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誌平（華中農(nong) 業(ye) 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副教授、湖北省中國特色社會(hui) 主義(yi) 理論體(ti) 係研究中心華中農(nong) 業(ye) 大學分中心特約研究員，本文係國家社會(hui) 科學基金項目〔21BJY142〕階段性成果）

　　“十四五”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提出，要“深化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完善產(chan) 權權能，將經營性資產(chan) 量化到集體(ti) 經濟組織成員，發展壯大新型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促進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高質量發展，對於(yu) 穩定農(nong) 業(ye) 農(nong) 村基本盤、推進鄉(xiang) 村振興(xing) 、實現農(nong) 村治理現代化、實現共同富裕，均具有極為(wei) 重要的意義(yi) 。

　　當前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發展的主要推動力量

　　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在主持十九屆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八次集體(ti) 學習(xi) 時指出：“要把好鄉(xiang) 村振興(xing) 戰略的政治方向，堅持農(nong) 村土地集體(ti) 所有製性質，發展新型集體(ti) 經濟，走共同富裕道路。”新中國成立後，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經過多次產(chan) 權製度改革，不斷創新實現形式，激發出韌性十足的發展動力。黨(dang) 的十八大以來，在脫貧攻堅和鄉(xiang) 村振興(xing) 等政策的激勵下，推動集體(ti) 經濟發展的動力日益增強，集體(ti) 經濟進一步發展壯大。

　　一是農(nong) 村居民對集體(ti) 經濟的需求不斷增加。隨著全麵建成小康社會(hui) 和農(nong) 民收入水平的持續提高，農(nong) 村消費升級速度明顯加快，農(nong) 民對醫療、教育、養(yang) 老、生態等公共服務的需求迅速增加。一些地區的村集體(ti) 結合實際發展農(nong) 村養(yang) 老、環境美化等與(yu) 當地群眾(zhong) 利益密切相關(guan) 的產(chan) 業(ye) 項目，在擴大集體(ti) 經濟的同時，也為(wei) 當地農(nong) 民增加了穩定的基於(yu) 成員權利的財產(chan) 性收入。隨著農(nong) 村居民需求的不斷升級，無論是為(wei) 了獲得村集體(ti) 提供的公共服務，還是分享由此產(chan) 生的財產(chan) 性收入，農(nong) 村居民都有促進集體(ti) 經濟發展的積極性。

　　二是村集體(ti) 推進集體(ti) 經濟發展的物質條件日益提升、主觀能動性不斷增強。近幾年，隨著扶貧項目資產(chan) 等公共資源使用權下放、集體(ti) 土地收入（包括土地增減掛鉤帶來的土地收益）的提高以及鄉(xiang) 村振興(xing) 政策執行中各類稀缺資源的不斷投入，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中的可用資源和資產(chan) 的總規模不斷上升。不少鄉(xiang) 村通過“資源變資本、資本變股本”等方式，深入挖掘這些資源的潛力，建立起數十萬(wan) 個(ge) 種類多樣的集體(ti) 經營公司和集體(ti) 土地開發公司，實現了對村集體(ti) 資源和資產(chan) 進行保值增值的目的。憑借這些公司的經營收入和村集體(ti) 資產(chan) 的出租收益，村集體(ti) 經營性收入低於(yu) 5萬(wan) 元的薄弱村基本消除，部分鄉(xiang) 村甚至接連跨過50萬(wan) 元、100萬(wan) 元、200萬(wan) 元等多個(ge) 關(guan) 口。總體(ti) 來看，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正在形成持續增長的態勢，隨著物質條件的日益提升，村集體(ti) 通過創新創業(ye) 發展壯大集體(ti) 經濟的主觀能動性也不斷增強。

　　三是城市下鄉(xiang) 資源助推了集體(ti) 經濟的發展。隨著城鄉(xiang) 協調發展速度的加快，城市資源通過“市民下鄉(xiang) ”“能人回鄉(xiang) ”和“資本下鄉(xiang) ”等途徑，不斷加速流向農(nong) 村地區。秉持強強聯合的考慮，這些下鄉(xiang) 資源使用聯合、聯營、公司+村集體(ti) +農(nong) 戶等方式與(yu) 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進行各種形式的合作。集體(ti) 經濟與(yu) 這些下鄉(xiang) 資源相結合，獲得了生產(chan) 技術、市場渠道和產(chan) 品品牌等稀缺資源，提高了村集體(ti) 資產(chan) 保值增值的能力，進一步促進了村集體(ti) 經濟的發展壯大。

　　四是地方政府的積極推動。在地方治理體(ti) 係中，鄉(xiang) 、村兩(liang) 級是治理組織的“末梢神經”，承擔著基層治理的重大責任。但由於(yu) 種種原因，鄉(xiang) 村卻成為(wei) 治理體(ti) 係中最薄弱的環節。要增強這個(ge) 薄弱環節，一個(ge) 重要的前提是發展集體(ti) 經濟，提升村級治理的物質保障和經濟實力。在脫貧攻堅和疫情防控過程中，一些集體(ti) 經濟發展較好的鄉(xiang) 村，給困難群眾(zhong) 買(mai) 菜送米、提供分紅收益和公益崗位，及時抵禦返貧致困風險，成功擔負起“第一道關(guan) 口”的作用，對彌補地方治理短板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當前，大部分省份基於(yu) 鄉(xiang) 村富裕、基層穩定、保障善治等方麵的考慮，在財政資金、金融信貸和土地使用上加大了對集體(ti) 經濟的政策支持力度，進一步提高了集體(ti) 經濟發展的積極性。

　　發展壯大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的四個(ge) 關(guan) 鍵環節

　　在上述各方麵力量的推動下，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既迎來新的發展機遇，也麵臨(lin) 著工業(ye) 轉型、市場波動等帶來的疊加風險。推動集體(ti) 經濟高質量發展，發展壯大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全麵發揮其應有的作用，需抓好四個(ge) 關(guan) 鍵環節。

　　第一，黨(dang) 建引領，保持正確方向。在農(nong) 村群體(ti) 中，基層黨(dang) 組織成員是“關(guan) 鍵少數”。從(cong) 建黨(dang) 初期的動員黨(dang) 員到農(nong) 村組建農(nong) 民協會(hui) 和農(nong) 村合作經濟組織開始，每一個(ge) 曆史階段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發展都需要發揮“關(guan) 鍵少數”的作用。麵對變化多端的市場風險，保障貧困群體(ti) 的基本利益、保障我國糧食根本安全、實現共同富裕，必須進一步發揮黨(dang) 建引領的核心作用。在駕馭市場和規範資本的基礎上，用黨(dang) 的領導、黨(dang) 的組織優(you) 勢保證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發展的正確方向，發揮集體(ti) 經營的優(you) 越性。一是選好配強領導幹部。圍繞國家戰略方向，依賴基層黨(dang) 組織的政治擔當和黨(dang) 員幹部的大胸懷、大境界、大格局，統籌鄉(xiang) 村各類經濟力量，以“頭雁先飛”帶動“群雁齊飛”。二是完善集體(ti) 經濟的治理體(ti) 係。通過走出去、引進來、線上+線下等方式，動員“鄉(xiang) 賢”、吸納各類“強人”、組織社工人員和誌願者隊伍，完善黨(dang) 建引領下的集體(ti) 經濟治理體(ti) 製，把農(nong) 村黨(dang) 組織建設成為(wei) 堅強戰鬥堡壘。三是用好駐村幹部和黨(dang) 員下沉等製度，完善獎補政策體(ti) 係，暢通民主渠道，使集體(ti) 經濟發展與(yu) 地方治理同頻共振、攜手同行。

　　第二，以統為(wei) 主，統分結合。農(nong) 村土地資源是集體(ti) 經濟發展的第一資源。土地資源如何實現統與(yu) 分，是發展集體(ti) 經濟的重要戰略。推動農(nong) 村集體(ti) 土地統的工作，應重點做好三個(ge) 方麵的工作：一是統的方式要符合市場經濟的要求。在基層黨(dang) 支部的主導下，多用租賃、參股、稅收分成、資產(chan) 置換等市場化邏輯，多使用股份合作、戰略聯盟等企業(ye) 化形式，擴大集體(ti) 經濟可以統的資源規模，並提高其使用質量和效率。二是統的過程應堅持公平和可持續的原則。遵循循序漸進、因地製宜的工作思路，嚴(yan) 格按規劃、法規進行操作。無論是土地的生產(chan) 集中轉讓，還是土地的收益分配，都必須圍繞糧食安全和國家戰略進行，必須走民主決(jue) 策程序，決(jue) 策結果能夠經得起上級部門和第三方部門審核。確保農(nong) 產(chan) 品供給安全和所有群眾(zhong) 股東(dong) 的基本權益得到保護。三是統的結果要能夠確保集體(ti) 資產(chan) 保值增值，確保農(nong) 民受益、群眾(zhong) 滿意。不少案例表明，一旦群眾(zhong) 把發展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當作自家事來管，在資產(chan) 管理、資金使用、項目開展、收益分配等方麵積極參與(yu) ，就會(hui) 對集體(ti) 經濟運行建立群眾(zhong) 監督，還會(hui) 帶動更多社會(hui) 資本投入，一招棋活，全盤皆活。

　　第三，以農(nong) 業(ye) 為(wei) 基礎，多產(chan) 業(ye) 協調發展。發展產(chan) 業(ye) 是農(nong) 村集體(ti) 經濟發展的根本任務。發展農(nong) 村產(chan) 業(ye) ，應在尊重產(chan) 業(ye) 自身演變規律和市場規律的基礎上謀發展。一是依據各地區集體(ti) 經濟組織所擁有的資源、資產(chan) 和資本的數量與(yu) 質量，以農(nong) 業(ye) 和農(nong) 產(chan) 品深加工為(wei) 基礎，選擇具有比較優(you) 勢的產(chan) 業(ye) ，做強地方特色，強化村莊地域品牌；二是順應社會(hui) 資本對集體(ti) 經濟發展的需求，以“借雞下蛋，以蛋孵雞”的發展思路，通過村企合作、城鄉(xiang) 對口合作等方式，提升農(nong) 產(chan) 品深加工產(chan) 業(ye) 等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的技術水平，推進一、二、三產(chan) 業(ye) 融合發展，延伸現有產(chan) 業(ye) 鏈和開發新產(chan) 業(ye) 鏈，提高產(chan) 業(ye) 持續盈利能力。三是防範產(chan) 業(ye) 發展可能帶來的風險。在以健全農(nong) 產(chan) 品保險擔保機製、擴大地方性保險範圍等方式構築防範體(ti) 係之外，設立可以互聯互通的集體(ti) 經濟的會(hui) 計台賬係統，依托大數據對集體(ti) 經濟專(zhuan) 用賬戶進行無縫隙監督，加強財務管理，強化風險預警。

　　第四，分期分區進行戰略安排。在黨(dang) 的百年奮鬥史上，每個(ge) 曆史時期都針對發展集體(ti) 經濟進行了戰略安排，均取得了突出成績。比如，在新民主主義(yi) 革命時期，組建協會(hui) 、發展村社企業(ye) 促進集體(ti) 經濟的發展，為(wei) 中國革命提供了基本物質條件；新中國成立後，通過政社合一的方式為(wei) 工業(ye) 化提供了高達九成以上的資本原值；在改革開放新時期，異軍(jun) 突起的鄉(xiang) 鎮企業(ye) 曾經撐起中國經濟的半邊天。黨(dang) 的十八大以來，黨(dang) 中央始終把解決(jue) 好“三農(nong) ”問題作為(wei) 全黨(dang) 工作重中之重，推進適度規模經營，深化農(nong) 村集體(ti) 產(chan) 權製度改革，發展壯大新型集體(ti) 經濟，加快推進農(nong) 業(ye) 農(nong) 村現代化。未來三十年，圍繞國家的戰略需要，設計有效的戰略安排，需要統籌好四對關(guan) 係：一是跨越與(yu) 漸進的關(guan) 係。由於(yu) 受前期發展成就的鼓動，中西部部分鄉(xiang) 村萌生了跨越式發展的衝(chong) 動，已經形成數目不等的債(zhai) 務。對此要有一個(ge) 清醒的認識，越是發展水平低的地區，發展速度才可能越快，但是隨著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再要按照先前的速度增長就變得日益困難。而且，前期發展成績的取得在較大程度上依賴於(yu) 政策幫扶，自我發展能力和基礎尚比較薄弱。在未來三十年甚至更長時間，集體(ti) 經濟的基礎性地位將逐步增強，堅持小步快跑策略更容易達到行穩致遠的效果。二是短期和長遠的關(guan) 係。短期內(nei) 可以選擇出租大棚、廠房獲取租金等項目，用短期低風險項目收益解決(jue) 無錢辦事、無人幹事的問題，但在長期要把經濟效益、社會(hui) 效益、生態效益有機結合起來，做到長短結合、前後相繼。三是統籌分配和投資的關(guan) 係。安排一定比例的集體(ti) 收益用於(yu) 鞏固脫貧攻堅成果等任務，促進鞏固脫貧攻堅成果和鄉(xiang) 村振興(xing) 的有效銜接；提高農(nong) 產(chan) 品生產(chan) 和生態方麵的投資比例，以優(you) 勢產(chan) 業(ye) 帶動其他可持續性綠色產(chan) 業(ye) 的發展，促進綠水青山盡早轉變為(wei) 金山銀山。四是統籌農(nong) 村內(nei) 外的關(guan) 係。設計好向村外資源“開門”的方法，用足財政金融幫扶力量、對接超市等市場渠道、進行跨區域跨時期協調合作，為(wei) 集體(ti) 經濟的發展構建有利的外部環境。

　　《光明日報》（ 2022年01月25日 1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