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起他們童年時代的紅色萌芽(報告文學)
【中國故事】
拾起他們(men) 童年時代的紅色萌芽(報告文學)
——百歲紅軍(jun) 口述史
作者:卜穀(一級作家、中國報告文學學會(hui) 理事,其報告文學作品《最後的紅軍(jun) ——百名百歲紅軍(jun) 口述史》入選2022年中國作協重點作品扶持項目)
紅軍(jun) 如紅星,漫天星鬥,璀璨閃爍在贛南曆史的天空,照耀整個(ge) 中國。
紅軍(jun) 如紅雲(yun) ,在中華民族的天宇裏飄蕩著。她飄過去了,卻成為(wei) 永恒。
贛南,充滿神秘、神奇。當年,“擴大100萬(wan) 鐵的紅軍(jun) ”成為(wei) 風靡一時的中央蘇區盛況。狂飆席卷,自天而降,這塊土地上風雲(yun) 激蕩,參軍(jun) 參戰支前人員達到100萬(wan) 之眾(zhong) 。
80多年過去,塵埃落定,那100萬(wan) 紅軍(jun) 人員在曆史的長河中漸行漸遠。至今,僅(jin) 剩萬(wan) 分之一,百名不足,均為(wei) 皓首蒼顏,百歲老人,可謂“最後的紅軍(jun) ”。他們(men) 是這個(ge) 群體(ti) 最後的活著的曆史。蹚過那個(ge) 硝煙彌漫的世紀之河,他們(men) 的人生秘密是什麽(me) ?每一個(ge) 人又各自經曆過怎樣的心靈史?
此刻,他們(men) 就生活在我們(men) 身邊。
是一個(ge) 奇特的人群,甚或是一個(ge) 獨特的稍縱即逝的人類景觀。人們(men) 積蓄了一個(ge) 世紀的尊敬,似乎十分了解他們(men) ,耳熟能詳,實質上卻尚顯陌生。他們(men) 如最貴重的珍寶擺放在玻璃櫥窗裏,迎接著無數的仰視。他們(men) 正在迅速遠去,人數越來越少,終將成為(wei) 絕響。
我在采寫(xie) 現實,這轉眼就會(hui) 變成曆史的現實。為(wei) 什麽(me) 那個(ge) 時代,毛澤東(dong) 、朱德、周恩來、劉伯堅……千千萬(wan) 萬(wan) 20歲左右的年輕人,潮湧一般信仰社會(hui) 主義(yi) 、共產(chan) 主義(yi) ,擋都擋不住。為(wei) 什麽(me) ,究竟是為(wei) 了什麽(me) ——貧困擋不住,監禁擋不住,冤屈擋不住,流血犧牲擋不住,家破人亡也擋不住?
“心似雙絲(si) 網,中有千千結。”
筆者曾生活於(yu) 一個(ge) 有7名紅軍(jun) 的紅色大家庭,自幼便浸潤在紅軍(jun) 故事中長大,這些故事自然成為(wei) 我心上的“千千結”。
本文記錄下了幾位百歲紅軍(jun) 最後的心聲。
深知中國農(nong) 民疾苦的毛澤東(dong) ,始終將眼光盯在農(nong) 民最為(wei) 關(guan) 心的土地問題上。楊思祿生平第一次吃上了白花花的純大米飯,全家人感恩紅軍(jun) 。
我曾兩(liang) 次采訪楊思祿將軍(jun) ,前後相隔16年之久。他的容貌變化巨大,話音卻一成未改。仍然是那種充滿自信半洋半土的普通話,或說是半土半洋的於(yu) 都話。中氣十足,鏗鏘有力,像在發布命令。
小時候的記憶:每天早晨從(cong) 夢中餓醒一睜眼,媽媽就不在了。
我們(men) 三兄弟爬起來去村口,眼巴巴地盯住遠方,巴望著媽媽回來。媽媽出外打工回來,一定會(hui) 帶點吃的東(dong) 西。
我們(men) 要巴望很久很久,太陽從(cong) 東(dong) 邊升起至西邊快落山,肚子餓得咕咕叫,媽媽才能回來,有時還會(hui) 回來得更晚。媽媽能帶點糙米、芋頭,那就是過節,她帶回來最多的是番薯渣——番薯磨粉後殘餘(yu) 的渣滓,一般農(nong) 家用來喂豬。
我們(men) 急切地簇擁著媽媽回家,奶奶守著一口鍋早已燒開了水,把切碎的蔬菜拌著番薯渣一塊煮沸。湯湯水水,一家老小每人能喝兩(liang) 三大碗,肚子撐得鼓鼓的。
番薯渣這東(dong) 西不抗餓,撒幾泡尿就沒了,清早又能把人餓醒。
我出生在於(yu) 都縣葛坳鄉(xiang) 一個(ge) 叫牛婆湖布頭村的山坳。家裏實在太窮了,兩(liang) 間破房子三麵裂縫,屋頂漏水,根本無法遮風避雨。我是在楊家祠堂裏出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隻記得母親(qin) 說,生我時屋外正下著鵝毛大雪,渾身哆嗦,冷得厲害。
沒飯吃,欠債(zhai) 太多,每年過年就是過“難”。每逢過年那天,地主的狗腿子就會(hui) 來家裏,東(dong) 看看西看看,把能夠搬動的東(dong) 西全部搬走。後來過年,地主見實在沒什麽(me) 可以搬的,就把我們(men) 全家趕出家門。
我們(men) 隻好搬往曲洋鄉(xiang) 賴坑村,租種姑父家的田。
為(wei) 了一家人能活下去,大哥思祥去給人家做長工,二哥思福當了學徒,我給地主家放牛,兩(liang) 個(ge) 妹妹很早就送人家做童養(yang) 媳。即使這樣仍過不下去,為(wei) 省吃儉(jian) 用,父母商量又把我過繼給伯父家做兒(er) 子。人算不如天算,不久,久病的父親(qin) 還是撒手人寰,勞碌了一輩子連口薄板棺材都買(mai) 不起,自家幾個(ge) 兄弟掘了個(ge) 坑壅上土,草草埋掉。
謝天謝地,1929年紅軍(jun) 來了,打土豪分田地還分了糧食。我生平第一次吃上了白花花的純大米飯,全家人感恩紅軍(jun) 。
在村子裏,我家不是最貧苦的,也不是最感恩戴德的。
有一戶農(nong) 民,三兄弟長年累月隨父親(qin) 行乞為(wei) 生,分田後有吃有穿還蓋了一幢新房,三兄弟都成了婚。為(wei) 報答共產(chan) 黨(dang) ,三兄弟都參加紅軍(jun) 。
另一戶10口之家,租田種畝(mu) 產(chan) 不到200斤,分田後畝(mu) 產(chan) 達400多斤。他們(men) 把自家的命運和蘇維埃政權聯係在一起,蘇維埃一“擴紅”,全家的男人爭(zheng) 著參軍(jun) 參戰,全部都上了前線。
(楊思祿 曾任少共國際師戰士、福州軍(jun) 區空軍(jun) 司令員,少將軍(jun) 銜,江西於(yu) 都縣葛坳鄉(xiang) 牛婆湖田村布頭組人,享年104歲)
10歲的中國共產(chan) 黨(dang) 在山溝溝裏,創建獨立武裝才4年,剛剛奪取幾萬(wan) 平方公裏土地,還不到全國麵積的1%,就創建了一個(ge) 全國性臨(lin) 時政權機構。其間,毛澤東(dong) 主席數十次頻頻深入農(nong) 村調查研究,先後親(qin) 自製定了4個(ge) 土地法:《井岡(gang) 山土地法》《興(xing) 國土地法》《土地問題決(jue) 議案》《贛西南土地法》。
土地抓住了窮人心,祖祖輩輩的勞苦大眾(zhong) 才舍生忘死參加紅軍(jun) ,跟著紅色政權鬧革命。
我從(cong) 小就是個(ge) “牛頭子”(放牛郎),看到人家的孩子去讀書(shu) ,我就不想當“牛頭子”。
為(wei) 什麽(me) 會(hui) 去當紅軍(jun) ?
家裏窮苦,沒有田地。吃穀子靠租田,租田交租,交不起就要欠債(zhai) ,利上加利,利上滾利,一輩子都還不清,沒辦法翻身。
家裏的生活相當淒慘。女娃子一出世就嫁掉,拿給別人家當童養(yang) 媳。媽媽先後生了10個(ge) 小孩,女娃子送給了其他村。
自己生的孩子送掉了,媽媽用奶水去給地主奶孩子,一個(ge) 月有三個(ge) 毫洋的收入,買(mai) 點穀米,養(yang) 活我們(men) 幾個(ge) 男伢子。
有一次,媽媽去做田裏的事,讓我看護好地主的毛毛伢崽。我那麽(me) 小,哪裏會(hui) ?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我腳踝扭傷(shang) ,胳膊摔破了直淌血。毛毛伢崽眉毛邊上也擦掉一點皮,哇哇地哭叫。媽媽看見後追著我打,我受傷(shang) 後一瘸一瘸地跑不快,媽媽一邊罵一邊打,把牛梢子都打斷了。
那次哭得很傷(shang) 心,我知道不是媽媽心腸惡,實在是因為(wei) 倘若沒帶好毛毛伢崽,東(dong) 家就會(hui) 不要母親(qin) 奶孩子,家裏斷了這筆收入,鍋裏的米穀就少很多,全家人餓肚子難過喲。
想讀書(shu) ,沒書(shu) 讀。我12歲了,去地主家做“牛頭子”,放牛、砍柴等。沒工錢,講好一年做到頭,會(hui) 做一身新衣裳,也要看你一年來是否表現勤快。
“‘牛頭子’——趕快跟我來去歸!”
1931年8月,父親(qin) 趕忙趕急尋到山上來,對著青山喊我回家,聲音在山穀回蕩。
我拎著一頂舊鬥笠要走,東(dong) 家張開兩(liang) 手阻攔住道路。臉色很不高興(xing) :“怎麽(me) ,還沒做到春節嘞,就想走哇?”
“東(dong) 家,紅軍(jun) 來了,打地主,喊我們(men) 回去分田。是按人頭,大人小孩都一樣一人分八擔穀田哩……”見了東(dong) 家,父親(qin) 立即恭恭敬敬地說。一說到紅軍(jun) 、打地主,東(dong) 家現出驚恐神態,臉上立時就充滿了笑容,攔阻的手在空中拐了個(ge) 彎親(qin) 切友好地撫摸著我的後腦勺,另一手還意外從(cong) 衣兜裏掏出一吊銅錢。
“這個(ge) 伢子蠻懂事,辛苦一年,沒做到春節也不好喊你白做,拿一吊錢去買(mai) 米吧,不要嫌少哈。”
接過這一吊錢,我意外又高興(xing) 。看到東(dong) 家一聽說紅軍(jun) 就怕,好像紅軍(jun) 是我家親(qin) 戚一樣。果然,紅軍(jun) 比親(qin) 戚還親(qin) 。
那是我一生最高興(xing) 的日子,也是我一家人最高興(xing) 的日子。從(cong) 此,像翻了個(ge) 天,我們(men) 活成了另外的人。變化更大的是我做回了人,敢在任何一個(ge) 人麵前說話。
江口區成立了蘇維埃政權,村子裏的大人紛紛參加了農(nong) 民協會(hui) 。
放下牛梢子,我當了童子軍(jun) 團長。童子軍(jun) 就是兒(er) 童團,由我們(men) 這些7至14歲的小孩組成,有100多人,歸我管。天天手拿竹竿或紅纓槍站崗、放哨、查路條,去給烈屬、紅軍(jun) 家屬義(yi) 務種田、砍柴、挑水。路遠的,要自己帶飯去做事。
村裏有不少人染上吸食鴉片的惡習(xi) ,我們(men) 的任務是去各家各戶查禁,收繳鴉片和煙槍,雖說他們(men) 是大人,也不敢回手,隻能苦苦哀求我們(men) 饒過這一次。
也有例外。村裏有一個(ge) 老煙鬼劉光耀,戒了幾次戒不掉煙癮,經常偷偷摸摸吸食。得到舉(ju) 報,我們(men) 趁劉光耀不在家,把他的鴉片和工具收繳了。
從(cong) 他家出來恰巧碰到劉光耀回來。他正犯煙癮,鼻涕、眼淚流淌出來,趕回來吸食鴉片。一見我們(men) 手上正拿了鴉片、煙槍要走,氣得發瘋,抽出一把大刀嗥嗥叫著追殺我們(men) 。刀光閃閃,把我的魂都嚇掉了,哇呀,大喊一聲掉頭就跑。100多個(ge) 兒(er) 童團員,一個(ge) 個(ge) 跑得比兔子快,被追殺得七零八落,村道、田野、菜地,四散逃命。
穿過田野逃到村外樹林子裏,喘息初定。互相看看,繳獲的鴉片、煙槍,手上的木棍、梭鏢統統都不知道幾時丟(diu) 掉了。我們(men) 一群孩子蓬頭垢麵、狼狽不堪去告狀。蘇維埃主席立即命令赤衛隊,派幾個(ge) 人扛著槍去把劉光耀捉到區政府。
赤衛隊長開玩笑問我:“你們(men) 說怎麽(me) 處理這個(ge) 老煙鬼?”
我早已心軟,趕緊說:“放他回家吧。反正這回再沒人敢欺負我們(men) 童子軍(jun) 了。”
劉光耀戒煙後改邪歸正,進步得還很快。再說起這件事,十分不好意思,還專(zhuan) 門做一套衣服給我。後來,我穿著它到紅軍(jun) 部隊裏去了。
(劉光登 曾任興(xing) 國模範師17團戰士,江西贛縣江口鎮旱塘村人,享年102歲)
徐盛久不僅(jin) 是紅軍(jun) ,也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an) ——興(xing) 國山歌的傳(chuan) 承人。他自小沉浸在歌潮歌海裏,把興(xing) 國山歌與(yu) 毛澤東(dong) 、毛澤覃兄弟的故事編織在歌聲裏。
我們(men) 這裏“紅”得早。1929年,村裏的地下黨(dang) 員黃師、鄒子幫、鍾傳(chuan) 姚,還有我爸爸等人,曉得朱毛紅軍(jun) 會(hui) 師井岡(gang) 山,帶了四支槍去東(dong) 固迎接。朱毛很高興(xing) ,說興(xing) 國人民對革命的認識、信心、決(jue) 心、熱情很好。當時就決(jue) 定到興(xing) 國去開黨(dang) 代會(hui) 。後來,聯絡了寧都、於(yu) 都、泰和、興(xing) 國四縣,黨(dang) 代會(hui) 在我們(men) 興(xing) 國長岡(gang) 燕子窩徐家祠召開,到會(hui) 人數一百人左右。
會(hui) 議開了兩(liang) 天兩(liang) 晚。大會(hui) 主持人是鍾傳(chuan) 姚,會(hui) 議記錄是陳訪西,後勤安排是鄒子幫,廚師是黃傳(chuan) 祥,殺了兩(liang) 頭生豬,一切生活開銷由當地百姓自願集資。
會(hui) 議十分秘密,設置了五重警戒:第一重哨是我爸爸徐海華,在長岡(gang) 嶺;二重哨徐海章,在燕子窩水口;三重哨邱振玉,在馬屋門口;四重哨在社公門口;五重哨徐海衍,在祠堂前麵十字路口。
哨部很嚴(yan) ,不允許人們(men) 進出村莊,進來不讓出,出去不讓進。會(hui) 議很成功,會(hui) 後戰鬥打開了興(xing) 國縣城,建立興(xing) 國縣蘇維埃……以前就有東(dong) 一區,後有勝利縣。陳訪西,江背鎮江背村人,為(wei) 這次黨(dang) 代會(hui) 做了記錄,一直跟隨紅軍(jun) 到瑞金中央政府辦公室任文書(shu) 工作,紅軍(jun) 北上抗日後,他才回來。以上事實是陳訪西本人對我說的。那是他一生最榮耀的事,經常當革命故事講述給我們(men) 聽,是我們(men) 眼裏的英雄。
早先,我爺爺、父親(qin) 都有些知識,大家喊他們(men) “先生”。讀過多少年書(shu) 不清楚,很會(hui) 寫(xie) 字,寫(xie) 的字可以上壁。現在村裏老房子的大門、祠堂的柱子上還留有他們(men) 的筆跡,剛健清新,蒼勁有力。
父親(qin) 原有一個(ge) 童養(yang) 媳,還沒圓房就死了。再娶就算二婚,娶的妻子也是二婚,死了丈夫後嫁過來的,就是我母親(qin) 。
父親(qin) 生了三個(ge) 兒(er) 子,三個(ge) 女兒(er) 。我頭上哥哥、下麵的妹妹中途夭折,剩了兩(liang) 兒(er) 兩(liang) 女。
我7歲起,在對麵祠堂裏讀私塾。13歲時共產(chan) 黨(dang) 來了,我轉到燕子小學讀書(shu) ,學習(xi) 內(nei) 容變化,有語文、算術,還參加了勞動童子團。父親(qin) 徐海華不知幾時入了黨(dang) ,長岡(gang) 的第一次黨(dang) 代會(hui) 就在我們(men) 祠堂召開。開會(hui) 時,毛主席也來了,在我家住了十多天。
村裏會(hui) 唱山歌的人多,有的人張口就唱,想說什麽(me) 話語都可以編進歌。有一次,我看到有的黨(dang) 員以打山歌的形式,向來調查了解情況的毛主席匯報工作經曆、革命心得。毛主席興(xing) 致勃勃,聽了拍巴掌笑起來,連聲說很好很好,以後可以好好利用興(xing) 國山歌宣傳(chuan) 黨(dang) 的思想、政策和好作風。
14歲那年,興(xing) 國建立蘇維埃政府,父親(qin) 當了石門鄉(xiang) 蘇維埃政府主席。我們(men) 勞動童子軍(jun) 改名叫共產(chan) 主義(yi) 兒(er) 童團,擔負站崗、放哨等任務。一次,我們(men) 正在打山歌,聽到哨子響。站崗放哨的兒(er) 童團員攔到一個(ge) 沒有路條的人。大家像蜜蜂一樣擁上前圍住他,他說他叫毛澤覃,來搞社會(hui) 調查。我們(men) 又不認識毛澤覃是哪個(ge) ,堅持不放行。直到認識他的紅軍(jun) 領導來,才讓他過去。他還表揚我們(men) 工作做得好!
我爸爸一開始鬧革命就加入了地下黨(dang) 。他1935年33歲時在傑村鄉(xiang) 增田村被害。你看——那牆壁上貼的就是他老人家的烈士證明。
(徐盛久 曾任興(xing) 國模範師17團傳(chuan) 令兵,江西興(xing) 國縣長岡(gang) 鄉(xiang) 石燕村新建組人,享年102歲)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貢江又喚於(yu) 都河,是紅軍(jun) 長征出發第一條水係,吳清昌出生於(yu) 會(hui) 昌,會(hui) 昌的河流叫湘江,也是貢江上遊的一條支流。他們(men) 順著溪流經曆各自的山穀溝壑,匯聚在貢江;經曆各自的歲月,曆久散發著光芒。
我家是貧農(nong) ,4個(ge) 哥哥1個(ge) 妹妹,一家8口,僅(jin) 2畝(mu) 薄田,3間土房。全家人辛苦勞作,仍要向地主借債(zhai) 度日。有一次過年,家裏連米都沒有,債(zhai) 主來催債(zhai) 東(dong) 張西望,竟然把唯一煮飯的鍋頭也拿走了。
8歲父親(qin) 去世,不久二哥病故,家裏雪上加霜,我被賣到地主家做孫子。我在地主家每天砍柴放牛,經常挨打罵。地主說送我去讀兩(liang) 年私塾,隻讀了三個(ge) 月就叫我回來做事。那天,地主婆托當教師的女兒(er) 給我送來一隻雞腿,原本要我在同學麵前炫耀一番,讓大家看看她待我如何親(qin) 善。不料,我接過雞腿立即大口吞食,幾個(ge) 同學沒看見。晚上,地主婆得知情況認為(wei) 我太不懂規矩,白吃了她家一隻雞腿。就用小山竹的竹苗狠狠抽打,打得我遍體(ti) 鱗傷(shang) ,嗷嗷亂(luan) 叫亂(luan) 躲藏。
我終於(yu) 明白:雖然我名義(yi) 上是地主的“孫子”,每天進出地主家門,卻永遠進入不了這個(ge) 階級。
1929年春,會(hui) 昌縣清溪鄉(xiang) 建立了黨(dang) 組織和遊擊隊,我三哥吳清蘭(lan) 是密坑村黨(dang) 小組的3名黨(dang) 員之一。他們(men) 經常躲在我家開會(hui) 。12月,村裏開始鬧紅,有了貧農(nong) 團、婦女會(hui) 、少共、兒(er) 童團等組織。蘇維埃政府帶領村民開展打土豪、分田地,地主和老婆攜帶金銀細軟逃走了。我分得一畝(mu) 田,每季能產(chan) 4擔稻穀。
1931年,我跟隨哥哥參加了周田遊擊大隊,我在大隊部當勤務兵。10月,紅三軍(jun) 團打會(hui) 昌城時,我兄弟4人一起隨周田遊擊大隊參加了攻城戰鬥。攻克會(hui) 昌縣城,紅軍(jun) 把周田、洛口兩(liang) 支遊擊隊整編為(wei) 一個(ge) 獨立師。
那幾天,我跟著大家一塊排隊、報數、開會(hui) ,非常高興(xing) ,這下能夠參加正規紅軍(jun) 了。不料報完數後,負責整編的一個(ge) 紅軍(jun) 連長卻招手把我從(cong) 隊伍裏喊了出來:“過來過來,這個(ge) 小鬼,你年紀太小,走不動路,回家去吧!”
嫌我太小,嫌我大哥太老。我第一次參軍(jun) 入伍被拒收,與(yu) 大哥拎著一根梭鏢垂頭喪(sang) 氣地回家。一路上,沒有哪個(ge) 安慰我,大哥就來安慰我:“嫌我太老,以後隻會(hui) 越來越老,更沒有機會(hui) 當紅軍(jun) 。嫌你太小,以後隻會(hui) 越來越大,有的是機會(hui) 當紅軍(jun) 。”
(吳清昌 曾任少共國際師戰士,江西會(hui) 昌縣清溪鄉(xiang) 密坑村人,享年102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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