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川美術學院師生的改造下，重慶市北碚區柳蔭鎮東(dong) 升村從(cong) 過去房屋破舊、人煙稀少的小山村，變成了具有藝術韻味的打卡地。這樣的藝術改造，既保留了村莊傳(chuan) 統風貌，也探索出更加多樣的路徑，助力鄉(xiang) 村振興(xing) 。

　　第一次來重慶市北碚區柳蔭鎮東(dong) 升村的人，會(hui) 被這裏獨特的藝術感吸引。道旁菊花迎風飄搖，白牆黛瓦的民房錯落有致，犁、耙、石磨點綴著房前屋後，充滿田園味道。

　　然而，幾年前這裏隻是個(ge) 雜草叢(cong) 生的空心村。如今，東(dong) 升村變了模樣，成為(wei) 很多人慕名前來的打卡地。

　　就地取材，村子有了藝術感

　　2018年的東(dong) 升村，房屋破舊，人煙稀少，多是老人孩子留守家中。四川美術學院藝術與(yu) 鄉(xiang) 村研究院執行副院長王天祥的團隊一來，就成了村裏的新聞。

　　師生們(men) 扛著畫板、帶著相機，在村裏四處轉悠。一處處古舊的土牆木窗，他們(men) 怎麽(me) 也看不夠。風車、石碾、木犁……他們(men) 花錢買(mai) 下這些老物件，然後又擺回村民的房前屋後。

　　“這些沒啥用處。”村民們(men) 嘀咕：“但也真有點好看。”

　　原來，王天祥受邀為(wei) 東(dong) 升村設計鄉(xiang) 村振興(xing) 方案，與(yu) 師生一道來進行“沉浸式”調研，了解村莊的曆史、風貌和地理地質條件。他們(men) 決(jue) 定按照村莊的原始肌理設計改造方案，盡量使用本地的素材，追求原汁原味。

　　經過調研，他們(men) 帶著施工隊再次來到村裏。村民趙朝會(hui) 家裏閑置的空間被改成一座舞台；在村民顧列合家的一個(ge) 角落，團隊拆牆加窗鋪地磚，修起一間雅致的書(shu) 屋；村民遛彎時駐足聊天的荒地，被拓寬、美化後加裝了座椅……慢慢的，新的鄉(xiang) 村公共空間形成了。

　　走過一條星空藝術步道，便來到楊家壩院落。這裏原本是37戶農(nong) 民聚居的普通農(nong) 家院。團隊以“柳”為(wei) 主題，在這裏建起農(nong) 耕文化園、接待中心、兒(er) 童樂(le) 園、望渠書(shu) 屋、休息住宿、稻草園等6個(ge) 區域。建築所用的石材、木料都來自拆除的材料，風貌和舊式村居渾然一體(ti) 。

　　東(dong) 升村變了，卻又好像沒有變。

　　如今，楊家壩的農(nong) 戶們(men) 依然住在這裏，生活生產(chan) 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遊客則在公共空間裏暢遊，體(ti) 驗鄉(xiang) 土藝術和村居生活之美。

　　“我們(men) 的村子變美了。”村民王希彬現在喜歡在村子裏散步，美景怎麽(me) 也看不夠。

　　人氣更旺，年輕人回鄉(xiang) 發展

　　據初步統計，東(dong) 升村2021年遊客接待量超過2萬(wan) 人次。吸引遊客的，是東(dong) 升村根據村莊實際情況打造的景致，其中很多保留了村民原本工作生活的地方。

　　喻燕的家就是其中之一。二層農(nong) 房看似尋常，門前小院卻引人入勝。院子一半做了花圃，擺滿花草綠植。喻燕是個(ge) 年輕姑娘，2020年從(cong) 城裏回到村中，利用閑暇時間砌起這片花圃。

　　“東(dong) 升村像個(ge) 大公園，我們(men) 的房子也要更配得上這麽(me) 美的村莊。”她說，東(dong) 升村經過藝術改造後越來越好看，人氣也旺了。現在，她已經辭掉了重慶主城區的工作，回到村裏當起研學團隊接待員。“接待的團隊從(cong) 小學生到大學生都有，節假日裏每天都有好幾撥。”喻燕說。

　　回村的年輕人不隻是喻燕。

　　“家裏人一直催我回來，說村裏遊客很多。”29歲的陳靜之前一直在城裏做銷售，去年4月回到村裏辦起了農(nong) 家樂(le) 。

　　“東(dong) 升村的農(nong) 家樂(le) 有特色，桌椅的擺放，房屋外形的改造，都有講究呢。”陳靜說，村幹部提供了不少方案和外形參考，裝修結束後，老房子煥然一新。

　　“現在隻要不下雨，每天都能有近10桌客人，每個(ge) 月純收入超過3萬(wan) 元。”陳靜說，接下來農(nong) 家樂(le) 預備擴大規模、升級裝潢，以適應越來越紅火的生意。

　　“鄉(xiang) 村振興(xing) 關(guan) 鍵在人，鄉(xiang) 村的美化引來了人氣，也為(wei) 年輕人返鄉(xiang) 發展提供了土壤和空間。廣大村民也應該參與(yu) 其中，形成主人翁意識。”柳蔭鎮黨(dang) 委書(shu) 記何波說，借著藝術改造的契機，村裏推行積分獎勵製度，激勵村民參與(yu) 公共區域保潔、誌願服務，爭(zheng) 做好人好事。“現在鄉(xiang) 親(qin) 們(men) 已經有了自發嗬護村莊公共空間的主動性，對村莊發展也有了相當的認可度。”

　　藝術下鄉(xiang) ，探索融合發展路徑

　　“藝術下鄉(xiang) ，不可能一試就靈。”王天祥坦言，他們(men) 也走過不少彎路。

　　“形式和實用，鄉(xiang) 村振興(xing) 的項目必須兼顧這兩(liang) 方麵。”王天祥說，他們(men) 原本設計了一個(ge) 聊天議事的空間，但牆體(ti) 太高導致空間灰暗逼仄，村民拿它當擺設。還有一次，他們(men) 用碎瓷磚為(wei) 村民修補破裂的院壩，拚成一株七彩大樹，但房主卻要求返工：“一下雨就滑得很，人摔著了咋辦？小瓷片還容易掉，不如原本的水泥地嘞。”“我們(men) 在實踐中摸著石頭過河，慢慢地成長起來了。”王天祥感慨。

　　借助當地的自然風光、民俗資源和曆史遺跡，團隊還幫助東(dong) 升村發展藝術研學產(chan) 業(ye) 。依據當地藝術景觀素材開發“大地魔法師”“小小收藏家”等鄉(xiang) 村研學課程。周末的東(dong) 升村，成了孩童感受自然、激發創造力的樂(le) 園。

　　王天祥說，這幾年，在東(dong) 升村，四川美術學院有千餘(yu) 名師生留下了自己的足跡和作品，探索出“農(nong) +旅+藝+學”的融合發展路徑，希望將來能助力更多鄉(xiang) 村的發展。

　　製圖：張芳曼

　　“柳蔭計劃”發起人王天祥：

　　從(cong) 鄉(xiang) 土裏獲得滋養(yang)

　　重慶北碚區柳蔭鎮，是城市近郊一個(ge) 普通的鄉(xiang) 村。我是柳蔭人，現在在四川美術學院任教。多年來，我一直有個(ge) 樸素的願望，就是有朝一日，要回鄉(xiang) 為(wei) 鄉(xiang) 親(qin) 們(men) 做點實事，改善鄉(xiang) 親(qin) 們(men) 的生活。

　　2018年，我應柳蔭鎮政府邀請，開始推動探索藝術參與(yu) 鄉(xiang) 村改造的“柳蔭計劃”。我編製了東(dong) 升村美麗(li) 鄉(xiang) 村示範村創建方案，在柳蔭鎮組織了國際工坊，選取了保留有300多年宗祠的王家灣作為(wei) 創作場地。我在自己的家鄉(xiang) ，以研究者的身份參與(yu) 這次藝術改造。

　　持續3屆的“中國鄉(xiang) 村美育行動計劃”以柳蔭鎮為(wei) 基地展開，30餘(yu) 個(ge) 藝術項目漸次開展。藝術院落、藝術道路、藝術裝置……田間地頭、院落民居，都充滿了濃濃的藝術氣息。如今，東(dong) 升村已獲中國美麗(li) 休閑鄉(xiang) 村、國家森林鄉(xiang) 村等稱號。

　　我與(yu) 參與(yu) 項目的師生們(men) ，將村裏的學堂舊居建成鄉(xiang) 村書(shu) 屋，將廢棄倉(cang) 庫改為(wei) 藝術倉(cang) 庫，創辦了柳蔭水渠文化展館，為(wei) 村裏兒(er) 童建起“星星美術館”。我的一個(ge) 學生參與(yu) 項目後在論文中寫(xie) 道：“我的農(nong) 村是默默無語的，她培育了我，她也看著我，我第一次堅定了以後往回走的方向……”隻有一批又一批愛農(nong) 村、懂農(nong) 村的青年學子茁壯成長，鄉(xiang) 村振興(xing) 才能積蓄更多力量。

　　2018年冬季，一名東(dong) 升村村民在光與(yu) 音國際工坊項目結束後，握著我的手說：“期待你們(men) 經常來。”我意識到，我們(men) 的到來讓這個(ge) 小山村人氣更旺。2019年一次節會(hui) 上，王家灣的院壩熱鬧非常，外地的鄉(xiang) 親(qin) 們(men) 紛紛回來，舞獅子、秧歌舞等表演很受歡迎；2020年柳蔭新年院壩藝術節，村民們(men) 聚集在藝術倉(cang) 庫，自排自演文化節目，晚上圍著篝火起舞，臉上洋溢著笑容。

　　隨著藝術改造的深入，柳蔭鎮越來越美，遊客越來越多，在外打工的年輕人開始回到家鄉(xiang) 。2021年，柳蔭鎮累計接待遊客突破10萬(wan) 人次。

　　當越來越多村民願意返鄉(xiang) ，當一代又一代青年學子願意回望，我想，我們(men) 也能從(cong) 土壤中獲得更多滋養(yang) 。

　　(本報記者王欣悅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