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的一天，95後福建姑娘吳蘭(lan) （化名）穿著睡衣，趴在床上，嘴裏死死地咬著一節吸管。吸管的另一頭連著一個(ge) 長約40厘米的鋼瓶，床邊留有血紅色嘔吐物。室友王媛（化名）讓開鎖公司的人打開房門時發現，吳蘭(lan) 已經沒有了呼吸。

　　經江蘇徐州警方鑒定，鋼瓶、死者的體(ti) 內(nei) 均檢測出“笑氣”成分。一氧化二氮俗稱“笑氣”，常被用於(yu) 製作奶油發泡劑、醫用麻醉劑及燃料助燃劑。

　　警方在吳蘭(lan) 的手機裏發現多條購買(mai) “笑氣”的轉賬記錄。曆經一年，警方將涉嫌非法販賣“笑氣”的3名犯罪嫌疑人抓獲。

　　據中青報·中青網記者了解，近年來，在徐州因吸食“笑氣”死亡的案例超過7起。現實中，“笑氣”雖不歸屬於(yu) 毒品，但因“笑氣”製作簡單、價(jia) 格較低、購買(mai) 方便，容易在青少年群體(ti) 中“泛濫”，這些年因吸食“笑氣”致死致傷(shang) 的案件頻發，非法販售“笑氣”現象屢禁不止，其對青少年身心健康的嚴(yan) 重危害亟待引起重視。

　　睡醒了就吸一口“笑氣”，然後接著睡

　　王媛與(yu) 吳蘭(lan) 是初中同學。2019年10月，兩(liang) 人從(cong) 老家福建來到徐州打工。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整天在出租屋內(nei) 無所事事的吳蘭(lan) 開始混跡於(yu) 酒吧，慢慢接觸到“笑氣”。

　　“這不是毒品，玩一玩沒事的。”吳蘭(lan) 曾向王媛描述吸食“笑氣”的感受，“感覺頭暈暈的，有種窒息感，很刺激，感覺忘記了一切煩惱。”

　　剛開始，吳蘭(lan) 購買(mai) 一瓶“笑氣”足夠吸一晚上。後來她吸食量越來越大，一晚上可以吸3瓶。嘴巴咬上吸管，睡醒了就吸一口，然後接著睡。

　　王媛向警方回憶，2020年5月17日，吳蘭(lan) 和她吃晚飯時喝了7瓶啤酒，回家後就開始吸食“笑氣”。直到第二天晚上10點，吳蘭(lan) 都沒有起床，王媛敲門也沒人回應。

　　“不會(hui) 出什麽(me) 事了吧？”王媛著急了，聯係了開鎖公司。房門被打開，王媛見狀大叫一聲，她看到吳蘭(lan) 斜趴在床上，一動不動，枕邊殘留著血紅色嘔吐物。

　　警方調查發現，出事前是“笑氣”販子孔祥（化名）給吳蘭(lan) 送來了7瓶“笑氣”。

　　1994年出生的徐州小夥(huo) 孔祥，2015年從(cong) 北京某高校成人教育大專(zhuan) 畢業(ye) 後，回老家工作。孔祥從(cong) 發小李偉(wei) （化名）那裏得知，賣“笑氣”很賺錢。李偉(wei) 告訴他，自己花5500元購買(mai) 了20個(ge) 鋼瓶、10個(ge) 鋁瓶，這些2升裝的“笑氣”瓶，不到一周就賣完了。

　　聽了李偉(wei) 的“生意經”，孔祥決(jue) 定與(yu) 其合夥(huo) “做生意”。40升的大罐“笑氣”不能直接售賣，需分裝到小鋼瓶。每當有人購買(mai) “笑氣”時，他們(men) 就會(hui) 連夜在一家工廠的倉(cang) 庫裏分裝，然後開車將小鋼瓶送貨上門。

　　孔祥聽說吳蘭(lan) 出事了，他“害怕極了”，逃到連雲(yun) 港。2021年7月，他被警方抓獲。隨後，他的另兩(liang) 名合夥(huo) 人也被警方抓獲。

　　警方調查發現，2020年1月至2020年5月期間，他們(men) 共向吳蘭(lan) 銷售“笑氣”6次，涉案金額1960元。他們(men) 非法販售的“笑氣”涉案金額共計25萬(wan) 餘(yu) 元。

　　用“笑氣”吸引酒吧客流量

　　2018年5月4日晚7點左右，徐州經濟技術開發區的一家賓館內(nei) ，清潔工準備清掃房間，敲門許久無人回應。他們(men) 打開房門時發現一個(ge) 姑娘趴在床上一動不動，嘴裏咬著一節塑料管子。當地警方根據屍檢報告分析認為(wei) ：這名18歲女性李玲（化名）屬於(yu) “笑氣”中毒身亡。

　　據徐州經濟技術開發區人民檢察院辦案檢察官介紹，李玲在當地酒吧認識了“笑氣”販子張斌（化名）。事發當日，張斌給她送去了兩(liang) 罐2升裝“笑氣”。

　　95後酒吧老板“點點”，在2018年跟朋友合夥(huo) 開酒吧時，發現“笑氣”在徐州開始流行，不少年輕人樂(le) 於(yu) 吸食。

　　“很酷，與(yu) 朋友一起吸食很有麵子。”“點點”接受警方調查時表示，他看中了“笑氣”可以增加酒吧客流量，帶來更多收益。為(wei) 此，他購買(mai) 了10罐大罐裝的“笑氣”。進行分裝後，他以每小罐80元的價(jia) 格對外銷售。

　　讓他沒想到的是，“笑氣”生意格外火爆，沒過兩(liang) 天就被搶購一空。據估算，他一共銷售了800個(ge) 小罐，利潤3.8萬(wan) 多元。

　　他逐漸成為(wei) 圈子裏有名的“二道販子”。張斌就是從(cong) 他這裏進貨，2018年3月至5月，張斌分8次購買(mai) 了16罐40升容量的“笑氣”。最終，兩(liang) 人都被當地法院以非法經營罪判處有期徒刑並處罰金。

　　前不久，記者電話聯係了李玲的父親(qin) 。談起女兒(er) ，李先生聲音一頓，沉默幾秒鍾後，他斷斷續續地說：“往事太傷(shang) 心了，我不想再提起。”

　　另一名死者李蘭(lan) （化名）也是酒吧常客，經常和朋友們(men) 一邊喝酒，一邊“打氣”。2019年6月4日，她從(cong) 網上買(mai) 了3罐“笑氣”，在朋友家中“打氣”。第二天中午，她被發現時已停止呼吸。屍檢報告顯示，李蘭(lan) 因吸食過量“笑氣”死亡。

　　李蘭(lan) 的父親(qin) 接受采訪時難掩悲痛，他希望國家相關(guan) 部門能通過立法等形式強化對“笑氣”的打擊與(yu) 監管。

　　加大對網絡平台銷售“笑氣”管控

　　據東(dong) 南大學附屬中大醫院心理精神科一位醫生介紹，近些年來，吸食“笑氣”的不良惡習(xi) 從(cong) 國外傳(chuan) 入，使部分青少年走上“歪路”。他們(men) 醫院曾接診過多個(ge) 因吸食“笑氣”過量致傷(shang) 的病例。

　　這位醫生介紹，吸食“笑氣”會(hui) 造成人體(ti) 內(nei) 維生素B缺失，進而影響神經，嚴(yan) 重者可致腿腳變形、下身癱瘓。“笑氣”雖然並不物理成癮，但極易使吸食者“心理成癮”，吸食過量後，也可能因窒息致殘致死。

　　徐州市雲(yun) 龍區人民檢察院第二檢察部主任王廣賓介紹，這些年，徐州對毒品的打擊力度很大，由於(yu) “笑氣”不歸屬毒品，並且價(jia) 錢相對便宜，很多年輕人錯誤地認為(wei) “笑氣”沒有危害。

　　在王廣賓看來，“笑氣”買(mai) 賣環節的監管難度較大，特別是對於(yu) 網絡銷售缺乏嚴(yan) 格的監控，而網絡和物流的發達，又加劇了銷售渠道的不可控。

　　他建議，要定期監管生產(chan) 渠道以及銷售對象，向無經營許可證人員或商家銷售的，要給予特別監控，包括在網絡平台上要對和“笑氣”有關(guan) 的關(guan) 聯詞進行管控。一旦發現，平台要及時警示並加以防範，避免非法銷售渠道的不當擴張。

　　全國政協委員、安徽省律師協會(hui) 副會(hui) 長周世虹對青少年吸食“笑氣”的現象痛心疾首。他在2021年全國兩(liang) 會(hui) 上遞交了相關(guan) 提案，建議將“笑氣”列入麻醉藥品或精神藥品進行管控。他認為(wei) ，“笑氣”的製作方式相對較簡單，作為(wei) 助燃劑、食品添加劑在生產(chan) 生活中應用廣泛，但由於(yu) 缺乏嚴(yan) 格管控，使用者低齡化趨勢愈發嚴(yan) 重。

　　周世虹介紹，2021年6月，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回複稱，“笑氣”廣泛應用於(yu) 各個(ge) 行業(ye) ，大量上下遊企業(ye) 用“笑氣”生產(chan) 加工各種用品。“笑氣”有一定的社會(hui) 需求。這份回複中同時表示，近年來，相關(guan) 部門打擊“笑氣”力度不斷加大，也取得了一定成效。2020年3月，公安部部署山東(dong) 開展專(zhuan) 項行動，破獲“笑氣”違法犯罪案件111起，搗毀非法灌裝窩點3個(ge) ，繳獲“笑氣”3000餘(yu) 升，行政處罰305人，刑事處罰28人，查獲吸毒人員189人。同時督促江蘇、浙江、上海等地加強對網上違法信息的清理整頓。

　　周世虹建議，相關(guan) 部門要積極打擊非法販售“笑氣”行為(wei) 。立法部門應盡快出台相關(guan) 法律，讓打擊“笑氣”有更精準的法律依據。同時，學校、新聞媒體(ti) 等加大宣傳(chuan) 力度，讓青少年遠離“笑氣”，健康成長。（李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