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麽讓曾經身處西藏阿裏“雪域孤島”的楚魯鬆傑人初心如磐
風雪中的楚魯鬆傑鄉(xiang) 政府(2019 年1 月8 日攝) 陳尚才 攝
“孩子能上大學,是我們(men) ‘最美的攀比’。我們(men) 這輩人因條件所限,錯過了上學的機會(hui) ,現在有條件了就全力支持孩子上學。”
現在的守邊條件和之前相比,“就像大拇指與(yu) 小拇指,沒法比。”
楚魯鬆傑先後已有5名大學生回鄉(xiang) ,從(cong) 事鄉(xiang) 村振興(xing) 專(zhuan) 幹、教師、醫生等工作,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生產(chan) 即是執勤,放牧即是巡邏,守邊護邊已融入生活日常,人人都是國土的坐標
在西藏阿裏地區談偏遠、話艱苦,楚魯鬆傑都是不得不說的地方。距離拉薩2000多公裏,境內(nei) 雪峰矗立,每年大雪封山半年,這裏有著“雪域孤島”之稱。
從(cong) 劄達縣城出發,翻越至少4座海拔5000米以上的雪山,才能到達楚魯鬆傑鄉(xiang) 。房頂上飄揚的五星紅旗,寬闊平整的柏油路,錯落有致的藏式小樓,幹部群眾(zhong) 臉上洋溢的笑容……看到的一切都在無聲地訴說著這個(ge) 邊陲鄉(xiang) 鎮的發展變遷。
從(cong) 2019年8月開始,先後有四批新華社記者到楚魯鬆傑蹲點調研,用筆和鏡頭記錄變遷,致敬堅守。
“雪域孤島”不再孤
楚魯鬆傑,藏語意為(wei) “三湖中間的村莊”。初冬時節,喜馬拉雅山脈西段的深山裏,已是白雪皚皚。
從(cong) 劄達縣底雅鄉(xiang) 出發,沿著“之”字形土路驅車1個(ge) 小時,就到了夏讓拉山腳下。往右前行是曲鬆鄉(xiang) ,往左拐就是楚魯鬆傑鄉(xiang) 。如今,一條嶄新的柏油馬路已將兩(liang) 個(ge) 邊境鄉(xiang) 連接起來。
記者三年前蹲點采訪期間,曾多次走過這條盤旋翻越大雪山的土路。沿途山高穀深,道路崎嶇,顛簸難耐。如今汽車行駛在柏油路上,天藍雲(yun) 低,車快風疾,別樣的風景令人心曠神怡。
翻越夏讓拉山,一路盤旋而下,就到了楚魯鬆傑鄉(xiang) 政府所在地。之後,再沿著如許藏布江往下走20公裏,眼前是楚鬆村楚魯組。
記者來到楚鬆村采訪時,50多歲的村民強白桑姆穿戴整潔,滿臉笑容。她告訴記者,再過幾天,村裏的硬化路就能連上鄉(xiang) 裏的柏油路了。
“我小時候,整個(ge) 深山裏沒有公路。村前江水很急,要乘牛皮筏才能渡河,過了河就隻能步行,富裕人家才有馬可騎。”強白桑姆說,按照老一輩的說法,舊社會(hui) 是無路可走的,那時赤腳走上一天去放牧是常有的事。
2019年,從(cong) 曲鬆鄉(xiang) 到支普其的柏油公路鋪就。其後,道路進一步延伸,從(cong) 鄉(xiang) 政府通往卡熱、鬆傑、楚魯、巴角組等各村組的通村公路、入戶道路陸續鋪設。路好了,汽車開始走進尋常百姓家,如今鄉(xiang) 裏的群眾(zhong) 幾乎家家都買(mai) 了越野車和機械車。
西藏阿裏邊境地區平均海拔超過4000米,這裏的群眾(zhong) 曾無時無刻不在與(yu) 惡劣的自然環境鬥爭(zheng) 。
如今,坐在寬敞幹淨的新家,強白桑姆想起以前的苦日子仍記憶猶新。談起“吃水難”,她連連說“苦得很”:“以前隻能去江邊背水,碰上積雪幾米厚的時候,牲畜去馱水都拔不出蹄,不願走;村裏的婦女還不得不費時費力去背水,先人力鑿冰取水,然後背回來。每天來回三兩(liang) 趟,其他的活就幹不成。”
喝上安全幹淨的自來水,是強白桑姆開啟新生活的一個(ge) 縮影。2019年底,隨著邊境小康村項目的深入實施,楚鬆人家實現了自來水入戶。
在強白桑姆家的院子和客廳裏,擺放著大大小小的10餘(yu) 盆鮮花。“現在村裏不少人家都養(yang) 了花,而以前人喝的水都不夠,哪有條件養(yang) 花?”說話間,強白桑姆已用電磁爐燒好了一壺甜茶,熱情地為(wei) 每位客人斟上。
2018年2月,西藏開始實施以“神聖國土守護者、幸福家園建設者”為(wei) 主題的鄉(xiang) 村振興(xing) 戰略,聚焦“水電路訊網、科教文衛保(社會(hui) 保障)”十項提升工程,著力補齊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的短板。
自此,楚魯鬆傑的發展步伐又再加速。楚魯鬆傑鄉(xiang) 過去僅(jin) 有一座小型光伏電站,常常出故障。幹部群眾(zhong) 隻能依靠一小塊光伏板供電,遇上數日大雪隻好點油燈照明,手機信號隨之消失。
經過3萬(wan) 多名工人多年連續奮戰,2020年12月,西藏阿裏與(yu) 藏中電網聯網工程正式投運。1689公裏的輸電線路,將沿途16個(ge) 縣的38萬(wan) 農(nong) 牧民接入其中。2021年7月,國家電網主網和楚魯鬆傑鄉(xiang) 變電站連通,當地幹部群眾(zhong) 終於(yu) 用上了安全電、長明電。
“再也不用擔心信號塔沒電了,一年四季手機信號都是滿格的,心裏也踏實了。”楚魯鬆傑鄉(xiang) 紀委副書(shu) 記歐榮生介紹,2012年楚魯鬆傑撤村設鄉(xiang) 後,他是第一批過來工作的幹部。“有了電,過去裹著棉被、靠著發電機,在冰窖般的會(hui) 議室裏開會(hui) 的日子,也一去不複返了。”歐榮生說。
“我們(men) 得空的時候,也會(hui) 聚在一起談這些年身邊的變化。”強白桑姆笑著說,大家都在感歎,變化太大了,將來的變化肯定是很難想象的。
讓自己的村莊成為(wei) “美麗(li) 鄉(xiang) 村”
帕裏河彎彎曲曲向前延伸,沿著河畔逆流而上,穿過河穀牧場後,站在雪山頂上遠眺,一個(ge) 形似“堡壘”的村落便出現在眼前,這就是巴卡村卡熱組。
“卡熱藏語意為(wei) ‘堅固的堡壘’。據傳(chuan) ,卡熱的先民曾住在河邊懸崖上的洞穴裏。舊西藏,楚魯鬆傑十分封閉,盜匪猖獗,鑿穴群居是為(wei) 了防禦強盜。”村裏老人索朗多傑回憶說。
76歲的索朗多傑和71歲的老伴旦增措姆一直住在村裏。索朗多傑介紹,解放軍(jun) 趕跑了土匪,村民才走出了土堡,在對岸的山腰上建起了屬於(yu) 自己的家。隨著國家對邊境地區的投入加大,楚魯鬆傑人的居住條件不斷改善,先後3次興(xing) 建或改建住房。
2018年,巴卡村邊境小康示範村項目正式啟動,按照人均30平方米的標準,卡熱群眾(zhong) 每家都分到了一套獨家院落。
走在卡熱組村道上,一幢幢藏式小樓鱗次櫛比,古堡、老房、新房赫然相望,三麵環山的小康新村猶如掌中之寶,在夕陽和雪山的掩映下熠熠生輝。
索朗多傑家的新房,臥室、客廳、廚房、儲(chu) 物間、廁所等布局合理,寬敞的院落裏開滿了波斯菊。“住著這麽(me) 好的房子,喝著酥油茶”,索朗多傑老人說,“這樣的生活,以前想都沒想到過。”
讓索朗多傑想不到的,還有便捷的現代醫療服務。鄉(xiang) 衛生院次仁頓珠醫生是他的家庭簽約醫生,每周都準時開車到村裏巡診給藥。“有點頭疼腦熱,醫生們(men) 隨時過來診療,若遇上重大疾病,也隨時能派車送到地區人民醫院救治。”索朗多傑說。
33歲的次仁頓珠是鄉(xiang) 衛生院院長,已到這裏工作9年。“以前院裏人少工作忙,冬季還要騎馬去巡診。現在條件好了,醫護人員增加到9名,配備了救護車和醫療設備,任何時候都能到村裏巡診,也能及時將病人接到衛生院來看病。”
基礎設施的瓶頸一旦被打破,發展機遇隨之而來。
2019年,巴卡村農(nong) 牧民運輸隊正式成立,村裏的青壯年紛紛參與(yu) 到運輸隊的工程運輸、增收致富中。巴卡村黨(dang) 支部書(shu) 記次白益西介紹,兩(liang) 年來,運輸隊創收148.4萬(wan) 元。
道路通則百業(ye) 興(xing) 。“道路好了,加上保通措施,苗木運得出去了,2020年賣了近40萬(wan) 元,2021年賣了91萬(wan) 元,80%用來分紅。2021年群眾(zhong) 投勞一個(ge) 多月能分紅2.3萬(wan) 多元。”巴卡村巴角組組長歐珠多吉說,“村民的苗木致富夢,終於(yu) 實現了。”
每年夏秋季節,築路、建房工地開工,31歲的仁青歐珠都會(hui) 去附近工地打工,他學會(hui) 了電焊、蓋房技術,希望能靠技術致富。他告訴記者,冬春季節放牧巡邊,夏秋季節打工掙錢,兩(liang) 不耽誤。
發展機遇多了,村民對美好生活也就有了更多期盼,而期待孩子考上大學是村民最重要的期盼之一。
在一家家走訪過程中,記者不經意間發現,村民總會(hui) 自豪地談到在外求學的大學生或大學畢業(ye) 後參加工作的孩子。“孩子能上大學,是我們(men) ‘最美的攀比’。”次白益西說,“我們(men) 這輩人因條件所限,錯過了上學的機會(hui) ,現在有條件了就全力支持孩子上學。”
“在我們(men) 這個(ge) 人口僅(jin) 400多人的鄉(xiang) 鎮,已前後出了上百名大學生,目前還有44名初高中生和38名小學生在讀。”楚魯鬆傑鄉(xiang) 黨(dang) 委書(shu) 記陳淇說。
優(you) 美的生活環境是村民對美好生活的另一重要期盼。“卡熱組自發修建了垃圾掩埋場,每戶人家在村前屋後植樹50棵,還訂立村規民約愛護環境。”次白益西在村莊裏邊走邊給記者一一介紹,水電路網全通了,人們(men) 的觀念也在跟著轉變,希望在鄉(xiang) 村振興(xing) 建設中,讓自己的村莊也成為(wei) “美麗(li) 鄉(xiang) 村”。
人人都是國土坐標
高原初冬,喜馬拉雅山的溝壑間又覆蓋了一層薄雪,位於(yu) 中印邊境上的楚魯鬆傑鄉(xiang) ,在平靜中迎來又一個(ge) 清晨。
從(cong) 楚魯鬆傑鄉(xiang) 政府出發,翻山越嶺,經過一個(ge) 小時左右的車程,記者一行抵達海拔4500米的型欽牧場執勤點。次仁頓珠正在此執勤。他告訴記者,執勤人員一般10天左右換一次,而執勤點醫生在配合日常巡邏的同時,主要職責是開展新冠肺炎疫情防控。
盡管執勤點的條件在不斷改善,但由於(yu) 位置偏遠、海拔高等原因,在執勤點工作仍是個(ge) 苦活。“幾個(ge) 人守卡點,無聊是肯定的,打電話也沒有信號,得騎著摩托車出去找信號。”次仁頓珠說,入夜後溫度快速下降,大家得輪流起來燒火,要不太冷了,受不了。
盡管仍然艱苦,但是現在的守邊條件和之前相比已有了極大改善。“現在的條件和以前的條件,就像大拇指與(yu) 小拇指,沒法比。”歐珠多吉一邊比劃一邊說。
直到21世紀初,一條僅(jin) 容一輛車行駛的簡易公路,穿越雪山修到了楚魯鬆傑。“相比於(yu) 父親(qin) 放牧巡邊時的路,這條路才算是真正的路。”次白益西清楚地記得那年他22歲,“之前每次冬季去巡邏,需要騎馬翻越3座大雪山,在風雪中走上15天,地上根本就沒有路。”
路遠道險,絲(si) 毫沒有動搖楚魯鬆傑人守護神聖國土的決(jue) 心。
“型欽牧場是我們(men) 的夏季牧場,也是國土的最前沿。如果我們(men) 走了,這塊牧場就沒人了!”父輩的這句話,歐珠多吉記了一輩子。
沒有轟轟烈烈,隻有默默堅守;沒有豪言壯語,隻有滿腔熱忱。楚魯鬆傑群眾(zhong) 將守邊護邊責任記在心上、扛在肩上。
采訪中,無論男女老少,幾乎每個(ge) 采訪對象都會(hui) 和記者聊起守邊護邊,表示這是他們(men) 不容推卸的責任。每家每戶屋頂迎風招展的五星紅旗,詮釋著楚魯鬆傑人的愛國守邊情懷。
一代代的傳(chuan) 承,讓守邊護邊內(nei) 化為(wei) 自覺行動。次仁紮西是巴卡村卡熱組出的第二個(ge) 大學生。2017年,他返回家鄉(xiang) 成為(wei) 一名三農(nong) 保險工作人員。
“我爺爺、爸爸都一直堅守在這裏放牧巡邊,我也要傳(chuan) 承弘揚好愛國守邊精神,更加努力守好每寸國土。”次仁紮西說,“我們(men) 從(cong) 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一定要好好學習(xi) ,將來報效祖國。楚魯鬆傑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將來也會(hui) 有很大的發展空間,我一定和大家一起把家鄉(xiang) 建設得更好。”
據統計,楚魯鬆傑先後已有5名大學生回鄉(xiang) ,從(cong) 事鄉(xiang) 村振興(xing) 專(zhuan) 幹、教師、醫生等工作,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在邊境地區,守邊護邊是首要工作,也是其他工作的基礎,無論開展什麽(me) 工作都與(yu) 守邊護邊密切相關(guan) 。”陳淇說,“守護神聖國土,這是件值得驕傲的事!”
情重如許!在楚魯鬆傑,生產(chan) 即是執勤,放牧即是巡邏,守邊護邊已融入生活日常,人人都是國土的坐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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