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曹永國（蘇州大學教育學院副院長、教授）

　　最近，“布袋院士”趙東(dong) 元關(guan) 於(yu) 學生興(xing) 趣培養(yang) 的追問引發社會(hui) 各界廣泛熱議。人們(men) 普遍認為(wei) ，今天的教育中，重訓練輕興(xing) 趣、重規訓輕個(ge) 性的現象仍然突出，長此以往，不利於(yu) 人才培養(yang) ，也不利於(yu) 科技創新。筆者認為(wei) ，在基礎教育階段，有必要好好梳理“訓練”與(yu) “興(xing) 趣”二者間的關(guan) 係。

　　訓練是否阻礙了自主性、自信心和獨立思考

　　教育學術界有種觀點認為(wei) ：訓練是教育的對立麵。一些學者在談論教育時，往往將教育和訓練區分開來，認為(wei) 訓練非教育，甚至反教育。反對或批評訓練的主要原因在於(yu) ：他們(men) 認為(wei) 教育旨在培養(yang) 個(ge) 人健全的理性，使其能有效參與(yu) 文明社會(hui) 和美好生活的構建，並做出獨立且負責任的行為(wei) ；訓練則隻重視灌輸教條，倡導服從(cong) 規則，鼓勵懲罰，忽視了學生的興(xing) 趣和多方麵潛能，容易遏製學生的自主創新性，從(cong) 而違背了教育對人的全麵發展的追求，使人變得程式化、工具化和功利化，變得僵化、死板、教條，忘記了理解領悟、意義(yi) 追尋、情感體(ti) 驗、探究發現對於(yu) 學生成長的重要價(jia) 值。受自然主義(yi) 、兒(er) 童主義(yi) 等教育思想影響，這種認識不斷被加固。然而，這種認識或許是一種偏見。在筆者看來，需要批評的是訓練的誤用或貧乏異化的訓練，而非訓練本身，我們(men) 不應低估訓練的教育價(jia) 值和作用。

　　事實上，訓練可以提高能力，良好的科學訓練是創新必不可少的條件。經過訓練之後，個(ge) 人才會(hui) 有行動的自信。就像練習(xi) 書(shu) 法，沒有經過嚴(yan) 格、反複的訓練就不可能成就卓越。教育教學中的訓練不是生物性條件反射，而是蘊含了複雜的思考、琢磨、體(ti) 悟過程，涉及判斷、評估，能夠引發人類高階精神和自我意誌的參與(yu) ，增強訓練者的思維自主性和獨立思考能力。一個(ge) 在讀寫(xie) 算、語言技能等方麵訓練有素的學生，往往會(hui) 比沒有經過科學訓練的學生更獨立，也更具有自主性和自信心。

　　就中小學教育而言，如果我們(men) 重視教育的科學性、高效率，便應理性承認訓練的價(jia) 值。重要的是，如何正確、科學、合理地訓練。

　　　興(xing) 趣是否必然帶來進步和成長

　　學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le) 之者。興(xing) 趣是最好的老師。然而，這種作用和價(jia) 值有被不斷放大的趨向。興(xing) 趣似乎成了教育教學之根基、前提和根本訴求，重視興(xing) 趣、發展興(xing) 趣才能確保學生健康發展、自主創新。立足這一理念，個(ge) 人建構、自我體(ti) 驗、自由探究、愉快教學等許多新的教育觀念、教學方法隨之湧現。

　　實際上，對待興(xing) 趣也須秉持理性、務實的態度。我們(men) 需認真問詢：何為(wei) 真正的興(xing) 趣？興(xing) 趣是否能夠帶來學生進步和健康成長？如何利用興(xing) 趣實現高質量教育？筆者認為(wei) ，真正的興(xing) 趣意味著克服困難、持續努力和堅強意誌，是對好奇、喜好、獵奇的超越。真正的興(xing) 趣蘊含著良好的價(jia) 值判斷和綜合評估，指向的是個(ge) 人發展的追求與(yu) 益趣，而非一般性的生活嗜好或者心血來潮的“三分鍾熱度”。因此，真正的興(xing) 趣需要不斷提煉、持久訓練、積極引導，使其真正形成並加以完善。兒(er) 童青少年興(xing) 趣廣、易變化，任其發展既不利於(yu) 形成良好習(xi) 慣、穩定品格和高階思維，也不利於(yu) 個(ge) 性成熟、心靈成長。無所約束、天馬行空的興(xing) 趣並不會(hui) 令孩子受益、社會(hui) 滿意，也不是教育的追求與(yu) 目的。教育不僅(jin) 看重孩子的興(xing) 趣，更重要的是，要看到他們(men) 身上的變化，以及他們(men) 已達成什麽(me) 目標。顯然，後者對於(yu) 學生成長更重要、更關(guan) 鍵。事實上，單純依靠“發展興(xing) 趣”難以完成教育目標。脫離社會(hui) 實際的興(xing) 趣就像鏡中花、水中月，經不起考驗，最終還可能耽誤學生的成長與(yu) 發展。

　　　教育應尋求訓練與(yu) 興(xing) 趣的平衡

　　訓練與(yu) 興(xing) 趣之爭(zheng) 在教育中由來已久。對於(yu) 今天的教育而言，如果還堅持分野區分，並在教育實踐和政策改革中“選邊站”，就等於(yu) 陷入了過時的思維模式之泥沼。簡單的二元對立、“一刀切”方式，顯然不適應現代教育科學的發展與(yu) 進步。

　　超越訓練與(yu) 興(xing) 趣的對立，要有一種複雜性、融通式思維方式，要客觀、公允地審視教育中的訓練和興(xing) 趣培養(yang) 。興(xing) 趣可從(cong) 訓練中習(xi) 得，訓練也需興(xing) 趣提供支撐，兩(liang) 者是可以相互促進的。事實上，高質量教學既需要興(xing) 趣，又需要訓練。

　　《光明日報》（ 2023年03月14日 1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