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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北故事】留在心中的歌:吳雨初與犛牛的不老情

發布時間:2022-08-30 14:31:00來源: 新利平台

  今年5月18日,西藏犛牛博物館在拉薩舉(ju) 行“國際博物館日”綜合文化活動。西藏犛牛博物館創館館長、現榮譽館長吳雨初在活動中向博物館捐贈了一件自己珍藏的玉石犛牛作品。這讓我不由得想起他與(yu) 犛牛一生結緣的許多感人故事。

  2011年春,首都機場,吳雨初再次飛往拉薩。這是他第二次進藏,又回到闊別20年的雪域高原。這次從(cong) 北京進藏,是去籌建以犛牛為(wei) 主題的國家級專(zhuan) 題博物館犛牛博物館,以表達他對西藏和西藏人民的熱愛和尊敬。


這是吳雨初在北京大學作“犛牛走進博物館”專(zhuan) 題講座(唐召明2015年3月13日攝)

  2015年3月,西藏犛牛博物館館長吳雨初在北京大學和中央民族大學要作題為(wei) “犛牛走進博物館”的專(zhuan) 題講座。我聞訊後,前去此采訪這位在藏相識20多年、令我十分崇敬的老朋友。

  吳雨初被藏族群眾(zhong) 親(qin) 切地稱為(wei) “亞(ya) 格博”(老犛牛)。他是西藏犛牛博物館第一任館長,其微博“亞(ya) 格博”,在新浪微博上擁有80多萬(wan) 的關(guan) 注量。

  吳雨初“因為(wei) 一場夢”舍棄了北京舒適的職位和生活,前往雪域高原,忙一件在很多人看來是不可思議的事兒(er) 。回憶起當初這個(ge) 決(jue) 定,他僅(jin) 僅(jin) 將之歸於(yu) 20年前的一場遭遇和20年後的一個(ge) 夢。

  1976年,吳雨初大學畢業(ye) 後從(cong) 江西來到西藏工作,這一幹就是16年,其中的12年是在平均海拔4000多米、氧氣僅(jin) 有平原一半的藏北草原度過。

  1977年冬,那曲地區(現那曲市)嘉黎縣遭受特大雪災,在鄉(xiang) 裏當文書(shu) 的吳雨初和同事們(men) 從(cong) 那曲地區往縣上運送抗災物資,汽車被困在白雪茫茫的阿伊拉山,沒有食物,不能取暖,積雪高達4米,人處在絕望之中。

  那曲地區和縣裏通過電報獲悉他們(men) 被困在阿依拉山的消息後,由縣裏組織人員烙了餅子想送過去,但無論是汽車還是馬匹,都被雪擋住,沒能送成,最後換成犛牛。被困5天4夜後,當看到一隊犛牛從(cong) 雪地裏向他們(men) 走來,吳雨初和那些被困者都熱淚盈眶。獲救後的吳雨初從(cong) 此把對犛牛的感恩之情深埋在心底。

  藏北人過去取暖、做飯和喝茶都離不開犛牛糞燃料。當年,吳雨初用大牛糞鏟在牛糞鐵皮爐上烤花椒,再把花椒裝進牛皮信封裏,拿酒瓶當擀麵杖將它滾成碎末,倒進碗裏與(yu) 辣椒麵混合製成“麻辣蘸水料”。雖有牛糞灰,但拌飯菜很好吃,每次拿出來,總被鄉(xiang) 村幹部和牧民群眾(zhong) 一搶而空。

  特殊的經曆讓吳雨初對犛牛有著不一樣的感情。1992年,他因為(wei) 工作調動到了北京,盡管遠離雪域高原,但他每年都要抽空回西藏看看,因為(wei) 他忘不了西藏人民和那裏的犛牛。

  2010年冬天,他做了一個(ge) 奇異的夢,夢裏的他第一次把犛牛和博物館聯係在一起,也是從(cong) 那天起,他真正開始有了建設犛牛博物館的想法。在他看來,這與(yu) 其說是一個(ge) 天馬行空的想法,倒不如說,這是他多年來對犛牛的感情積累。

  他把自己的想法向西藏一些領導和學者做了匯報,得到大家一致讚同。中國文聯副主席丹增感慨地對他說:“我就是喝犛牛奶、吃犛牛肉、住犛牛帳篷、騎犛牛長大的,我怎麽(me) 就沒想到建一座犛牛博物館呢?”

  “保存犛牛文化物證,展示其千百年來所負載的民族曆史文化。”帶著這一理念,吳雨初不斷與(yu) 北京市有關(guan) 方麵接觸。最終,犛牛博物館被納入北京的援藏項目。

  吳雨初辭去北京出版集團黨(dang) 委書(shu) 記、董事長職務,在離開西藏20年後,2011年6月7日再次來到西藏,成為(wei) 北京援藏指揮部副總指揮,協調西藏犛牛博物館的籌建工作。

  沒有籌備費用,吳雨初自己設法解決(jue) 。他四處奔波,沒錢找錢、沒人招人,逐漸成立了工作團隊。

  萬(wan) 事俱備後,吳雨初又踏上“尋牛”之路。兩(liang) 年多時間,行程約3萬(wan) 公裏,幾乎走遍西藏和涉藏州縣,收集和征集了2000多件藏品,其中40%來自藏族群眾(zhong) 的捐贈,他將國有博物館不可能辦到的事情變成了現實。

  在眾(zhong) 多的捐贈者中,既有藏北牧民,也有京藏兩(liang) 地的愛心人士及海外人士,其中尼泊爾籍藏族老人次仁紮西一次捐贈88件藏品,包括古代用於(yu) 軍(jun) 事、生產(chan) 和生活的犛牛製品。

  最讓吳雨初感動的是,家住那曲地區申紮縣雄美鄉(xiang) 的牧民石桑,聽說拉薩要建以犛牛為(wei) 主題的博物館,一家人撚線編織,做了一頂犛牛毛帳篷,開了3天車,專(zhuan) 程送到吳雨初的臨(lin) 時辦公室。

  “一些牧民並不清楚博物館是什麽(me) ,但聽說要建一座犛牛‘宮殿’,就願捐出他們(men) 的珍藏,囑咐我一定要把‘宮殿’建好。”吳雨初說。

  還有一位牧民,特意了解建犛牛博物館需要什麽(me) 資料,他開著自己的皮卡車,花兩(liang) 天的時間,從(cong) 那曲拉來了一車東(dong) 西,包括犛牛馱鞍、酥油桶等,而且分文不要。

  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瑪曲才幹捐贈的一個(ge) 野犛牛頭骨,經北京大學實驗室用最先進的儀(yi) 器檢測,發現是距今4.5萬(wan) 年的化石,成為(wei) 最早的犛牛實物資料。

  2014年5月18日也是一個(ge) “國際博物館日”。當天,北京援助的西藏犛牛博物館試運行,上千名藏族群眾(zhong) 扶老攜幼前來參觀。

  這是西藏犛牛博物館試運行時,吳雨初臨(lin) 時擔當講解員為(wei) 觀眾(zhong) 作講解(唐召明提供,2014年5月18日攝)

  這座曆時3年,麵積達8088平方米、總投資為(wei) 1.1億(yi) 元的博物館,是世界上第一座以犛牛為(wei) 主題的國家級專(zhuan) 題博物館。吳雨初終於(yu) 實現了自己的夢想。

  犛牛作為(wei) 青藏高原之寶,幾千年來與(yu) 藏民族相伴相隨,成就了藏民族的衣、食、住、行、運、燒、耕,涉及高原的政、教、商、戰、娛、醫、文,並且深刻地影響了藏民族的精神性格,承載著藏民族的善良與(yu) 勤勞、堅韌與(yu) 厚重,成為(wei) 青藏高原一個(ge) 獨特的象征和符號,也成為(wei) 藏民族一代代在青藏高原上繁衍生息的生命和力量源泉。

  西藏犛牛博物館展廳分別從(cong) 感恩犛牛、探秘犛牛、相伴犛牛、靈美犛牛四個(ge) 方麵來展示犛牛文化的深刻內(nei) 涵,講述“藏族馴化了犛牛,犛牛養(yang) 育了藏族”的曆史文化。


這是觀眾(zhong) 在西藏博物館參觀(唐召明2016年6月14日攝)

  為(wei) 博物館創作壁畫的曲紮說,“西藏犛牛博物館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這個(ge) 事情我們(men) 藏族沒有想到、做到,但漢族兄弟吳雨初想到了、做成了,我非常佩服。通過西藏犛牛博物館,他圓了自己的夢,也用實際行動保護、傳(chuan) 承了藏文化。”

  2015年10月13日,北京建藏援藏工作者協會(hui) 出品的藏歌樂(le) 舞《圓夢》在國家大劇院演出。劇中,有一位在風雪中被凍壞了的攝影記者被一位藏族老阿媽所救,此情節就源於(yu) 吳雨初一段真實的經曆。

  那是1980年2月8日,已調至那曲地區文化廣播電視局的吳雨初,由剛相識不久的好友、那曲地區中學電工次仁拉達陪同,到次仁拉達的家鄉(xiang) 申紮縣雄梅縣“下鄉(xiang) ”。

  藏北西部奇林湖(即色林錯)刮來的刺骨寒風很快就穿透了吳雨初緊裹的老羊皮袍,幾十公裏的路把吳雨給初凍壞了。他使勁鞭打著自己胯下的馬,先於(yu) 拉達走了。在風雪彌漫的遠處,有一頂黑色犛牛毛帳篷。他抽打坐騎,奔向那頂帳篷,像溺於(yu) 海洋的人奔向孤島。到達帳篷門口時,吳雨初被凍僵的腿已經不能支撐他下馬了,幾乎是從(cong) 馬背上直接摔到那頂帳篷裏去的。這一下把帳篷裏圍著火爐的主人驚住了,那是一位老阿媽,袍襟裏抱著一個(ge) 嬰孩,還有一對年輕夫婦。他們(men) 很快就明白了這是被風雪凍壞的人,便手忙腳亂(luan) 地把吳雨初扶在靠墊上,脫去了他的馬靴,青年男子從(cong) 繈褓中抽出一大把羊毛,靠近火爐烘暖,再把他的雙腳捂住。

  “看著這樣還暖不過來,老阿媽就把袍襟中的嬰孩交給兒(er) 媳婦,湊過身來,把我冰冷的雙腳放進她的袍襟裏,用她的體(ti) 溫一點點地溫暖著我這個(ge) 陌生人。”吳雨初30年後眼噙淚水動情地說,“老阿媽那麽(me) 慈悲,那麽(me) 博愛,讓我這一生都難以忘記!”

  幾十年來,吳雨初的眼中總會(hui) 閃過這一幕,他多次對拉達說,他沒有從(cong) 哪本書(shu) 裏讀到過這樣真實的崇高。說起拉達,說起拉達的女兒(er) 桑旦拉卓,吳雨初還與(yu) 他們(men) 有著一段不平凡的友情。

  30多年前,吳雨初與(yu) 剛從(cong) 那曲地區中學初中畢業(ye) 的10多歲孤兒(er) 拉達相識,並成為(wei) 好友。拉達天資聰慧,靠著自己的勤奮,從(cong) 申紮縣小學考入那曲地區中學,最後留校當了一名電工。

  吳雨初擔任那曲地區文化廣播電視局局長後,將拉達調到文化局所屬的群眾(zhong) 藝術館,並把他送到自治區話劇團學習(xi) 燈光。

  吳雨初帶著拉達去拉薩。那是拉達平生第一次走出藏北草原,第一次看見綠樹。好學的拉達很珍惜這次學習(xi) 機會(hui) ,他在拉薩除了學習(xi) 燈光,還學習(xi) 了藏語文。自從(cong) 拉達調入那曲地區文化局後,兩(liang) 人幾乎每天都生活在一起。抽調到基層工作組時,兩(liang) 人在偏遠的鄉(xiang) 村一待就是幾個(ge) 月。拉達經過幾年自學,已是公認的高級翻譯了,藏譯漢、漢譯藏、口譯、筆譯,都是一流。吳雨初與(yu) 牧民交談,他甚至把語氣詞都能翻譯出來,吳雨初的一些簡單藏語也多是從(cong) 他那裏學的。

  後來,吳雨初又把拉達送到西藏大學進修藏語文。這一次,他不但把藏語文作為(wei) 工具來學習(xi) ,而且廣泛涉獵了西藏曆史、宗教、文學,並與(yu) 四川來的一名藏族女子結識,建立了家庭。

  再後來,拉達擔任申紮縣礦業(ye) 公司副總經理,靠著勤奮好學,沒幾年他就把這個(ge) 公司經營得紅紅火火。這期間,吳雨初已調到北京工作,拉達每次來北京,他都要抽空去看看這位漢族老大哥。

  2008年,吳雨初利用“五一”假期,急飛拉薩,去見他相識交往了20多年的藏族好友拉達。此時的拉達已患肝癌晚期,彌留時間不多。他倆(lia) 促膝長談,談人生、說命運、憶往事。吳雨初在拉薩的3天,拉達的心情逐漸好起來。吳雨初和拉達約定:如果他走了,吳雨初一定將他的女兒(er) 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來照顧。

  5月26日,吳雨初接到拉達去世的電話,忍不住為(wei) 這位勝似親(qin) 兄弟的藏族朋友放聲痛哭……

  兩(liang) 個(ge) 月後,吳雨初再次去拉薩,履行他與(yu) 拉達的生死之約:照看他的女兒(er) 桑旦拉卓,成為(wei) 她的第二父親(qin) 。

  這是吳雨初在向負責展品管理的藏族女兒(er) 桑旦拉卓介紹犛牛皮挎包的製作方法(唐召明提供,2015年3月27日攝)

  拉卓在西北師範大學讀書(shu) 時,寫(xie) 給吳雨初一封電子信件,她說,“女兒(er) 此生有兩(liang) 位父親(qin) ,一位是出生在雪域高原上的藏族父親(qin) ;一位是出生在大都市中的漢族父親(qin) ……雖然是不同民族不同地域的兩(liang) 位父親(qin) ,但你們(men) 擁有同一個(ge) 女兒(er) 桑旦拉卓,爸爸我愛你們(men) !”拉卓從(cong) 西北師範大學畢業(ye) 後,一直幫助漢族阿爸吳雨初在拉薩籌建西藏犛牛博物館,並負責展品管理和文獻整理等工作。

  2014年,身著藏裝、臉龐黢黑、操著一口流利藏語的吳雨初辦理了退休手續,依然忙碌在西藏犛牛博物館的繁重工作中。與(yu) 此同時,還收獲了副產(chan) 品——60歲那年,他再學藏文,想彌補年輕時未能抓住時機苦學藏文的遺憾。

  吳雨初為(wei) 此想了一個(ge) 特別的方法,他把過去在藏北12年的真實經曆,寫(xie) 成小故事,請藏族女兒(er) 拉卓翻譯成藏文,拉卓一一念下來,他一有空就會(hui) 跟著錄音學。

  拉卓對漢族阿爸的學習(xi) 成績高度肯定。“他學得挺好的,很努力,每天早上、晚上都在聽錄音。”吳雨初卻說,“我20多歲去西藏時,覺得自己是個(ge) 大學生,要為(wei) 改變西藏做貢獻;60歲再去,覺得自己是一個(ge) 小學生,什麽(me) 都不懂,都要認真學,甚至語言。”

  吳雨初為(wei) 學習(xi) 藏語寫(xie) 下的這些小故事後來結集成《藏北十二年》一書(shu) 出版發行。


這是觀眾(zhong) 在首都博物館觀看《犛牛進北京——高原犛牛文化展》(唐召明2016年12月15日攝)

  2020年底,吳雨初從(cong) 西藏犛牛博物館館長的崗位上卸任了。此時,他所創建的博物館已接待及赴北京、杭州等省市巡展的觀眾(zhong) 量達到了近百萬(wan) 人次。

  現任西藏犛牛博物館榮譽館長吳雨初說,“我是西藏犛牛館終身誌願者!”

  正如吳雨初創館時所期盼的那樣,他實現了把西藏犛牛博物館打造成中華民族特色文化保護地的一個(ge) 標誌性建築,讓它成為(wei) 世界了解西藏的重要平台和窗口的一個(ge) 個(ge) 願望;也實現了還他與(yu) 犛牛不老情的一個(ge) 個(ge) 願望!(新利平台文、圖/唐召明)

(責編:陳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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