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chan) 前篩查關(guan) 係著胎兒(er) 和整個(ge) 家庭的命運。為(wei) 進一步降低基因缺陷嬰兒(er) 出生率，無創DNA產(chan) 前篩查成為(wei) 不少孕婦的選擇。然而，多位知情人士反映，山西省兒(er) 童醫院（婦幼保健院）無創DNA產(chan) 前篩查存在諸多“怪象”。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多次前往醫院暗訪發現，該醫院在開展無創DNA（普通版）產(chan) 前篩查的同時，向孕婦“推銷”無創DNA-PLUS（升級版），這一項目不僅(jin) 收費高，並且費用竟打到了個(ge) 人二維碼賬戶。院方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卻表示，醫院從(cong) 未開展過這一項目。

　　公立醫院產(chan) 前篩查項目收費方竟是個(ge) 人賬戶

　　山西省兒(er) 童醫院（婦幼保健院）成立於(yu) 1947年，這家三甲醫院是山西省婦幼保健工作的科研、教學、業(ye) 務培訓指導中心，很多孕婦選擇到這裏進行生產(chan) 。

　　無創DNA產(chan) 前篩查，即在孕婦特定孕周期間抽取其3至5毫升外周靜脈血，利用新一代DNA測序技術對血漿中的遊離DNA片段進行測序，判斷出胎兒(er) 發生相關(guan) 染色體(ti) 疾病的風險。

　　30歲的張女士今年5月來到山西省兒(er) 童醫院（婦幼保健院）長治路院區進行產(chan) 檢，並谘詢無創DNA產(chan) 前篩查。一位婦產(chan) 保健綜合門診的主治醫生向她介紹，醫院開展兩(liang) 種無創DNA產(chan) 前篩查項目：一種是能查3對染色體(ti) 的，價(jia) 格是1200元，政府補貼1000元；另一種是升級版無創DNA，可查23對染色體(ti) 、100種染色體(ti) 疾病等，完全自費，價(jia) 格是2500元。

　　張女士希望醫生推薦其中一種項目。“不缺錢就做這個(ge) ，”該醫生指著升級版無創DNA一項說，“但是升級版不能通過醫院係統繳費，也沒有報銷和補助，你自己選擇。”

　　記者了解到，升級版無創DNA是指無創DNA-PLUS，擴大了無創DNA檢測對於(yu) 染色體(ti) 異常的排查項目。

　　該醫生隨後給張女士開具了一張手撕版“NIPT、NIPT-plus產(chan) 前檢測申請單”。這張單子的背後有NIPT（無創DNA）和NIPT-plus（無創DNA-PLUS）兩(liang) 個(ge) 選項，如果要做無創DNA可直接去醫院收費窗口繳費，如果選擇做無創DNA-PLUS則要到該院三樓優(you) 生遺傳(chuan) 科簽訂協議後到采血窗口繳費。

　　張女士選擇了做無創DNA-PLUS，簽訂協議後，來到檢驗科5號窗口采血，並在5號窗口掃描二維碼，繳了費。但令張女士意外的是，5號窗口懸掛的收款微信二維碼收款方竟是一個(ge) 名為(wei) “媛媛”的個(ge) 人賬戶。而5號采血窗口穿著白大褂的采血人員工牌上寫(xie) 著“湖南家輝山西省婦幼保健院 聯合實驗室 輔助人員”。

　　記者發現，這名輔助人員不僅(jin) 為(wei) 做無創DNA的孕婦采血，同時也為(wei) 做免費唐氏篩查的孕婦采血。有知情人士透露，通過采血，第三方機構人員可直接與(yu) 所有接受產(chan) 前篩查的孕婦接觸，多了很多向孕婦介紹無創DNA-PLUS項目的機會(hui) 。記者蹲點調查時也發現，該采血人員除采血外，也經常在窗口外來回走動，向孕婦介紹這一項目。

　　選擇無創DNA-PLUS項目的另一名孕婦對記者說：“來產(chan) 檢主要就是想聽醫生的意見，她推薦了這個(ge) 項目，經濟也不是特別困難，就做了無創DNA-PLUS項目，大家肯定都是這麽(me) 想的。”

　　項目開展數年，醫院卻矢口否認

　　記者調查還發現，該機構人員向孕婦推薦無創DNA-PLUS篩查時，會(hui) 贈送一份保險，表示如果孩子出生後，出現篩查範圍內(nei) 的疾病的話，可獲得40萬(wan) 元保險賠償(chang) 。

　　“這是一種很明顯的推銷手段，有誘導的嫌疑。”一位對這種做法有異議的業(ye) 內(nei) 人士說。實際操作中，這份保險成了醫生向患者推薦這一項目的理由。張女士谘詢的那位醫生也表示，“PLUS帶著保險，也是一種保障。”

　　有業(ye) 內(nei) 人士指出，保險加上醫院事先讓孕婦簽訂的免責協議，就算發生漏檢，醫院也不會(hui) 承擔任何後果。

　　山西省兒(er) 童醫院（婦幼保健院）的知情人士向記者介紹，2019年初以來，在該院北院區東(dong) 六層遺傳(chuan) 室和產(chan) 科院區（長治路院區）檢驗科5號窗口一直是這種狀況。所謂“大夫們(men) ”向孕婦推薦無創DNA-PLUS項目，而後用不屬於(yu) 醫院的收費二維碼進行收費，繞開醫院逃避管理。這位知情人士介紹，經簡單估算，無創DNA-PLUS項目每月接受檢測的孕婦約有200名，每月涉及金額為(wei) 50萬(wan) 元左右，一年約為(wei) 600萬(wan) 元。

　　山西省兒(er) 童醫院（婦幼保健院）產(chan) 前診斷中心負責人說，醫院和基因檢測方簽訂了協議，但由於(yu) 無創DNA-PLUS的價(jia) 格並未得到規範，醫院並未開展這一檢測。山西省兒(er) 童醫院（婦幼保健院）婦產(chan) 保健綜合門診一位負責人也說，從(cong) 未聽說過醫院有這個(ge) 項目。

　　但太原一家事業(ye) 單位的工作人員王女士卻告訴記者，早在2018年，她就曾在山西省兒(er) 童醫院（婦幼保健院）五一路院區做過無創DNA-PLUS檢測，收費3000元，並向記者展示了合同和收費發票。合同封麵顯示是貝瑞基因，發票章顯示為(wei) 湖南家輝生物技術有限公司家輝遺傳(chuan) 專(zhuan) 科醫院。另一位2018年曾在該醫院做過產(chan) 檢的女士也向記者展示了同樣的合同、發票和檢測結果。

　　該醫院一位內(nei) 部人士向記者透露，醫院正在撕毀無創DNA-PLUS產(chan) 前篩查項目檢測申請單，並叮囑醫護人員，在任何單位的調查中，都要矢口否認這項開展了至少4年、為(wei) 眾(zhong) 多孕婦完成產(chan) 前篩查的項目。

　　亟待形成規範的市場博弈機製

　　多位專(zhuan) 家認為(wei) ，基因檢測技術是一種醫學發展給病人帶來的減少缺陷生育的好方法，但目前一些公立醫院與(yu) 檢測機構之間的合作模式有待規範。

　　記者從(cong) 山西省兒(er) 童醫院（婦幼保健院）了解到，該醫院與(yu) 貝瑞基因和華大基因均有簽訂開展無創DNA和無創DNA-PLUS的協議。

　　記者了解到，無創DNA檢測費用為(wei) 1200元，山西省對開展此項目的孕婦補助標準為(wei) 1000元/例，由省級財政負擔。因此，北京大學醫學人文學院醫學倫(lun) 理與(yu) 法律係教授王嶽指出，公立醫院的服務采購實際上就是政府采購範疇，應該進行招標。

　　此外，知情人士向記者透露，山西省兒(er) 童醫院（婦幼保健院）的相關(guan) 領導曾在多個(ge) 場合要求醫生隻開其中一家公司的檢測單。

　　專(zhuan) 家指出，這種行為(wei) 實際上是不正當競爭(zheng) ，有指定消費之嫌，擾亂(luan) 了市場秩序。專(zhuan) 家同時表示，目前一些公立醫院和第三方機構的合作較為(wei) 混亂(luan) ，亟待規範。此時需要政府的幹預，或可出台公立醫院與(yu) 第三方合作機構管理辦法。比如無創DNA項目，應由醫保機構代表公立醫院進行集中采購，降低費用，提高篩查率。同時鼓勵多元主體(ti) 參與(yu) 集采，公立醫院自身也可開展基因篩查，通過公平競爭(zheng) ，實現這一項目的提質降費。

　　此外，王嶽指出，醫院和醫生具有知識上的壟斷地位，具備專(zhuan) 斷性權力，若公立醫院醫生給出摻雜了經營考慮的醫囑，會(hui) 增加患者的醫療負擔，有違“公”字。他建議，通過建立嚴(yan) 格的專(zhuan) 家退出機製和禁業(ye) 機製，對進行經營性診斷的醫生進行嚴(yan) 格懲戒，形成醫生自律。我國3月1日開始施行的醫師法第一次新增了終身禁業(ye) 製度，但是“造成社會(hui) 較大影響”才終身禁業(ye) 的懲戒過於(yu) 寬鬆，應對該製度做出進一步細化和完善。

　　記者發稿前，山西省兒(er) 童醫院（婦幼保健院）表示，將對無創DNA-PLUS項目亂(luan) 象開展自查，並盡快啟動對無創DNA項目的招標程序。（記者李紫薇、趙陽、王菲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