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科技金融等‘五篇大文章’是金融服務實體(ti) 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著力點，也是深化金融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的重要內(nei) 容，在落實推進層麵，金融機構服務能力的提升非常重要。”中國人民銀行行長潘功勝在十四屆全國人大二次會(hui) 議日前舉(ju) 行的記者會(hui) 上表示。如何貫徹落實中央金融工作會(hui) 議精神、把更多金融資源用於(yu) 促進科技創新？如何有效提升金融機構的服務能力？如何打通金融服務科技創新堵點？記者為(wei) 此開展了調研采訪。

　　為(wei) 何出現堵點難點

　　科技型企業(ye) 融資難，難在初創期。記者調研發現，對於(yu) 成長期、成熟期的科技型企業(ye) 來說，目前各類金融服務已相對充足，甚至屢屢出現多家金融機構爭(zheng) 搶一家優(you) 質企業(ye) 的激烈“內(nei) 卷”。科技型企業(ye) 融資如何避免陷入“十年窗下無人問，一舉(ju) 成名天下知”的困境？這是一個(ge) 值得深思的問題。

　　“在初創期，我們(men) 特別需要長期、穩定的資金，長期資金有助於(yu) 企業(ye) 安心搞研發，也契合企業(ye) 相對漫長的研發周期。”科塞爾醫療科技（蘇州）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科塞爾”）首席財務官陸利凡感慨道，從(cong) 研發到臨(lin) 床試驗，從(cong) 獲得醫療器械注冊(ce) 證到產(chan) 品上市，科研成果轉化之路殊為(wei) 不易，需要沉下心、專(zhuan) 注做、耐心等。

　　長期資金從(cong) 哪兒(er) 來？目前企業(ye) 有3種選擇，內(nei) 部股東(dong) 資金、股權融資、以銀行信貸為(wei) 代表的債(zhai) 權融資，後兩(liang) 者屬於(yu) 外源性融資，堵點也主要集中於(yu) 此。“起初，企業(ye) 基本上隻有內(nei) 部股東(dong) 資金可用，我們(men) 把這部分錢全花在研發上，但運營公司、支付工資也需要錢，怎麽(me) 辦？早年間我們(men) 主要利用現有的技術設備做代工，補充流動資金。”陸利凡說。

　　股權融資的堵點在於(yu) “兩(liang) 類不足”。首先，我國直接融資市場發展不夠健全，融資結構仍以間接融資為(wei) 主，銀行信貸居於(yu) 主體(ti) 。其次，初創期企業(ye) 選擇股權融資的動力不足。多位科技型企業(ye) 負責人告訴記者，相較於(yu) 債(zhai) 權融資，股權融資的成本較高。另外，外部投資一旦進入將稀釋原有股東(dong) 的股權，進而影響原股東(dong) 的控製權與(yu) 影響力。如果外部投資人與(yu) 原有股東(dong) 經營發展理念不合，還可能製約甚至拖累企業(ye) 發展。“優(you) 質投資人難尋”是科技型企業(ye) 普遍麵臨(lin) 的困境。

　　銀行信貸的堵點在於(yu) “兩(liang) 類風險”。記者調研發現，風險投資是投概率，具有高風險、高收益特征。投10家企業(ye) ，投對1家即可分享企業(ye) 上市紅利，實現收益風險平衡。但銀行信貸不同，貸對了隻能獲取利息收益，貸錯一個(ge) 就會(hui) 出壞賬，收益風險較難匹配。具體(ti) 到科技型企業(ye) ，銀行信貸通常麵臨(lin) 兩(liang) 類風險：一是企業(ye) 在實驗室的創意能否轉化為(wei) 產(chan) 品；二是產(chan) 品能否轉化為(wei) 商品，能否量產(chan) 、銷售。如果信貸資金提前進入，一旦這兩(liang) 類風險出現，企業(ye) 無法還款，信貸資金安全將遭遇挑戰。

　　堵點何解？轉變思路、創新模式。“研究各類初創期科技型企業(ye) 後，我們(men) 發現順著供應鏈，按照補鏈強鏈的思路，能夠探索出可行之路。”中國工商銀行蘇州分行科技金融中心主任楊磊說，部分初創期企業(ye) 已得到供應鏈鏈主的孵化，這從(cong) 一個(ge) 側(ce) 麵說明，該企業(ye) 具有投研能力與(yu) 市場前景，“兩(liang) 類風險”隻要化解其中一個(ge) ，信貸資金就敢投入了。即便企業(ye) 仍處在研發燒錢階段，沒有現金流及銷售收入，哪怕企業(ye) 尚在虧(kui) 損，銀行也可以根據企業(ye) 的實收資本、資本公積發放一定比例的貸款，真正做到“貸早、貸小”。截至2024年2月末，中國工商銀行蘇州分行為(wei) 1800餘(yu) 家科創企業(ye) 提供貸款，融資總量超480億(yi) 元，較去年同期增長近30%。

　　轉變思路專(zhuan) 營專(zhuan) 注

　　打通金融服務科技創新堵點，不僅(jin) 要轉變思路、創新模式，還要專(zhuan) 營專(zhuan) 注，優(you) 化組織管理機製，打造更多適配科技型企業(ye) 特點的專(zhuan) 業(ye) 機構。中央金融工作會(hui) 議明確提出，優(you) 化資金供給結構，把更多金融資源用於(yu) 促進科技創新，做好科技金融這篇大文章，發展多元化股權融資，培育出一流投資銀行和投資機構。

　　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近期發布的《關(guan) 於(yu) 加強科技型企業(ye) 全生命周期金融服務的通知》明確提出，做實專(zhuan) 門機構，鼓勵銀行保險機構在科技資源集聚的地區，規範建設科技金融專(zhuan) 業(ye) 或特色分支機構，專(zhuan) 注做好科技型企業(ye) 金融服務。今年1月，工商銀行發布科技金融“春苗行動”方案，目前該行已成立17家科技金融中心。

　　專(zhuan) 營、專(zhuan) 業(ye) 機構“專(zhuan) ”在哪兒(er) ？理念、人員、模式三方麵正在生變。

　　“以銀行信貸為(wei) 例，貸款審批的理念變了。”中國工商銀行蘇州分行科技支行副行長薄文斌說，之前看企業(ye) ，看的是過去，看企業(ye) 的曆史經營情況、財務表現；現在看企業(ye) ，看的是未來，看企業(ye) 的專(zhuan) 利情況、產(chan) 品布局、創始團隊資質等。“有些生物製藥行業(ye) 的科技型企業(ye) 之所以尚未盈利，是因為(wei) 它把大量資金投入漫長研發、不斷豐(feng) 富產(chan) 品種類，如果企業(ye) 想走捷徑，可能早就盈利了，當我們(men) 看到企業(ye) 臨(lin) 床試驗進展順利、拿到越來越多醫療器械注冊(ce) 證時，我們(men) 對企業(ye) 的競爭(zheng) 力、盈利能力就有了信心。”薄文斌說。

　　新理念要落地，最終要靠人，要有專(zhuan) 業(ye) 的信貸團隊、投資團隊。“多維度、多元化了解企業(ye) 很重要，我們(men) 組成幾個(ge) 項目組，每組人員專(zhuan) 業(ye) 背景各異，大家相互協同，協力讀懂科技型企業(ye) 。”蘇州創新投資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蘇創投集團”）直投負責人史建偉(wei) 說，投資經理有時不懂企業(ye) 也是正常的，投資經理要“讓企業(ye) 家說話”，多途徑學習(xi) 。目前，中國工商銀行蘇州分行堅持“專(zhuan) 業(ye) 人幹專(zhuan) 業(ye) 事”，將客戶經理分為(wei) 4個(ge) 團隊，分別對應生物製藥、電子信息、技術裝備、先進材料四大產(chan) 業(ye) 16個(ge) 細分行業(ye) 。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客戶經理本身就是生物醫藥、新材料、電子信息專(zhuan) 業(ye) 畢業(ye) ，能夠更有效地“讀懂”科技型企業(ye) 。

　　服務模式也在優(you) 化。在科技金融中心的貸款審批模式下，專(zhuan) 家的作用更為(wei) 突出。客戶經理完成盡職調查後，將材料提交至所屬分行的科技金融中心，該中心的專(zhuan) 家再對企業(ye) 進行分析。如果遇到技術工藝複雜、商業(ye) 模式新穎的科技型企業(ye) ，科技金融中心還會(hui) 聘請外部技術專(zhuan) 家，輔助銀行完成信貸決(jue) 策，不斷提升服務的專(zhuan) 業(ye) 性。

　　豐(feng) 富股權融資渠道

　　盡管銀行信貸持續優(you) 化，但從(cong) 長遠看，股權融資更適配科技型企業(ye) 的高風險、高收益特征，業(ye) 界也已達成共識：金融服務科技創新要以股權投資為(wei) 主、“股貸債(zhai) 保”聯動，多方供給、綜合支撐。接下來，要進一步豐(feng) 富股權融資渠道，同時解決(jue) “長錢不長”、投資資金“短視”問題。

　　“在科技型企業(ye) 成長早期，更多需要風險投資、創新創業(ye) 投資基金的介入，目前這還是一個(ge) 薄弱環節。”潘功勝表示，下一步要著力補齊短板，構建覆蓋科技型企業(ye) 全生命周期的金融服務體(ti) 係，在落實推進層麵，要增強金融機構對科技型企業(ye) 的風險評估能力，豐(feng) 富適應高新技術領域特點的金融產(chan) 品。

　　在潤芯微科技（江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潤芯微”），記者看到一個(ge) 約拳頭大小的機器——智能前視攝像頭，也就是汽車自動駕駛控製器。把這個(ge) 安裝在擋風玻璃上的機器“做小”不容易，需攻克諸多技術難點。“硬件、軟件的功能安全必須穩定，汽車不像手機，在自動駕駛的過程中，一旦死機將引發大問題。”潤芯微聯合創始人張明俊說。

　　值得注意的是，潤芯微因其研發能力、市場前景，獲得了多家投資機構青睞，成立3年來，公司業(ye) 績每年增長超50%。“目前我們(men) 已曆經兩(liang) 輪融資，工銀投資將參與(yu) 下一輪股權融資。”潤芯微董事長劉青說。其中，投資資金來自“蘇創工融產(chan) 業(ye) 集群基金”，該基金總規模為(wei) 200億(yi) 元，由工銀投資、蘇創投集團共同設立，是目前蘇州市規模最大、銀行係參與(yu) 主動管理的私募股權投資基金，投資蘇州重點布局的電子信息、高端裝備、先進材料、生物醫藥共4個(ge) 萬(wan) 億(yi) 級主導產(chan) 業(ye) 。

　　接下來，股權融資還有哪些短板待補？記者調研發現，短板主要有兩(liang) 方麵。一方麵，股權融資渠道有待拓寬。以5家國有大行金融資產(chan) 投資公司（AIC）為(wei) 例。2018年，為(wei) 幫助困難企業(ye) 化解債(zhai) 務風險、有序開展“債(zhai) 轉股”業(ye) 務，金融管理部門發布《金融資產(chan) 投資公司管理辦法（試行）》，5家國有大行相繼成立AIC。近年來，隨著有關(guan) 工作逐步完成，舊辦法遇到了新問題。多位業(ye) 內(nei) 人士表示，當銀行係AIC嚐試拓展更多投資領域、希望“投早、投小、投科技”時，按照原有管理辦法，被投項目、企業(ye) 的規模、負債(zhai) 率均需符合特定要求，一些新項目無法推進。目前已有城市先行先試，銀行係AIC可在當地開展非債(zhai) 轉股類的股權投資。業(ye) 內(nei) 人士建議，接下來可適度增加城市範圍、放寬原有政策，更好地發揮銀行係股權投資機構作用。

　　另一方麵，長線資金仍顯不足，短線資金偏多。多位科技型企業(ye) 負責人表示，部分投資資金“短視”，如果把企業(ye) 比作學生，學生剛剛高中畢業(ye) ，投資人就希望他趕緊工作賺錢、上市變現。“這與(yu) 部分投資機構的考核機製短期化有關(guan) ，不適配科技創新活動的長周期特征。”中國社會(hui) 科學院金融研究所銀行研究室主任李廣子說，此外，我國金融體(ti) 係的整體(ti) 風險偏好較低，與(yu) 科技創新活動的高風險特征不匹配，股權投資發展總體(ti) 滯後，尚未真正形成風險偏好較高的投資文化。

　　為(wei) 此李廣子建議，可重點從(cong) 以下三方麵入手，解決(jue) “長錢不長”問題。第一，探索引入更多長期資金進入股權投資機構，如保險資金等。第二，優(you) 化股權投資機構的績效考核機製，更好地適配科技創新活動的長周期、高風險特征。第三，培育風險偏好較高的投資文化，大力發展股權投資機構，引入風險偏好更高的投資者，服務科創企業(ye) 發展。

　　除了豐(feng) 富股權融資渠道，拓展綜合服務也勢在必行。“在企業(ye) 出海的過程中，我們(men) 非常需要銀行的經驗與(yu) 幫助。”陸利凡說，目前科塞爾已在血管介入器械領域具備一定影響力，部分技術填補了國內(nei) 空白，近年在海外設立了2家子公司。“如何確保海外客戶的匯款安全？如何高效管理資金？我們(men) 已經和中國工商銀行蘇州分行、海外分行聯動，希望借助金融機構的綜合服務，助力科技型企業(ye) 做大做強。”（郭子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