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深度關(guan) 注丨全鏈條打擊倒號賣號亂(luan) 象

　　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 徐菱駿

　　江蘇省南京市集聚了省人民醫院、省中醫院、東(dong) 部戰區總醫院等20餘(yu) 所三甲醫院，醫療資源豐(feng) 富，輻射範圍廣，是江蘇省乃至全國重要的醫療中心。然而，一段時間以來，南京市各大醫院不少專(zhuan) 家號源被“號販子”壟斷。過半熱門專(zhuan) 家號被囤積，一個(ge) 幾百元的專(zhuan) 家號倒手最高可賣上萬(wan) 元，倒號團夥(huo) 年獲利達百萬(wan) 元……“號販子”借助非法軟件大肆搶號、加價(jia) 倒賣，嚴(yan) 重擾亂(luan) 醫療秩序，群眾(zhong) 和醫務工作人員對此深惡痛絕。

　　緊盯群眾(zhong) “掛號難”問題，江蘇省紀委監委深入開展調研，深挖“號販子”頑疾背後成因，推動公安、衛健等職能部門協同開展醫院“號販子”問題專(zhuan) 項整治，全鏈條打擊非法搶號倒號行為(wei) ，嚴(yan) 查“醫販勾結”腐敗，推動堵塞掛號係統漏洞，完善掛號就醫相關(guan) 製度規範，構建長效治理機製，保障群眾(zhong) 就醫需求，讓百姓病有所醫、病有良醫。

　　聚焦群眾(zhong) 掛號痛點，深入開展調研，全麵摸清“號販子”倒號賣號運作流程

　　王紅是江蘇省宿遷市泗洪縣青陽街道居民，為(wei) 治療女兒(er) 眼疾，她每隔3個(ge) 月都要到江蘇省人民醫院複診。“300元一次的專(zhuan) 家號我從(cong) 來沒自己掛上過，隻能花900元從(cong) 黃牛那買(mai) ，一年要多花2400元。”這筆錢，對工薪家庭來說不是小數目。

　　王紅的遭遇不是個(ge) 例。去年下半年，江蘇省紀委監委工作人員在加強日常監督、督促解決(jue) 群眾(zhong) 急難愁盼事項過程中，與(yu) “12345”政務服務便民熱線對接，發現群眾(zhong) 反複投訴“號販子”問題，且長期得不到解決(jue) 。“有的群眾(zhong) 直言，自己連續兩(liang) 個(ge) 月定點搶，都沒掛上號。而通過網絡上的‘號販子’加價(jia) 付款，幾分鍾就掛上了想就診的專(zhuan) 家號。”江蘇省紀委監委黨(dang) 風政風監督室有關(guan) 負責人告訴記者。

　　黨(dang) 的二十大強調，要實現好、維護好、發展好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緊緊抓住人民最關(guan) 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著力解決(jue) 好人民群眾(zhong) 急難愁盼問題。掛號是看病的第一步，掛號問題直接關(guan) 係群眾(zhong) 生命健康，關(guan) 係公平就醫秩序。

　　分析研判相關(guan) 問題線索後，江蘇省紀委監委黨(dang) 風政風監督室隨即成立調研組，深入南京市內(nei) 各重點醫院了解情況。經過蹲點摸排、明察暗訪、數據分析等，調研組迅速掌握了長期盤踞南京醫院的“號販子”團夥(huo) 基本情況，摸清了“掛號難”問題的形成機理和“號販子”倒號賣號的主要手法。

　　“‘掛號難’主要指掛專(zhuan) 家號難，想掛知名專(zhuan) 家號，更是難上加難。”調研組工作人員介紹，正常情況下，患者可以提前1至7天，在門診窗口或者網絡服務平台預約掛號，但受困於(yu) “號販子”爭(zheng) 搶和囤號，普通群眾(zhong) 很難通過正常渠道掛上緊俏的專(zhuan) 家號。

　　調研發現，“號販子”主要通過利用非法軟件打時間差搶號、用患者身份直接搶號、找醫療人員臨(lin) 時加號三種方式，爭(zheng) 搶霸占專(zhuan) 家號源。

　　“號販子”張某團夥(huo) ，曾在一天裏，利用非法軟件自動訪問並在南京某醫院刷號17.25萬(wan) 次。據部分團夥(huo) 成員交代，有的同行作案手法更“先進”，直接侵入醫院掛號係統提前鎖定號源。“可想而知，普通患者即便全家上陣、不眠不休刷號，也不會(hui) 是他們(men) 的對手。”調研組工作人員表示。

　　真患者掛不到號，“號販子”卻將掛號做成了買(mai) 賣，“寄生”“吸血”，賺得盆滿缽滿。記者了解到，“號販子”易某，一年時間裏囤積銷售南京某醫院專(zhuan) 家號2962單。按照每個(ge) 號加價(jia) 200元銷售的保守情況計算，僅(jin) 靠販賣這一家醫院的號源，易某就可獲利59.2萬(wan) 餘(yu) 元。

　　“有的專(zhuan) 家坐診一天的酬勞，還沒有‘號販子’花幾秒鍾動動手指掙得多。”江蘇省人民醫院紀委有關(guan) 負責人介紹，“號販子”一般在掛號費的基礎上加價(jia) 2.5倍出售。“近年來，黨(dang) 和政府為(wei) 減輕群眾(zhong) 看病負擔大力推進藥品耗材集中采購，為(wei) 群眾(zhong) 節省了許多醫療開支。但‘號販子’的猖獗行為(wei) 嚴(yan) 重侵蝕了患者的獲得感，嚴(yan) 重影響了醫患關(guan) 係。”該負責人表示。

　　分級分類推動職能部門整治“號販子”亂(luan) 象，一批違規違紀違法問題線索浮出水麵

　　“上遊搶號囤號，下遊線上線下攬客賣號，賣不掉的號臨(lin) 期全額退款……從(cong) 調研結果看，‘號販子’組織化特征明顯，人員多樣化、職業(ye) 化，有較完整的利益鏈。”江蘇省紀委監委黨(dang) 風政風監督室有關(guan) 負責人告訴記者，近年來“號販子”的業(ye) 務範圍已從(cong) 搶號倒號擴大到安排患者插隊住院、提前治療等事項，已成一定規模，有坐大成勢之態。

　　整治“號販子”亂(luan) 象是係統工程，斬斷倒號賣號利益鏈條必須開展全鏈條打擊。

　　2022年8月，江蘇省紀委監委梳理調研情況，形成專(zhuan) 項報告，與(yu) 派駐省公安廳紀檢監察組、省衛健委紀檢監察組等共同分析研判，推動相關(guan) 部門組建專(zhuan) 案組，開展醫院“號販子”問題專(zhuan) 項整治。

　　專(zhuan) 項整治開展以來，江蘇省紀委監委分管領導定期召開會(hui) 議，研究部署工作，督促公安、檢察、法院等司法機關(guan) 加強統籌協調，共同會(hui) 商開展刑事打擊、查處腐敗等重點問題。

　　“得益於(yu) 省紀委監委協調推動，我們(men) 與(yu) 省中醫院、省人民醫院、省婦幼保健院以及南京市醫療信息中心等多家醫療機構對接，全麵掌握熱門專(zhuan) 家號數據，開展精準篩查分析。”專(zhuan) 案組工作人員介紹，通過大數據關(guan) 聯比對，共梳理出“號販子”掛號信息7萬(wan) 餘(yu) 條。其中，涉及熱門專(zhuan) 家號信息5萬(wan) 餘(yu) 條。

　　持續跟蹤問效下，專(zhuan) 案組在3個(ge) 月時間裏，搗毀了4個(ge) 長期倒賣熱門專(zhuan) 家號牟利的違法犯罪團夥(huo) ，抓獲40名涉案嫌疑人。

　　在督促相關(guan) 部門嚴(yan) 厲打擊“號販子”的同時，江蘇省紀委監委指導省、市衛健部門派駐紀檢監察組和在寧各大醫院紀檢監察機構，深挖潛藏在醫院的“內(nei) 鬼”，嚴(yan) 查快處“號販子”背後“醫販勾結”腐敗典型問題。

　　“一些‘號販子’曾是醫院保安、醫助等勤務工作人員，他們(men) 通過利益輸送，腐蝕曾經熟識的院內(nei) 工作人員。”記者了解到，早在前期調研摸底時，不少“號販子”為(wei) 了讓暗訪人員相信他們(men) 有能力提供號源，毫不諱言“自己外有技術人員搶號，內(nei) 有醫護人員關(guan) 照”。

　　幫“號販子”臨(lin) 時加號收取好處；糾集“號販子”和社會(hui) 閑散人員組建微信群，向他們(men) 提供代掛號、代辦住院手續等有償(chang) 服務……隨著專(zhuan) 項整治工作逐步深入，一批醫院工作人員違規違紀違法問題線索相繼浮出水麵。截至目前，本輪專(zhuan) 項整治中已有19名醫院工作人員因收受“號販子”好處、回扣等問題接受紀檢監察機關(guan) 審查調查。

　　聚焦斬斷倒號賣號利益鏈條，專(zhuan) 項整治成果初步顯現。目前，南京各大醫院門診退號率顯著下降，專(zhuan) 家號“售罄”時間明顯延長。記者點開江蘇省人民醫院微信公眾(zhong) 號預約掛號窗口，發現曾被反映“10秒鍾就搶不到”的某熱門專(zhuan) 家號，放號15分鍾後仍可以掛到。王紅也向記者展示了她掛號成功的信息提示，“這下好了，省下來的費用都夠我們(men) 娘倆(lia) 來回的車費和食宿了。”

　　深挖“號販子”頑疾背後成因，推動落實整改舉(ju) 措，構建長效治理機製

　　“號販子”猖獗亂(luan) 象投射的是醫療機構監管失序，暴露的是醫療係統日常管理中的機製性梗阻和製度性漏洞。整治工作不能僅(jin) 停留在解決(jue) “掛號難”表麵問題。江蘇省紀委監委在推動開展“醫販”同查的基礎上，督促相關(guan) 職能部門深挖“號販子”頑疾深層次成因，精準監督，靶向施治，推動係統整改，構建長效治理機製。

　　“醫院信息管理係統存在漏洞，給‘號販子’倒號賣號提供了機會(hui) 。”專(zhuan) 案組工作人員介紹，比如，有的醫院將信息管理係統外包給多家第三方公司運維，數據多頭管理，在數據傳(chuan) 輸、存儲(chu) 等方麵存在重大風險漏洞。此外，多數醫院信息管理係統普遍存在實名製注冊(ce) 、預約落實不到位等問題，使得“號販子”使用偽(wei) 造身份大量囤積號源；部分醫院對高頻退號異常賬號未納入黑名單，有的醫院對黑名單人工審核不及時；還有的醫院深夜放號、淩晨放號，或放號間隔時間太短，“號販子”摸清規律後屢屢一手退號、一手搶號。

　　針對上述情況，江蘇省紀委監委進一步推動該省衛健部門會(hui) 同公安機關(guan) ，組織專(zhuan) 業(ye) 技術力量，對南京多家重點醫院醫療信息係統開展全麵安全攻防檢查，梳理出一批亟待解決(jue) 的共性問題。

　　“能立行立改的推動馬上整改。需要長期、係統推進的，我們(men) 及時督促主管部門加大頂層設計和統籌力度，製定針對性整改落實方案，督促相關(guan) 醫院‘一院一檔’，堅決(jue) 堵塞網絡預約掛號係統漏洞。”江蘇省紀委監委有關(guan) 部門負責人表示，接下來，還將對各大醫院門診掛號係統管理和維護情況開展專(zhuan) 項監督檢查，推動解決(jue) 已有製度落實不力、明顯漏洞視而不見、防範機製建而不用等問題，嚴(yan) 防倒號賣號問題死灰複燃。

　　就“號販子”利用線上平台發布信息招攬病患問題，江蘇省紀委監委指導相關(guan) 派駐紀檢監察組推動職能部門加強對網絡平台管理，清除“號販子”攬客渠道；督促醫院紀檢監察機構在醫院網站、微信公眾(zhong) 號、客戶端等預約掛號平台加大對嚴(yan) 禁搶號、囤號、倒號違法行為(wei) 宣傳(chuan) 力度，引導患者通過正規途徑掛號；推動公安、衛健、醫院等完善聯合懲戒機製，對“號販子”露頭就打。

　　“收取患者‘好處費’雖然是個(ge) 人行為(wei) ，但損害的卻是整個(ge) 醫院形象。醫院不會(hui) 姑息，希望你能如實說明問題……”近日，江蘇省人民醫院在嚴(yan) 肅處理一起臨(lin) 聘人員通過“號販子”收取患者“好處費”問題後，及時在全院以案示警、以案說法，教育引導醫院工作人員嚴(yan) 守紀法底線。

　　江蘇省紀委監委黨(dang) 風政風監督室有關(guan) 負責人表示，下一步，將持續開展專(zhuan) 項整治，深挖醫療係統腐敗行為(wei) ，並及時通報曝光典型案件、分層分類開展警示教育，不斷強化醫療係統行風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