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利平台 > 即時新聞 > 文化

焦循的史學與文學

發布時間:2022-04-02 10:50:00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作者:陳峴(湖南大學嶽麓書(shu) 院副教授)

  在清代乾嘉學者中,焦循是卓有成就的學者之一。他不僅(jin) 在易學與(yu) 經學領域名噪一時,在史學和文學領域也有頗多建樹。

  (一)

  焦循的史學貢獻,首先體(ti) 現在對其家鄉(xiang) ,也就是揚州的地方誌和地方文獻的編纂上。嘉慶十一年,受時任揚州知府伊秉綬的邀請,焦循開始承擔《揚州圖經》《揚州文萃》和《揚州府誌》的編纂工作。麵對這一頗為(wei) 繁重的工作,焦循先是將揚州地區的地理沿革、山川名勝、名人奇事、金石藝文等等,全都仔細地整理了一遍。作為(wei) 乾嘉時期的著名學者,焦循的考據工夫本就十分了得,他先是與(yu) 當時的另外一位著名學者江藩合作,詳細鉤沉自周秦漢唐到唐宋元明間的各類史料,以揚州一地為(wei) 坐標,以曆史朝代為(wei) 層次,將上古以來發生在揚州的各類重要事件,一一加以考訂,編纂成了八卷本的《揚州圖經》一書(shu) ,讓人們(men) 通過閱讀此書(shu) ,就足以了解揚州曆史的概貌。

  在廣泛閱覽史籍的過程中,焦循發現,自己祖宅附近的北湖,居然是一個(ge) 偉(wei) 人奇士輩出、名勝古跡遍地的地方,可惜卻沒有人對北湖的古跡、地理、名人事跡、著述等加以整理。於(yu) 是,焦循親(qin) 自動筆,把北湖一地的水係格局、地理變遷、風俗物產(chan) ,進行了係統整理,又廣泛搜羅曆史上從(cong) 當地走出的高官、將軍(jun) 、文人、學者的傳(chuan) 記與(yu) 著述,最後編訂成了《北湖小誌》一書(shu) 。同樣自幼生長在北湖附近的阮元在看到此書(shu) 後,對焦循大加讚賞,不僅(jin) 認為(wei) 此書(shu) 起到了很好的宣傳(chuan) 家鄉(xiang) 的效果,更認為(wei) 焦循在此書(shu) 的撰寫(xie) 中,展露出了一位優(you) 秀史家的才華。

  隨著對揚州曆史和地方文獻的了解愈發深入,以及地方誌編纂經驗的日益豐(feng) 富,焦循還在及時總結經驗的基礎上,創造性地提出了很多自己的理論方法。比如伊秉綬在囑意焦循編纂《揚州文萃》的時候,本意是隻收錄籍貫為(wei) 揚州人的文章,用以展現揚州一地濃厚的文化氛圍。但焦循在遍覽時人著述之後,認為(wei) 這種編纂思路並不恰當。在他看來,如果僅(jin) 僅(jin) 收錄揚州人的文章,其實並不足以全麵展現當地的文化麵貌,而應該把所有跟揚州有關(guan) 人物的傳(chuan) 記、墓誌銘、行狀、文章、序跋、書(shu) 劄等文獻,予以全麵收集、整理,然後匯編成書(shu) 。為(wei) 此,焦循廣泛搜羅了以上各類文獻三百餘(yu) 篇,編訂成了多達二十七卷的《揚州足征錄》,從(cong) 而全麵、客觀地展現了當時揚州地區的文教風氣與(yu) 文化風貌。

  纂集《揚州圖經》《北湖小誌》《揚州足征錄》以及《邗記》等書(shu) 的經曆,不但豐(feng) 富了焦循的地方誌和文獻編纂經驗,也切實提高了他對史學的認識水平。在焦循之前,戴震和章學誠曾就地方誌的編纂理念產(chan) 生過比較嚴(yan) 重的分歧:戴震主張,地方誌的編纂要以地理沿革為(wei) 核心;章學誠則認為(wei) ,地方誌不應該成為(wei) 地理專(zhuan) 書(shu) ,而更應該注重對曆史文獻的裁剪,凸顯文化意義(yi) 。焦循則在兩(liang) 者之間,提出了非常客觀的持平之論。在他看來,地方誌既要貫通古今,彰顯其曆史價(jia) 值與(yu) 意義(yi) ,也要能成為(wei) 靠得住的釋地之作,用以證實當時的地理事跡。因此,在《揚州府誌》的編纂中,焦循也起到了頂梁柱的作用,他與(yu) 姚文田、白熔等學者一起,編訂出了一套體(ti) 例清晰、詳略得當、兼收並采、校勘精審的《揚州府誌》,為(wei) 後人留下了寶貴的曆史資料。

  焦循在史學領域的另外一項重要貢獻,則是他在《春秋左傳(chuan) 補疏》中所著力提出的正統觀念。自東(dong) 漢以降,《左傳(chuan) 》的影響力逐漸壓過了《公羊》和《穀梁》,並產(chan) 生了賈逵、服虔、許淑、穎容等一批以注解《左傳(chuan) 》名家的學者。其中,又以杜預所撰寫(xie) 的《春秋經傳(chuan) 集解》流傳(chuan) 最廣、影響最大,後來也被孔穎達選中,用來編訂《五經正義(yi) 》。但在焦循看來,杜預所撰的《集解》,非但配不上這麽(me) 高的曆史地位,還嚴(yan) 重地曲解了《春秋》大義(yi) 。

  焦循認為(wei) ,《春秋》大義(yi) 的核心,在於(yu) 誅討亂(luan) 臣賊子。而杜預其人,一方麵,曾經是曹魏政權的臣子,另一方麵他的父親(qin) 是受司馬懿的排擠而死。所以說,杜預本應該跟司馬氏家族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然而,杜預非但沒有為(wei) 君父複仇之心跡,反而投靠了司馬昭,幫助後者完成了統一事業(ye) ,自己變成了亂(luan) 臣賊子。在焦循看來,杜預因為(wei) 心虛的緣故,便在注解《左傳(chuan) 》的時候,屢屢為(wei) 弑逆之臣辯護,從(cong) 而完全背棄了誅亂(luan) 臣、討賊子的《春秋》大義(yi) 。因此,杜預注解的《左傳(chuan) 》,應當從(cong) 根本上予以徹底否定。這種力主弘揚正統的觀點,也引發了一時之潮流。在此之後,沈欽韓、李貽德、劉文淇等人的《左傳(chuan) 》著述,便都以摒棄杜注,發掘賈逵、服虔等漢人舊注為(wei) 風氣。究其源流,焦循才是這一學術風潮的引路人。

  (二)

  在文學領域,焦循同樣成就斐然。以他在晚年為(wei) 自己編訂的二十四卷《雕菰集》為(wei) 例,其中所收錄的,既不是經學論說,也不是史學著述,而是他在一生各個(ge) 時段所撰寫(xie) 的四百二十首詩和三百二十六篇文章。事實上,由於(yu) 焦循在經學、史學等學術領域的成績太過出色,人們(men) 往往會(hui) 忽略他在詩文創作方麵的出眾(zhong) 才情,以及他在文學理論和審美情趣方麵的獨到見解。焦循的詩作,既有古體(ti) 詩,亦有格律詩;既有紀事詩,又有述懷詩,他常常把自己的懷人感事之情,寄托在詩、賦、讚、頌、銘之中,用以表述心誌。而焦循的三百餘(yu) 篇文章,更是囊括了辯、論、解、說、考、記等二十四個(ge) 大類,既涵蓋了他在一生中不同時期的學術活動,也充分展現了他豐(feng) 富的人生閱曆與(yu) 生命曆程。

  焦循之所以能夠寫(xie) 出這麽(me) 多風格各異的詩文作品,離不開他對審美和文論的深刻思考。而焦循在這兩(liang) 個(ge) 領域的成就,主要展現在他所編寫(xie) 的《劇說》和《花部農(nong) 譚》之中。其中,《劇說》是焦循將自己的經史考據功夫用於(yu) 戲曲史研究的成果,他通過廣泛搜集唐宋以來各類論說戲曲的文獻資料,以《桃花女》《殺狗勸夫》等地方戲曲中演繹的傳(chuan) 說故事為(wei) 例,將它們(men) 的來源、流傳(chuan) 、演變進行了非常詳盡的梳理與(yu) 研究。而在《花部農(nong) 譚》一書(shu) 中,焦循更是進一步在理論上提出了“揚花抑雅”的戲劇論,以及“形意相合”的時文論。

  “花部”,是跟“雅部”對立的戲曲種類。所謂“雅部”,指的是當時流行的昆腔,頗受士大夫階層的喜愛,被認為(wei) 是一種高雅的曲種。而“花部”,則是指各種地方戲劇,在當時也被稱為(wei) “亂(luan) 彈”。從(cong) 名稱上我們(men) 就可以看出,花部的各個(ge) 曲種,在當時是頗受貶低的。但實際上,昆腔在乾隆、嘉慶年間,已經逐漸開始走下坡路了,而花部則憑借通俗易懂的語言和故事情節,在民間開始流行了起來。焦循的“揚花抑雅”論,就頗有為(wei) 花部抱不平的意味。在他看來,藝術真實不同於(yu) 生活表麵的真實,要想創作出富有生命力的劇作,首先必須塑造出讓人喜聞樂(le) 見的人物形象,然後還要有足夠的現實關(guan) 懷,讓觀眾(zhong) 能夠充分地代入和理解。雅部之所以會(hui) 沒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過於(yu) 煩瑣、流於(yu) 形式,反而是花部更能夠貼近觀眾(zhong) 、激發情感。

  焦循認為(wei) ,文學的生命力,在於(yu) 不停地發展和變化。每一個(ge) 時代的文學,也都應該具有不同於(yu) 前代的特點。否則,隻是在舊有的文學形式中停滯不前的話,是沒有出路的。因此,焦循對中國文學發展的評價(jia) ,並沒有厚古薄今,而是將《詩經》、《楚辭》、漢賦、六朝五言詩、唐代律師、宋詞和元曲相提並論,甚至認為(wei) 關(guan) 漢卿在劇作上的成就,可與(yu) 屈原之《離騷》、李杜之詩作相媲美。焦循的這一觀點,在當時頗為(wei) 新穎,後世的王國維之所以對戲劇大感興(xing) 趣,寫(xie) 出《宋元戲曲史》這一力作,也是因為(wei) 受了焦循的影響。

  焦循的文史之學,既有專(zhuan) 精細密的考據爬梳,也有抒發才情的詩文創作,與(yu) 他輝煌的經學成就,可謂相得益彰。

(責編: 常邦麗)

版權聲明:凡注明“來源:新利平台”或“新利平台文”的所有作品,版權歸高原(北京)文化傳(chuan) 播有限公司。任何媒體(ti) 轉載、摘編、引用,須注明來源新利平台和署著作者名,否則將追究相關(guan) 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