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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們與50年代的一位曆史中介”

發布時間:2022-08-24 09:50:00來源: 北京青年報

  洪子誠

  封閉養(yang) 老院152天的錢理群教授到場

  8月15日,在北京大學靜園二院舉(ju) 行了一場人文論壇,主題圍繞“當代文學中的世界文學”展開。這是北大中文係教授洪子誠提出的新議題,也是他新著的書(shu) 名。

  由於(yu) 疫情影響,好幾位老師隻能在線上參加會(hui) 議,可喜的是被封閉於(yu) 養(yang) 老院中152天的錢理群教授得以來到現場。83歲的錢教授進門時,已經落座的洪教授幾次欲起身相迎,與(yu) 會(hui) 師生更是集體(ti) 起立鼓掌迎接。

  《當代文學中的世界文學》是“洪子誠學術作品集”的最新一本,收入了洪教授近年寫(xie) 作的16篇文章,圍繞當代文學與(yu) 外國文學的關(guan) 係,論及俄蘇文學,也包括英法等國的歐洲文學以及亞(ya) 非文學。中國當代文學始終在世界文學的參照中定位自身。20世紀80年代以來,當代文學研究已經取得很大進展,但在與(yu) 世界文學的關(guan) 係方麵,無論資料的搜集整理,還是深入研究的開展,都還存在欠缺。

  近年來,洪子誠每一部作品的麵世幾乎都會(hui) 引起很大的討論,而他在年過八旬時爆發出的強大創作力更是令人歎羨。

  在這本新著中,洪子誠提出的“當代文學中的世界文學”,是一個(ge) 新的研究思路,這些研究將極大地拓展當代文學研究視野。在研究中,洪教授沒有局限於(yu) 史料整理,而是從(cong) 重要的史料文本、理論文本的重讀出發,探討了諸多重要的當代性文藝問題和思想問題。

  在北大中文係教授賀桂梅看來,洪老師提出了一種不同於(yu) 以往中外文學比較研究的思路,打破了學科的區隔,打破了中國與(yu) 外國的二元框架。

  基於(yu) 洪教授這本書(shu) 打開的視野,會(hui) 議主辦方在邀請嘉賓時同時考慮了中文係和外文係學者,希望大家對共同的問題進行交流,繼而再形成新的視野。

  “說出了我們(men) 這些人的責任以及我們(men) 的局限”

  洪子誠教授在主旨發言中首先提到書(shu) 存在的問題:首先就是書(shu) 名,“《當代文學中的世界文學》,口氣太大了!如果換一個(ge) 書(shu) 名,我建議用書(shu) 中一篇文章的題目。”洪教授提出的書(shu) 名是《與(yu) 〈臭蟲〉有關(guan) 》。

  全場被洪教授的開場白吸引,隻聽他解釋:“《臭蟲》是蘇聯馬雅可夫斯基20世紀20年代的一個(ge) 劇本,在中國好像影響不大,但是我很感興(xing) 趣。因為(wei) 這個(ge) 劇本聯係到蘇聯和中國,也延續了三個(ge) 不同的年代。田漢1958年寫(xie) 作的《十三陵水庫暢想曲》受過它的一些影響,另外21世紀以後孟京輝也有一個(ge) 改編的同名劇本,標明向馬雅可夫斯基致敬,所以說這個(ge) 劇本是三個(ge) 年代的延伸。而且我覺得改成《與(yu) 〈臭蟲〉有關(guan) 》能增加出版社的銷量。”

  洪教授對新書(shu) 所顯示的體(ti) 係性不大滿意,認為(wei) 大多是個(ge) 案研究,而且分量不均,之間缺乏有機聯係。他自陳是不會(hui) 做體(ti) 係研究的人,還比較年輕的時候寫(xie) 過整體(ti) 性論述文章,歲數大了卻越來越不敢寫(xie) 了,“比較年輕時”指的是60歲左右。但令其聊以自慰的是,選擇的個(ge) 案盡量聯係到更大的單位,所謂更大的單位就是時代思潮或一個(ge) 時期的重要問題等。

  說到遺憾之處,洪子誠自言缺乏做書(shu) 的客體(ti) 條件,因為(wei) 所讀的外國作品是中譯本,數量和涵蓋量都過窄;另一個(ge) 遺憾就是外語不好,所以出現資料收集上的大困難。雖然大學時學過兩(liang) 年俄語,曾經也達到能夠用字典閱讀原版的程度,“但現在我連俄文字母都念不出來了,英語也不行,這些是我這個(ge) 研究所碰到的困難。”

  談到對於(yu) 這本書(shu) 寫(xie) 作方法論上的一些想法,他提起幾年前在首師大文學院的一次講座,題目也是當代文學與(yu) 世界文學的關(guan) 係。講座結束後一個(ge) 人找到他說:老師您的方法不是比較文學的準確方法。洪子誠說:“我確實沒受過比較文學的訓練,也沒有認真讀過比較文學的教科書(shu) ,我的重點還是中國當代文學,就是關(guan) 注當代文學在建構自身的過程中是如何處理外國文學的。”

  洪子誠的研究主要聚焦於(yu) 我國上世紀50至70年代,這段曆史的文學過程有過很激烈的爭(zheng) 論和抗爭(zheng) ,有些人甚至為(wei) 此受苦受難。“我記得讀過英國一位批評家的《西方馬克思主義(yi) 探討》這本書(shu) ,是賀桂梅送給我的,扉頁上寫(xie) 著:‘洪老師好好學習(xi) 。’”書(shu) 前麵的討論部分洪子誠尤其認真讀過,其中的“反必勝主義(yi) ”概念特別引起他的興(xing) 趣,“聯係到我現在研究的對象,我會(hui) 說曆史上並沒有必勝者。”

  他還特別關(guan) 注到剛畢業(ye) 的研究生吳虹飛的話,覺得很有道理。學生說像洪老師這一輩人,因為(wei) 看到同時代人為(wei) 理想而受苦遭難,從(cong) 而意識到自己有時代的債(zhai) 務,這種債(zhai) 務讓他們(men) 無法誇誇其談,於(yu) 是努力做一點曆史留痕的工作。洪子誠感歎:“這個(ge) 學生非常敏銳地說出了我們(men) 這些人的責任以及我們(men) 的局限。”

  “我還是聽到了洪老師隱隱跳動的心聲”

  中國社科院文學所研究員陸建德在洪教授發言後說:洪先生講書(shu) 名大了些,我卻覺得從(cong) 世界學術界格局來看,這個(ge) 書(shu) 名很有意義(yi) 。

  他解釋,現在世界文學的概念談得很多,尤其是哈佛教授David Damrosch的《什麽(me) 是世界文學》在中國翻譯出版後,在比較文學界影響非常大。對很多美國學者來說世界文學也是新奇的,他們(men) 希望在這方麵做出拓展性工作。所以洪先生這本書(shu) 在國際平台來看,有著重要的貢獻,說明世界文學的概念在中國存在已久,而且一直和中國當代文學有著富有創造力的互動。

  “在曆史的長河裏,我們(men) 是一直與(yu) 其他文化進行互動的,唐代的長安做了那麽(me) 多胡樂(le) ,莎士比亞(ya) 時代英文翻譯《牡丹亭》,曆史就是如此多元豐(feng) 富。如果回到唐代長安,會(hui) 發現我們(men) 的文明如此輝煌燦爛,恰恰是因為(wei) 開放性的互動交流。所以今天閱讀洪子誠先生這本著作,他勾連起的中國當代文學和世界文學,也是同理。”陸建德說。

  沈陽師範大學教授孟繁華因為(wei) 核酸超時未能入校,他在線上遺憾地說因為(wei) 這個(ge) 會(hui) 寫(xie) 了將近一萬(wan) 字的文章,但今天隻能說些閑話了。

  他首先感慨洪子誠巨大的創造力,年過八旬仍然有作品發表,更重要的是總有出人意料的角度和新的思路。“他從(cong) 來不做高調宣揚,從(cong) 不提出新的理念和口號,也從(cong) 來沒有在當代文學中另起一行的雄心壯誌。”孟繁華說:“這是一個(ge) 學者的自我要求,也是一個(ge) 學者沒有被時代學風裹脅的佐證。”繼而他說,洪教授提出議題的重要性正在被認識,希望這次會(hui) 議可以成為(wei) 當代文學研究的一個(ge) 轉折,既能尊重學科重要的研究成果,也可以認識到成果對學科發展的推動和價(jia) 值。

  孟繁華還特別談到,自1999年洪子誠的《中國當代文學史》出版之後,有影響的當代文學史著作和教材就沒有再出現。這從(cong) 一方麵反映了學科總體(ti) 研究麵臨(lin) 著困難,但事實上近年來學界一直在研究寫(xie) 作途徑,討論與(yu) 當代文學史有關(guan) 的內(nei) 容。

  “我感覺洪老師對當代文學史的研究現狀是不滿意的,他首先對自己不滿意,所以他一直在思考和探索甚至尋找更好的途徑,做出更好的文學史研究。”孟繁華說,他更期待洪老師能夠寫(xie) 出一本“當代中國文學中的古代文學”新著,“古今中外融會(hui) 貫通,中國當代文學才有更廣闊的前景。”

  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教授程光煒的發言標題就很吸引人:《洪老師的五十年代中期文學研究》。他坦言會(hui) 議主題聯係著他對洪老師這些年研究的一個(ge) 困惑——他的成就主要在哪個(ge) 時段?原動力和推動力究竟是什麽(me) ?

  程光煒得出結論:“我感覺到洪老師的曆史記憶停在1956、1957年,這是他三四十年來從(cong) 事文學史研究、17年文學研究的原動力,由此產(chan) 生的推動力不僅(jin) 沒有衰減反而有不斷增強的跡象。洪老師的文章,包括他的大多數論述,很少流露個(ge) 人感情,這是成熟學者的曆史定義(yi) 所致,不過從(cong) 書(shu) 中《死亡與(yu) 重生——當代中國的馬雅可夫斯基》一文中,我還是聽到了洪老師隱隱跳動的心聲。”

  程光煒相信在洪子誠的學術裏有“我的心靈、我的學術”這一問題:他是五六十年代一代敏感青年中的幸存者,之所以不斷重寫(xie) 1956和1957年,是這種幸存者身份和意識決(jue) 定的。洪子誠從(cong) 讀大學到畢業(ye) 留校的幾十年之中,很難擺脫這種記憶,他的50年代中期個(ge) 人史也由此形成。“中國當代文學中的蘇聯文學既可看做是洪老師開發的一個(ge) 新領域,也可說是他50年代中期研究史的一部分,他是我們(men) 與(yu) 50年代中期的一個(ge) 曆史中介,一位講述人。”

  “這種研究可能不會(hui) 有人再做,或者有人做也做不到這樣的程度了。”程光煒說得沉斂中帶著感動:“洪老師很出色地講述了自己的個(ge) 人時代,從(cong) 而為(wei) 中國當代文學史研究留下了一部寶貴的思想和學術財富。”

  文/本報記者 王勉

(責編:陳濛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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