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莊貴陽（中國社會(hui) 科學院生態文明研究所副所長、研究員）

　　由於(yu) 經濟發展的內(nei) 在機製，僅(jin) 靠技術進步和能源轉型並不足以實現全球可持續發展。對於(yu) 中國來說，更為(wei) 根本的是依靠生產(chan) 生活方式的深刻轉變，將碳達峰碳中和納入生態文明建設整體(ti) 布局，構建生態文明發展新範式。新能源可再生能源取代化石能源成為(wei) 能源供給的絕對主力，有賴於(yu) 新能源可再生能源產(chan) 業(ye) 在技術和成本上實現對傳(chuan) 統化石能源的絕對優(you) 勢。由於(yu) 技術和製度帶來鎖定效應，能源替代不可能一蹴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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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央經濟工作會(hui) 議確定了堅持穩字當頭、穩中求進的2022年經濟工作總基調。碳達峰碳中和是關(guan) 係未來四十年中國經濟社會(hui) 發展的重大戰略問題，亟待一場廣泛而深刻的社會(hui) 經濟係統性變革。隻有穩字當頭，穩中求進，才能行穩致遠，確保碳達峰碳中和目標願景如期實現。

　　“雙碳”是決(jue) 勝未來的戰略宏圖

　　2030年前碳達峰、2060年前碳中和的“雙碳”目標願景，是以習(xi) 近平同誌為(wei) 核心的黨(dang) 中央統籌國內(nei) 國際兩(liang) 個(ge) 大局作出的重大戰略決(jue) 策，既是實現中華民族永續發展的必然選擇，也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ti) 的莊嚴(yan) 承諾。立足新發展階段、貫徹新發展理念、構建新發展格局，推進“雙碳”戰略要充分認識做好碳達峰碳中和工作的重大意義(yi) 。

　　碳中和是在科學共識的基礎上達成的政治共識，要求反思、重構自然、資本、勞動力等要素之間的關(guan) 係，變革經濟社會(hui) 發展模式。碳達峰與(yu) 碳中和內(nei) 在邏輯一致，碳中和導向的碳達峰為(wei) 經濟社會(hui) 係統性、整體(ti) 性轉型奠定基礎。目前已有130多個(ge) 國家和地區作出了在21世紀中葉或之前實現碳中和的重大發展戰略承諾。在這場廣泛而深刻的經濟社會(hui) 係統性變革之中，世界經濟發展格局將被重塑。

　　作為(wei) 全球溫室氣體(ti) 排放量最大的發展中國家，碳達峰碳中和承諾彰顯了中國應對氣候變化的大國擔當，也是開啟全麵建設社會(hui) 主義(yi) 現代化國家新征程的應有之舉(ju) 。當前，全國上下已形成積極落實“雙碳”目標的良好氛圍，為(wei) 確保工作有序開展，中共中央和國務院先後印發《關(guan) 於(yu) 完整準確全麵貫徹新發展理念做好碳達峰碳中和工作的意見》《2030年前碳達峰行動方案》等政策文件，著力構建碳達峰碳中和的“1+N”政策體(ti) 係。

　　“雙碳”目標願景是一個(ge) 開創光明未來的莊嚴(yan) 承諾，但實現“雙碳”道路注定曲折，不亞(ya) 於(yu) 一場新時代的產(chan) 業(ye) 轉型升級的萬(wan) 裏長征。既然是變革，必然會(hui) 麵臨(lin) 壓力，但壓力往往又是前行的動力。對於(yu) 這場執政能力的大考，中央經濟工作會(hui) 議強調要堅定不移推進，但不可能畢其功於(yu) 一役，需要科學謀劃、務實決(jue) 策和高效執行。

　　改革開放40多年來中國經濟發展取得了巨大成功，創造了舉(ju) 世矚目的世界奇跡。未來40年，碳達峰碳中和可能為(wei) 中國經濟發展再創一個(ge) 奇跡。“雙碳”目標願景將推動世界經濟發展方式從(cong) 過去的規模速度型逐漸轉向質量效率型，驅動新一輪世界範圍的產(chan) 業(ye) 競爭(zheng) ，尤其是在零碳能源技術領域的產(chan) 業(ye) 競爭(zheng) 。美國、英國、歐盟、韓國、南非、日本，都在布局新一輪的技術創新行動計劃，試圖突破資源依賴型，走向技術主導型，搶先占領技術創新高地。

　　碳達峰碳中和以創新綠色低碳技術為(wei) 基礎，以降低綠色溢價(jia) 為(wei) 充分條件，以提升社會(hui) 治理效能為(wei) 必要條件。新能源和新技術突破是實現碳中和的前提，但不能走向“技術經濟決(jue) 定論”，將碳達峰碳中和簡化成一個(ge) 能源替代問題或技術創新問題。由於(yu) 經濟發展的內(nei) 在機製，僅(jin) 靠技術進步和能源轉型並不足以實現全球可持續發展。對於(yu) 中國來說，更為(wei) 根本的是依靠生產(chan) 生活方式的深刻轉變，將碳達峰碳中和納入生態文明建設整體(ti) 布局，構建生態文明發展新範式。

　　穩中求進的核心是安全降碳

　　穩中求進，既是我國治國理政的重要原則，也是經濟工作的總基調和方法論。自“十三五”以來，始終著眼於(yu) 實現高質量轉型發展，中央在經濟工作領域始終堅持穩中求進，取得了重要成果和寶貴經驗。碳達峰碳中和表麵上是降碳問題，本質上則是經濟發展模式轉型的問題。正確認識和把握碳達峰碳中和，就是要堅持穩中求進的總基調和方法論，堅持在經濟發展中促進綠色轉型，在綠色轉型中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

　　碳達峰碳中和是一項複雜的係統工程，關(guan) 於(yu) 碳達峰碳中和的“1+N”政策體(ti) 係頂層設計文件將“防範風險”作為(wei) 重要原則之一，提出要妥善處理減汙降碳與(yu) 能源安全、產(chan) 業(ye) 鏈供應鏈安全、群眾(zhong) 正常生活的關(guan) 係，有效應對綠色低碳轉型可能伴隨的經濟、金融、社會(hui) 風險，防止過度反應，確保安全降碳。當前，中國仍處在工業(ye) 化、新型城鎮化快速發展的曆史階段，產(chan) 業(ye) 結構偏重，能源結構偏煤，時間窗口偏緊，技術儲(chu) 備不足，實現碳達峰碳中和的任務相當艱巨。實現“雙碳”目標尤其要講究章法，要強化底線思維，堅持先立後破，既不能搞“碳衝(chong) 鋒”，又不能搞“運動式”減碳。

　　2022年全國能源工作會(hui) 議指出，打贏碳達峰、碳中和這場硬仗，主陣地在能源，能源結構、產(chan) 業(ye) 結構調整不可能一蹴而就，更不能脫離實際。近些年來中國控製能源消費數量和煤炭消費總量成效顯著，能源消費結構中煤炭占比下降到56%以下，但化石能源在穩定可靠能源供給、保持實體(ti) 經濟競爭(zheng) 力等方麵仍在發揮重要作用。2021年我國多地經曆的煤荒、電荒，使得煤炭在能源係統中的主體(ti) 地位被再次確認。雖然來自國際上退煤脫煤的壓力很大，但一味地、一刀切地去煤化、去煤電化，將對能源電力安全可靠穩定供應帶來較大影響。中央經濟工作會(hui) 議提出，要立足以煤為(wei) 主的基本國情，抓好煤炭清潔高效利用，增加新能源消納能力，推動煤炭和新能源優(you) 化組合。

　　傳(chuan) 統能源逐步退出要建立在新能源安全可靠的替代基礎上，堅持先立後破，通盤謀劃。從(cong) 目前來看，雖然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發展欣欣向榮，但配套的儲(chu) 能、調峰技術仍存在短板，可再生能源電力尚不能穩定輸出。傳(chuan) 統的電力體(ti) 製機製與(yu) 經濟成本進一步加深了可再生能源電力消納問題。基於(yu) 經濟發展規律，新能源可再生能源取代化石能源成為(wei) 能源供給的絕對主力，有賴於(yu) 新能源可再生能源產(chan) 業(ye) 在技術和成本上實現對傳(chuan) 統化石能源的絕對優(you) 勢。由於(yu) 技術和製度帶來鎖定效應，能源替代不可能一蹴而就。

　　試點示範是行穩致遠的政策法寶

　　政策試點是國家治理策略體(ti) 係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中國政府遵循“由點到麵”邏輯以試驗手段製定政策的一種常規性工作方法。新時代的全麵深化改革，凸顯了頂層設計的重要性。頂層設計與(yu) 試點示範相結合，是推動中國改革進程的政策法寶。當前，中國各地經濟發展、產(chan) 業(ye) 結構、技術水平和自然資源稟賦存在顯著差異，鼓勵和支持一些具備條件的地方先行先試，率先達峰，為(wei) 推進國家整體(ti) 碳達峰承擔更多責任，可起到示範引領作用。

　　城市是人類社會(hui) 生產(chan) 生活的主要聚集地，集聚全球54%的人口以及75%以上的能源消費和碳排放，一直是節能降碳和開展各類試點的主戰場。從(cong) 2010年7月開始，國家發改委先後啟動三批低碳城市試點工作，探索減排與(yu) 發展雙贏的模式。研究發現，試點城市低碳發展成效高於(yu) 非試點地區，而且越早開展低碳試點的城市減排效果越好。低碳城市試點在國家授權下進行自主探索，並未接受來自中央政府主管部門的財政資源和政策的傾(qing) 斜，也無全麵、具體(ti) 、強製的約束條件。但弱激勵弱約束的政策環境促進了試點城市的自主創新，不少城市由此形成了具有本地特色的低碳發展模式。

　　在碳達峰碳中和目標下，政策環境呈現硬約束強支持的趨勢。硬約束是指碳達峰政策框架逐步明晰、主體(ti) 責任性加強。在地方層麵，各地在“1+N”政策體(ti) 係下將製定出台適合本地區的碳達峰行動方案；在中央層麵，生態環境部表示將碳達峰碳中和落實情況納入中央環保督查。《2030年前碳排放達峰行動方案》明確提出，要選擇100個(ge) 具有典型代表性的城市和園區開展碳達峰試點建設，在政策、資金、技術等方麵對試點城市和園區給予支持，加快實現綠色低碳轉型，為(wei) 全國提供可操作、可複製、可推廣的經驗做法。

　　中國有333個(ge) 地級行政區劃單位，在產(chan) 業(ye) 結構、發展階段和資源稟賦方麵有很大的差異性，碳排放達峰路徑不同而且與(yu) 全國同步達峰的難度也不同。研究發現，發達國家和地區碳排放達峰時城鎮化率都超過了70%，中國2020年常住人口城鎮化率為(wei) 63.89%。在中國快速城鎮化進程中，“雙碳”目標正帶動產(chan) 業(ye) 、技術、商業(ye) 模式及全社會(hui) 環保理念的全麵變革。推行試點示範的原則，一定是中央引導下的地方為(wei) 主，要充分發揮試點城市的主動性和創造性，通過試點的先行先試，發揮地方政府間的學習(xi) 效應，起到低碳示範引領作用，避免在城鎮化進程中被高碳鎖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