姓富的美麗(li) 畫卷。”內(nei) 蒙古自治區林草局局長王肇晟說。
《 人民日報 》( 2023年06月27日 14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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