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黨(dang) 的二十大報告指出，教育、科技、人才是全麵建設社會(hui) 主義(yi) 現代化國家的基礎性、戰略性支撐。作為(wei) 高端人才的“蓄水池”，高等教育在中國式現代化中的支撐引領作用日益凸顯。而在大學校園裏，青年人才正在逐步走向學術舞台的中央，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90後大學導師”正是這樣一股力量，他們(men) 用年輕的闖勁、優(you) 秀的成果、獨到的教學理念，為(wei) 大學校園帶來一陣清風。

　　“我是1992年的，去年才剛剛開始帶碩士，第一屆學生大多是1998、1999年的，我們(men) 屬於(yu) 90代際的一頭一尾，我經常開玩笑說我們(men) 其實算是同齡人。”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的教師楊奇光說，“學生叫我‘光哥’，我叫他們(men) ‘寶子’。”

　　不久前，楊奇光正在帶領同學進行碩士論文開題。臨(lin) 近開題答辯的前幾天，他在名叫“光門”的群裏說“開題報告給我看看”，還會(hui) 加上“微笑”的emoji表情。

　　不僅(jin) 如此，他還會(hui) 在學生出去玩時發的朋友圈下靈魂發問，“論文寫(xie) 咋樣了”“文獻讀了嗎”“下周來我辦公室聊聊選題”，再加一句“（不是催你的意思）”。“我覺得這種催促挺有意思的。”他的學生楊豐(feng) 瑋說，“我們(men) 不僅(jin) 有共同語言，而且對於(yu) 某些新興(xing) 事物的感知和看法也能保持一致。”

　　近年來，大學教師年輕化逐漸成為(wei) 媒體(ti) 和網絡關(guan) 注的熱點，“90後博導”“95後大學老師”等青年教師開始在各個(ge) 大學初露頭角。當他們(men) “占領”大學校園，一場打破代溝、突破偏見的師生關(guan) 係革命正在發生。

　　“90後的一頭一尾，就算是同齡人”

　　當人們(men) 口中還在談論著90後大學生有什麽(me) 特點時，90後的大學導師已經悄然登上曆史舞台。前幾年，90後大學教師經常成為(wei) 網絡刷屏的對象，而如今，似乎每個(ge) 大學、每個(ge) 學院都會(hui) 有一些這樣年輕的“寶藏”老師。

　　“因為(wei) 和導師的年齡差距並沒有那麽(me) 多，隻相差6歲，所以在相處的時候不會(hui) 像那種非常傳(chuan) 統的師生關(guan) 係。”北京交通大學計算機與(yu) 信息技術學院碩士研究生郭為(wei) 秀表示，自己與(yu) 導師陸楊同為(wei) 90後，他既是導師又是兄長，也是朋友。“較小的年齡差距，也讓我們(men) 更容易互相理解。不過他嚴(yan) 謹認真的科研態度，讓我們(men) 對他十分尊敬。”

　　初識導師，郭為(wei) 秀時常因為(wei) “他如此年輕，卻有著如此優(you) 秀的履曆”而心生敬畏。但漸漸地，和導師、同學之間一些輕鬆的小事讓郭為(wei) 秀印象深刻。“比如，老師會(hui) 給我們(men) 講他上學時的一些故事，或者講他出去開會(hui) 或者出國留學時的有趣見聞。”

　　有時組內(nei) 團建，她還會(hui) 和老師一起打羽毛球。“老師平日裏非常嚴(yan) 肅認真，所以第一次和他打球時我很緊張。而且我還是新手，每次都隻打出同一個(ge) 方向，這讓他發現了。這些事都拉近了我們(men) 之間的距離。”

　　在科研學習(xi) 中，“老師起到了言傳(chuan) 身教的作用，他不會(hui) 製定嚴(yan) 格的打卡製度要求出勤，而是尊重每個(ge) 人的學習(xi) 方式。他本人非常自律，作為(wei) 他的學生也自然會(hui) 受他影響。”郭為(wei) 秀說。

　　“在導師雙選會(hui) 上，我才知道楊老師的存在。”楊豐(feng) 瑋的“同門”王詩涵說，那是楊奇光第一次招募學生，所以她無法提前發郵件聯係到老師，但會(hui) 上老師幽默風趣的自我介紹，和精心準備的PPT內(nei) 容很吸引她，了解到他的研究方向和自身意願相符合，她在會(hui) 後直接給老師發了郵件，很快便得到回複。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她說，能成為(wei) 導師招收的第一個(ge) 學生是一份特別的生日禮物。

　　王詩涵也曾經將大學教師視為(wei) 一個(ge) 遙不可及的職業(ye) ，但在幾次接觸後，楊奇光分享了自己求職的心路曆程，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離，“楊老師會(hui) 給我一些關(guan) 於(yu) 實習(xi) 單位、工作單位的建議等，求職建議的角度可能不太一樣，年輕老師更像是一個(ge) 同齡的學兄學姐給建議。”

　　“我跟導師之間隻相差4歲，基本就是同齡人。”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地球與(yu) 空間科學學院的博士研究生張宗斌認為(wei) ，由於(yu) 沒有那麽(me) 大的年齡差距，與(yu) 年輕導師的相處會(hui) 比較親(qin) 近，老師在生活上也會(hui) 給予我們(men) 比較細致的關(guan) 懷。

　　“平日裏，郝記華老師經常跟我們(men) 一起吃飯，一起運動。吃飯的過程中，郝老師除了跟我們(men) 討論科研問題，也會(hui) 聊一些我們(men) 的日常，看看能不能幫我們(men) 解決(jue) 生活上的困難或者煩心事，非常貼心。此外，老師還會(hui) 組織一些很有趣的活動，比如會(hui) 帶著我們(men) 一起去采摘學校裏的枇杷，一起外出團建，疫情期間一起在辦公室吃火鍋……”張宗斌說。

　　90後導師：有“寶藏”，也有青澀一麵

　　隨著我國高端人才的日趨年輕化，90後們(men) 正在走向中國學術舞台的中心。的確，就像網絡上每每刷屏的那樣，這些90後導師雖然年輕，但他們(men) 的個(ge) 人履曆和科研經曆卻非常搶眼，而作為(wei) 一個(ge) 年輕人，他們(men) 在校園職場環境中需要經曆一個(ge) 又一個(ge) “坎兒(er) ”。

　　1992年出生的陸楊，如今已是北京交通大學計算機與(yu) 信息技術學院高聘教授、博士生導師。2010年至2020年，他在北京交通大學完成本碩博學習(xi) ，讀博期間公派出國出境交流9次，累計訪學時間28個(ge) 月，獲得了北京市優(you) 秀畢業(ye) 生等榮譽和獎勵。畢業(ye) 後入選北京交通大學“卓越百人計劃”“博士後創新人才支持計劃”和“北京市科技新星”。

　　他目前從(cong) 事優(you) 化理論及應用、機器學習(xi) 賦能移動通信網絡、超大規模無線網絡傳(chuan) 輸機理與(yu) 機製等方向的研究。他發表國際頂級期刊和會(hui) 議論文30餘(yu) 篇，獲國家授權發明專(zhuan) 利1項，主持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等6項。

　　作為(wei) 一名“90後博導”，雖然擁有這些搶眼的學術成績，但年輕的陸楊也曾經曆因資曆淺、人氣弱帶來的影響。

　　“據我了解，現在的學生往往還是會(hui) 選資曆深或者方向熱門的導師。我是新人導師，做的又是交叉方向，所以招生並不理想。不過，我們(men) 的學生對我都挺認可的，而且學生成果多、成就感強，我想慢慢地，口碑就會(hui) 建立起來，招生就會(hui) 好起來。”陸楊告訴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陸楊表示，“對於(yu) 我個(ge) 人來說，我隻在意學術上的威嚴(yan) 。而這個(ge) 威嚴(yan) 的建立不是靠所謂的上下級關(guan) 係，而是靠自己。有威嚴(yan) 的不應該是人，而是製度。我以身作則，讓學生感受到我治學嚴(yan) 謹的態度，這個(ge) 威嚴(yan) 自然就有了。”

　　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地球和空間科學學院的郝記華也是90後，如今他已是博士生導師，主要從(cong) 事早期地球營養(yang) 元素循環、生命起源、地外海洋宜居性等方麵的研究。

　　在轉換為(wei) 教師身份的幾年內(nei) ，郝記華同樣走過年輕人都會(hui) 麵臨(lin) 的職場彎路。

　　“剛來學校時，我招收了兩(liang) 名非常努力、優(you) 秀的碩士研究生。他們(men) 的資質都很好，所以那時我對他們(men) 的培養(yang) 是基於(yu) 我自己讀博的經曆和體(ti) 驗——讓他們(men) 去廣泛探索未知的領域；至於(yu) 他們(men) 的科研項目，也是在討論後選擇了可能會(hui) 推翻前人結論的課題方向。但風險與(yu) 收益往往是並存的，課題越新穎，潛在收益越大，同時風險也就相對越高。”

　　當時的郝記華還沒意識到，碩士隻有短短的三年，除去上課時間真正留給科研的時間其實僅(jin) 有兩(liang) 年。其中一位學生做了一年多的實驗，但實驗結果與(yu) 預計的有偏差，沒有達到當時設想的高檔次。

　　“而後，在與(yu) 朋友和同事的交流中我逐漸意識到，有了成果和文章，他們(men) 才可以去參評學院裏的一些獎項。這樣在他們(men) 未來去申請博士或出去工作時，才會(hui) 有一個(ge) 更高的起點。我一開始並沒有考慮到這些現實因素，所以導致他們(men) 比同屆學生可能稍微慢了一點點。”郝記華說。

　　郝記華表示，得到“教訓”之後，自己一方麵試圖彌補他們(men) ，商量一些較成熟、可行性高的科研項目，加快成果產(chan) 出；另一方麵，在培養(yang) 之後的學生時，在側(ce) 重選題新穎的同時，也會(hui) 安排一個(ge) 較為(wei) “保險”的項目同步進行。

　　在郝記華看來，自己與(yu) 學生在學術之路上是共同成長和互相成就的。在培養(yang) 學生及職業(ye) 發展規劃方麵，他也在不斷自省和思考。不久前，他領銜翻譯出版了一本在科研生涯中曾經讓他受益匪淺的書(shu) 《“研”磨計》，該書(shu) 主要內(nei) 容是資深教授給青年學者職業(ye) 規劃的17條建議，郝記華希望這能給自己和更多的中國青年學者提供一些幫助。

　　“教導學生的過程中，我更側(ce) 重對學生人生發展的引導。我鼓勵他們(men) 根據實際情況作出自己的選擇，也會(hui) 比較坦誠地跟他們(men) 說明和對比不同選擇的優(you) 劣，在發展上我也不會(hui) 輕易給學生‘畫大餅’，這些可能也是因為(wei) 我剛經曆過學生這個(ge) 階段，麵臨(lin) 很多困難抉擇的感受還曆曆在目，所以希望在學生麵臨(lin) 這些問題的時候，能夠給學生們(men) 一些正確的引導。”郝記華說。

　　當老師不“老”，易溝通不等於(yu) 沒邊界

　　如今，當一些大學裏的教師不“老”，校園中的師生關(guan) 係也正在經曆一場重塑。

　　曾幾何時，在學術圈中，人們(men) 對於(yu) 中國式的大學師生關(guan) 係進行過一場又一場的討論，從(cong) 傳(chuan) 統的“師父徒弟式”，到有一些“壓榨感”的“老板員工式”，如今，這些“青椒”定義(yi) 出一種新的師生關(guan) 係——這其中既有傳(chuan) 統師徒的情誼，又有打破代溝的理解與(yu) 共情。

　　在剛過而立之年的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高級翻譯學院教師喬(qiao) 拓新看來，當下年輕一代的導師與(yu) 學生相處通常會(hui) 比上一代的關(guan) 係更容易親(qin) 近一點。這主要是年輕導師和學生年齡差距不大，大都在同一時代選擇讀研深造和就業(ye) ，麵臨(lin) 的問題類似，所以學生也更容易在與(yu) 年輕導師溝通中獲得適合自身的經驗和幫助。

　　“我在指導過程中，一方麵注重培養(yang) 學生的專(zhuan) 業(ye) 能力，一方麵也會(hui) 詢問學生未來的就業(ye) 意向和職業(ye) 規劃，並依據自身的經驗或所知所聞為(wei) 學生提供建議。因為(wei) 對於(yu) 學生來說，專(zhuan) 業(ye) 能力的培養(yang) 和職業(ye) 規劃二者是相輔相成的。”喬(qiao) 拓新說。

　　而在楊奇光看來，因材施教是他堅守的一種“既古老又有效”的原則。

　　“對學術感興(xing) 趣的學生，我會(hui) 積極鼓勵他們(men) 多閱讀文獻、多進行思辨，還要多練筆寫(xie) 作。對業(ye) 務實踐感興(xing) 趣的同學，我也鼓勵他們(men) 在保證基本課程學習(xi) 的同時多出去實習(xi) ，不論是傳(chuan) 統媒體(ti) 、互聯網大廠還是其他單位，如果不去體(ti) 驗和試錯，可能沒有辦法找到自己適合的方向。”楊奇光說。

　　楊奇光表示，但是在日常的交流中，自己希望他們(men) “野蠻生長”，甚至有意去避免自己的“導師味”太強。“我自己是90後，所以明白這個(ge) 群體(ti) 更有自己獨立的想法和判斷，並不需要爹味十足地‘教他們(men) 如何做人’。但是‘野蠻生長’也並非完全放任，作為(wei) 過來人，也還是會(hui) 替他們(men) 作一些風險預判，必要時也給他們(men) 的‘雄心壯誌’毒舌一番，潑潑冷水。”

　　而在和同學的交往中，雖然溝通起來沒有困難，但陸楊表示，和學生的相處過程同樣要有原則和邊界。

　　“我和學生相處原則性很強。我想我們(men) 更像是同事關(guan) 係。工作的時候，大家都很認真；下班後，大家都是朋友。”陸楊說。

　　帶學生就像帶團隊，陸楊還很注重“團隊文化建設”，讓學生有團隊榮辱感。“借鑒互聯網創業(ye) 團隊企業(ye) 文化的建設，我設計了我們(men) 團隊名和logo。我的主頁就是我們(men) 團隊的門戶網站，是我與(yu) 學生們(men) 集思廣益做出來的。除了科研外，每周組織打羽毛球，定期組織團建，增強團隊凝聚力。”

　　除此之外，陸楊會(hui) 將心比心，給學生更多關(guan) 懷。“我會(hui) 盡我所能為(wei) 學生提供更好的學習(xi) 與(yu) 生活環境。”

　　“教書(shu) 育人的首要原則是始終把學生的發展放在第一位，對學生做到問心無愧。我希望，我和我的學生們(men) 可以共同成長進步。”陸楊說。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葉雨婷 實習(xi) 生 劉若辰 林駿佳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