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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綠意盎然花團錦簇的山中

發布時間:2022-08-11 10:40:00來源: 人民日報

  7月剛過,北方的天空就驟然熾熱起來。在這不容分說的灼烤中,長白山主峰的積雪煙消雲(yun) 散了。滿山滿眼的白色消隱之後,便有更加紛雜、洶湧的色彩從(cong) 泥土上湧起。落葉的、針葉的、闊葉的樹木以及曾一度銷聲匿跡的雜草紛紛發出翠綠的葉片,重重疊疊、浩瀚如海。其間如星星閃耀、如火焰跳動的,則是紅的、粉的、黃的、紫的花朵。

  這突然而至的變化,把一切的冷和一切的熱都幻化成悅人眼目的色彩,宛如一幅巧奪天工的錦繡,從(cong) 天而降。

  億(yi) 萬(wan) 斯年,長白山置身於(yu) 寒冷之境,胸懷一團熾熱的岩漿,頭頂一片厚重的積雪。長白,就是積雪長久不化的意思。長白山的無雪期在一年中不超過四個(ge) 月,冰天雪地是它的常態。

  整整一個(ge) 冬天,長白山主峰都被低溫嚴(yan) 嚴(yan) 實實地籠罩著,厚厚的積雪在陽光照射下發出刺目的光芒。忽有大風從(cong) 西北而起,長驅直入,沿陡峭的山體(ti) 一直攀越天池北側(ce) 的天豁、鐵壁等諸峰,裹挾著銀白色的雪粉直至高空,瞬間將冰封的天池掩埋在一片如煙如霧的粉塵之中。煙氣繚繞,扶扶搖搖,疑似有一爐熊熊的火正在湖底燃燒。可那並不是火,而是冷得可以把人“燙”傷(shang) 的冰雪。

  就在這一片寒冷之中,另一些與(yu) 冰和冷相反的事物在悄悄醞釀。有溫泉水從(cong) 岩石的縫隙悄然溢出,以拒絕凝固的流淌,以嫋嫋升騰的霧氣,宣告山體(ti) 內(nei) 蘊涵著的巨大能量;有“蹲倉(cang) ”的黑熊蟄伏於(yu) 某棵倒木之下,以綿長而微弱的體(ti) 溫一次次成功化解嚴(yan) 寒的襲擊。從(cong) 初冬開始,無孔不入的寒冷就開始追擊那些山中草木,一分一毫、一尺一寸地將它們(men) 凍結。也是從(cong) 初冬開始,草木們(men) 便借助冬天之手將一個(ge) 柔軟的複活夢想珍藏於(yu) 堅固的冰殼之內(nei) 。最了解長白山的情緒和脾氣的,是那些常年守在主峰下邊的氣象工作人員。他們(men) 一次次走出大雪封門的小屋,在暴風雪中艱難記下大山的秘密。

  那些雪野中不屈的生靈,麅子、野鹿、香獐、紫貂……仍然在林間奔跑,在雪地印下一串串富於(yu) 生機的足跡。還有嶽樺,以鐵一樣剛硬的枝條,不屈不撓地挑戰著生命極限。它們(men) 所處之地幾乎已是生命的絕境,再往前,沒有樹木可以存活,隻有一些貼地而生的高山苔原植物。

  而來到7月,長白山開始進入一年中最暖和的季節。在極寒中孕育並經受過冶煉的一切事物,開始昭昭然呈現於(yu) 世人眼前。它們(men) 開始發芽、放葉、開花,讓每一塊土地上都鋪滿色彩,讓每一方空間裏都溢滿芬芳。

  最先露出容顏的是那些與(yu) 冰雪交錯而生的牛皮杜鵑。二者在時間上銜接之緊密,仿佛這些低矮的高山植物並不是因冰雪滋潤而生,而是一直隱沒在冰雪之中,隻待陽光的刻刀將冰雪剔除,它們(men) 就自然而然地顯現出來,那花瓣也如冰雪般晶瑩。然後是明黃的金蓮花、耀眼的毛茛花、倒提著鈴鐺的高山龍膽、散淡浪漫的剪秋蘿,還有平貝母、大苞萱草、紫斑風鈴、布袋蘭(lan) 、鬆蒿……在更高處,小葉杜鵑、遼東(dong) 丁香等也不失時機地爭(zheng) 紅鬥紫。

  溪蓀有一個(ge) 好聽的別名叫東(dong) 方鳶尾。也不知從(cong) 哪年哪月開始,千棵萬(wan) 棵的溪蓀悄悄聚到了一起。平日裏,它們(men) 與(yu) 其它野草混雜在一起,沒有人留意到它們(men) 的規模。一旦花期來臨(lin) ,它們(men) 便不約而同地伸長頸項,紛紛朝天空挺起它們(men) 藍紫色的花朵。霎時,藍天白雲(yun) 之下便出現一片藍色的花的海洋。隻有落落寡歡的野百合,或三三兩(liang) 兩(liang) ,或煢煢獨立,火苗般在草叢(cong) 中閃閃爍爍。

  山下的桃花已謝,青果掛滿枝頭。長白山皺褶裏的冰雪之水和天上下來的雨水匯合,將每一條河道漲滿。河水由最初的清澈、安靜之態變得渾濁、急切,不舍晝夜地將生長的訊息傳(chuan) 送至山中的每一個(ge) 角落,傳(chuan) 送給林中的每一個(ge) 生命。

  中華秋沙鴨已經在最短的時間內(nei) 完成了生兒(er) 育女的使命,帶著毛茸茸的幼崽跳進湍急的河水。它們(men) 知道溫暖的日子轉瞬即逝,要搶在冰雪來臨(lin) 前讓幼鴨經受摔打,學會(hui) 生存的本領,學會(hui) 展翅飛翔。而鬆鼠和花栗鼠最懂得如何珍惜好時光。在堅果沒有成熟之前,它們(men) 已經開始在倒下的樹幹上晾曬蘑菇,為(wei) 度過漫長的嚴(yan) 冬做充分準備。森林裏的紅鬆樹,它們(men) 的高大與(yu) 魁偉(wei) 似乎是與(yu) 生俱來的,人們(men) 無從(cong) 窺見它們(men) 生長的痕跡。但就在鬆花落去的短短時間內(nei) ,樹上的鬆果已經快速膨脹至雞蛋大小。隔一場雨再去看那些樹木,什麽(me) 黃檗、白檀、紫椴、黑樺、赤鬆……都已經抽出尺餘(yu) 長的新枝。

  當我走在綠意盎然、花團錦簇的山中,卻忍不住要想起之前或之後那片茫茫的冰雪,想起生命的堅韌與(yu) 輝煌。任林舉(ju)

(責編: 李雨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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