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五篇大文章 推動金融高質量發展】

　　作者：董誌（北京大學副校長、經濟學院院長）

　　日前召開的中央金融工作會(hui) 議提出，“金融要為(wei) 經濟社會(hui) 發展提供高質量服務”“做好科技金融、綠色金融、普惠金融、養(yang) 老金融、數字金融五篇大文章”，這為(wei) 我國金融服務實體(ti) 經濟指明了方向。作為(wei) “五篇大文章”的首篇，做好科技金融大文章既體(ti) 現了黨(dang) 和國家對科技創新的高度重視，也體(ti) 現了科技作為(wei) 第一生產(chan) 力在經濟社會(hui) 發展中的重要引領作用，更體(ti) 現出科技金融在推動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中發揮著重要作用。

　　1 充分認識做好科技金融大文章的重要意義(yi)

　　科技金融是指金融服務科技創新和科技企業(ye) 發展的一係列金融活動，是科技創新與(yu) 金融創新深度融合的產(chan) 物，涉及金融體(ti) 係、金融政策、金融模式、金融產(chan) 品等多方麵的內(nei) 容。做好科技金融這篇大文章，是我國進入新發展階段、貫徹新發展理念、構建新發展格局的內(nei) 在要求，也是金融實現高質量發展、達成金融強國目標的需要。

　　為(wei) 實現科技強國奠定堅實基礎。創新是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金融則是實體(ti) 經濟發展的血脈。一方麵，科技金融拓展了科技創新型企業(ye) 的融資渠道，降低了科技創新型企業(ye) 受到金融排斥的風險，能夠有效提升企業(ye) 科技創新能力，靈活、多元的融資方式在支持長周期、高難度的科技創新方麵尤其明顯；另一方麵，科技金融能夠為(wei) 企業(ye) 提供創新融資激勵，培育企業(ye) 在實際生產(chan) 和服務領域中的創新意識，促進實現新舊動能轉換、優(you) 化實體(ti) 經濟結構和提高整體(ti) 經濟效益。

　　為(wei) 建設金融強國注入強勁動力。科技金融的發展能同時促進實體(ti) 經濟與(yu) 金融行業(ye) 創新生態係統的形成，不僅(jin) 為(wei) 科技創新提供了更為(wei) 有利的環境，也為(wei) 金融行業(ye) 有序競爭(zheng) 提供了平台。科技金融通過多元化的融資方式，為(wei) 科技企業(ye) 提供全鏈條、全生命周期的金融服務，在推動科技企業(ye) 開展研發創新活動和科技成果轉化的同時，也降低了資金脫實向虛的傾(qing) 向。此外，科技金融的發展也為(wei) 金融機構實現創新型競爭(zheng) 發展搭建了平台，優(you) 秀的科技金融機構應能夠快速有效識別具備技術轉化能力和市場潛力的科創型企業(ye) ，還能提供財務、運營、研發乃至產(chan) 業(ye) 鏈融合方麵的多層次服務。

　　為(wei) 獨立自主發展提供有力保障。當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chan) 業(ye) 變革深入發展，國際力量對比深刻調整，各主要國家紛紛把科技創新作為(wei) 國際戰略博弈的主要戰場，圍繞科技創新製高點的競爭(zheng) 空前激烈，我國發展也進入戰略機遇和風險挑戰並存、不確定難預料因素增多的時期。科技金融的良好發展，能夠有效助力自主研發，確保我國產(chan) 業(ye) 鏈、供應鏈的穩定性、安全性，促進圍繞產(chan) 業(ye) 鏈加速部署創新鏈，為(wei) 科技自立自強保駕護航。

　　2 當前我國科技金融的發展態勢

　　近年來我國高科技產(chan) 業(ye) 蓬勃發展，截至2023年第三季度末，我國已培育專(zhuan) 精特新中小企業(ye) 10.3萬(wan) 家，178家國家高新技術產(chan) 業(ye) 開發區實現工業(ye) 總產(chan) 值23.5萬(wan) 億(yi) 元，高新科技產(chan) 業(ye) 占比不斷擴大，高技術製造業(ye) 占規模以上工業(ye) 增加值比重已達15.3%。如何利用金融服務助推高科技產(chan) 業(ye) 發展、優(you) 化國民經濟結構，已成為(wei) 宏觀經濟實現高質量發展必須回答的關(guan) 鍵問題。在此背景下，我國高度重視科技金融體(ti) 係建設，積極推動金融與(yu) 科技深度融合，充分發揮市場和政府在科技金融發展中的協同作用，不僅(jin) 初步建成包括創業(ye) 投資、股票市場、債(zhai) 券市場、銀行信貸等在內(nei) 的多元化科技金融服務體(ti) 係，也形成了以政府引導基金為(wei) 代表的推動科技金融發展的市場化支持體(ti) 係，科技金融發展取得顯著成效。

　　截至2023年6月末，我國創業(ye) 投資和私募股權投資基金管理規模近14萬(wan) 億(yi) 元，硬科技企業(ye) 成為(wei) 股權投資的熱門標的。科創板為(wei) 科技企業(ye) 發展注入強大動力，成功推動五百餘(yu) 家企業(ye) 實現IPO，募資金額近萬(wan) 億(yi) 元；北交所努力推動形成支持中小企業(ye) 創新發展的全鏈條服務體(ti) 係，成為(wei) 打造服務創新型中小企業(ye) 主陣地，其中有80餘(yu) 家企業(ye) 入選國家級專(zhuan) 精特新“小巨人”企業(ye) 名錄，超八成公司入選省市級專(zhuan) 精特新企業(ye) 名錄。除股權融資外，科技金融相關(guan) 的債(zhai) 權融資也增速明顯，科創票據、科創公司債(zhai) 餘(yu) 額約4500億(yi) 元，高技術製造業(ye) 中長期貸款餘(yu) 額、科技型中小企業(ye) 貸款餘(yu) 額和“專(zhuan) 精特新”企業(ye) 貸款餘(yu) 額分別為(wei) 2.5萬(wan) 億(yi) 元、2.36萬(wan) 億(yi) 元和2.72萬(wan) 億(yi) 元，連續多年保持超20%的增長。此外，為(wei) 有效解決(jue) 科技企業(ye) 與(yu) 金融機構之間的信息不對稱以及科技企業(ye) 融資難問題，2020年起，科技部火炬中心推出企業(ye) 創新積分製，通過創新積分形式為(wei) 企業(ye) 創新能力“畫像”，識別和發現創新能力強、成長潛力大的科技型企業(ye) ，鼓勵金融機構結合科技創新評價(jia) 給予信貸支持，引導地方政府打通財稅、科教、產(chan) 業(ye) 、金融等政策資源支持企業(ye) 創新的直接通道。

　　我國科技金融生態快速進步，政府引導基金在促進科技創新和推動金融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截至2023年第三季度，各級政府已成立1557隻政府引導基金，管理規模近3萬(wan) 億(yi) 元，投資領域聚焦前沿科技，其中以戰略性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為(wei) 主導的基金占比達到50%，在推動科技進步和促進地區發展方麵的作用日益凸顯。

　　3 應對好科技金融發展麵臨(lin) 的挑戰

　　做好科技金融這篇大文章需要紮根國情，既要理解金融的內(nei) 在特性，也要把握科技創新的發展規律，理性看待科技金融發展過程中麵臨(lin) 的困難和挑戰。

　　首先，必須立足我國金融發展現狀，從(cong) 推動直接融資與(yu) 間接融資相互補充、凝聚支持科技創新的多渠道合力來探尋科技金融高質量發展之路。我國融資結構長期以間接融資為(wei) 主，信貸資產(chan) 在金融總資產(chan) 中的比重超過半數，但科技創新特別是一些前沿科技創新項目往往投入多、周期長、風險高，研發成果存在較大不確定性，間接融資方式難以同時滿足科技創新企業(ye) 的資金訴求與(yu) 金融風險管理訴求。間接融資以債(zhai) 權人收取固定比例利息收入為(wei) 經濟激勵，缺乏創新利益共享機製，提供間接金融服務的金融機構也缺乏分擔創新風險的動機。科技企業(ye) 的內(nei) 在價(jia) 值更多體(ti) 現在創新形成的無形資產(chan) 上，比如技術優(you) 勢、專(zhuan) 利、知識產(chan) 權等，其資產(chan) 評估更加困難，往往不具備通過有形資產(chan) 進行抵押貸款獲得融資的條件，但技術轉化的融資需求擴增快，因而會(hui) 導致企業(ye) 麵臨(lin) 融資難、融資貴、融資慢的問題。

　　其次，科技金融的發展既需要金融機構密切聯係專(zhuan) 業(ye) 科研機構，也需要政府從(cong) 法治、財稅、科研、信用、人才等方麵補齊係統薄弱環節，完善對科技金融發展的支撐保障。金融服務必須權衡收益與(yu) 風險，但科技創新本身就存在較大風險。科技創新不僅(jin) 麵臨(lin) 較長的創新鏈、轉化鏈，還麵臨(lin) 科學技術的日益更迭，創新成果可能誕生即落後。而且，科技創新的複雜性導致科創型企業(ye) 與(yu) 金融機構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問題較為(wei) 突出，金融機構乃至政府部門往往難以有效評估科創企業(ye) 的技術風險，容易因信息不對稱引發製度套利，最終影響到科技金融服務的精準性。

　　最後，科技金融發展迫切需要加強整體(ti) 規劃和政策協調，需要相關(guan) 監管層理性客觀看待並穩步推進科技金融發展。其一，近年來國家出台一係列支持科技創新和科技金融發展的政策，但政策支持體(ti) 係還不夠精確，導致政策落實出現困難，不但加重了政府支出負擔，還扭曲了合理的創新激勵。其二，當大麵積科技創新類企業(ye) 成為(wei) 金融行業(ye) 的服務對象，科技創新固有的研發風險也會(hui) 轉化為(wei) 金融風險，在學科交叉跨界滲透發展態勢更加明顯的當下，分科而治的科研組織模式無法快速轉型，還會(hui) 提高相關(guan) 科技創新的落後風險。

　　4 找準促進科技金融發展的行動路徑

　　切實引導金融行業(ye) 服務我國科技創新，不僅(jin) 要統籌好國內(nei) 國際兩(liang) 個(ge) 大局，充分運用國內(nei) 和國際兩(liang) 個(ge) 市場、兩(liang) 種資源，也要統籌好發展和安全兩(liang) 件大事，在推動科技金融高質量發展的同時防範科技金融帶來的風險，切實找準行動路徑。

　　第一，完善相關(guan) 體(ti) 製機製，建立多元化的科技金融體(ti) 係。完善的多層次資本市場是科技金融高質量發展的市場基礎，應進一步完善創業(ye) 板、科創板、北交所的上市交易製度，以及新三板和區域股權市場的掛牌交易製度，為(wei) 科技創新企業(ye) 提供更多融資渠道。引導和支持各類金融機構開展科技金融服務，鼓勵金融機構創新金融產(chan) 品和服務，引導和支持股權投資機構開展科技投資業(ye) 務，滿足不同階段不同類型科技創新的融資需求，為(wei) 科技創新企業(ye) 提供更多資金支持。政府應加大對科技創新的研判與(yu) 投入，緊跟前沿科技方向，與(yu) 市場協力篩選出具備技術和市場潛力的科技創新賽道。適時增加政府引導基金的投入力度，提高其引導效應和杠杆作用。政府引導基金的健康發展離不開完善的退出機製，應在提高投資決(jue) 策能力的基礎上設計合理的收益分配方案，確保政府引導基金在支持科技創新和產(chan) 業(ye) 升級的同時，實現自身的可持續發展。

　　第二，促進科技創新與(yu) 金融創新深度融合，實現科技與(yu) 金融協同發展。一方麵，適應科技創新的金融需求，以金融創新推動科技創新。金融體(ti) 係應為(wei) 科技創新提供全方位金融服務，鼓勵傳(chuan) 統金融機構創新金融產(chan) 品和服務，支持金融機構與(yu) 科技創新企業(ye) 開展合作，共同開發創新性金融產(chan) 品和服務。另一方麵，加快金融領域擁抱前沿科技，以科技創新賦能金融服務。金融機構加速數字化轉型，采用先進科技手段，能夠在提高金融服務效率的同時為(wei) 科技創新提供更廣闊發展空間，利用數據增信、企業(ye) 畫像、技術專(zhuan) 利評估等金融科技手段為(wei) 科技企業(ye) 拓寬融資渠道。

　　第三，提升科技金融政策的支持保障能力，完善科技金融發展配套體(ti) 係。在基礎保障方麵，科技金融高質量發展的基礎在於(yu) 不斷完善相關(guan) 的配套基礎設施體(ti) 係，包括科技金融信息平台、科技專(zhuan) 利數據庫、科技金融服務平台等，為(wei) 科技金融發展提供必要技術支撐和基礎設施保障。其中，科技金融相關(guan) 的信用信息體(ti) 係建設是關(guan) 鍵，應重點建立包括科技企業(ye) 信用信息公示係統、個(ge) 人信用信息基礎數據庫等在內(nei) 的完善的科技金融信用體(ti) 係，積極推動金融機構、征信機構、公共事業(ye) 單位等之間的信用信息共享，打破信息壁壘，共同為(wei) 科技金融提供更加全麵、準確的信用信息支持。政府注重提供財政資金扶持、稅收優(you) 惠、信貸支持等一係列支持政策，加大科技金融人才的培養(yang) 和引進。

　　第四，提高科技金融風險管理和監管水平，確保科技金融發展健康可持續。首先，加強金融機構風險管理能力。金融機構既要適應科技金融發展趨勢，明確風險管理目標和策略，加強風險識別、評估和控製，確保科技金融業(ye) 務風險可控，也要加強對科技金融業(ye) 務的監測和預警，在加速建設風險防火牆製度的同時，及時發現和應對潛在風險，防止風險擴散和蔓延。積極推動科技創新在風險管理中的應用，以金融科技創新賦能科技金融發展，提高風險管理的效率和準確性。其次，加大對科技保險和擔保的支持力度，鼓勵和支持保險公司和擔保機構開展科技保險和擔保業(ye) 務，為(wei) 科技創新企業(ye) 提供風險保障。最後，不斷完善科技金融監管體(ti) 係，建立與(yu) 科技金融發展相適應的監管規則和標準，確保監管的有效性和公正性，統籌發展與(yu) 安全，形成政府引導、市場運作、社會(hui) 參與(yu) 的合力，共同推動科技金融健康、可持續發展。

　　《光明日報》（2023年12月19日 1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