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後,他們的經曆有些特別
孫塔在離職這天享受到了久違的冬日暖陽。從(cong) 深圳科興(xing) 科技園區走到深圳大學地鐵站大概要15分鍾,以往她下班的時候天都黑了,而那天下午3點,縷縷陽光灑在她的身上,“柔柔的、細細的、暖暖的”,她體(ti) 驗到了久違的自由、輕鬆和舒暢。
我覺得自己足夠特別
跟大多數校招生找工作的經曆不一樣,作為(wei) 一名2022屆校招生,從(cong) 2021年8月開始,孫塔就以本科學曆的身份先後進入兩(liang) 家公司工作,後來又相繼被裁員。“我覺得自己足夠特別,周圍的同學都還沒開始工作呢,我就已經被裁了兩(liang) 次了。”
孫塔的兩(liang) 份工作機會(hui) 都是通過實習(xi) 時認識的前輩內(nei) 推得到的。“我算得上是大家眼裏很卷的那種人”,上大學期間孫塔一直一邊上網課,一邊在公司實習(xi) ,快速積累了3年的工作經驗。因此即便還沒有拿到研究生畢業(ye) 證,依然有公司願意讓她以社招的身份進入工作。
孫塔的第一份工作是在2021年11月轉正的。3個(ge) 月後的一天上午,孫塔剛到公司就收到了一條企業(ye) 微信:“過來一起聊一下”,她沒有多想,“以為(wei) 隻是一次正常的部門內(nei) 的業(ye) 務推進交流”。走進會(hui) 議室之後,孫塔看到對麵同時坐著人力資源同事和部門主管,她便預料到了此次談話的內(nei) 容。
與(yu) 孫塔的談話隻用了5分鍾,但會(hui) 議室被預約了整整一天,剩下的時間裏,公司人力資源按照裁員名單分別約談。公司很直接地告知了裁員結論和處理方案,雖然提供了內(nei) 部轉崗的方案,但是孫塔瀏覽了一下,並沒有適合自己的崗位。“我還是拿賠償(chang) 走人吧”,孫塔很慶幸,“我的研究生畢業(ye) 證還沒拿到,拿到之後可以繼續參加春招和秋招”。
2022年2月正是深圳新冠疫情嚴(yan) 重的時候,孫塔想要盡快離開深圳,因此提前一天來到公司辦理離職。孫塔在公司的東(dong) 西並不多,一個(ge) 帆布包就能放得下。
她想起自己在樓下咖啡店的會(hui) 員卡裏還有錢,轉正的時候為(wei) 了獎勵自己,孫塔一次性充值了500元,“沒想到人走了,錢還沒花完”。她刷光了卡裏所有的錢請同事吃了一頓零食“大餐”。
孫塔休息了1個(ge) 月入職了一家外企,“被裁還是給我留下了一點陰影,我沒有選擇互聯網公司”。轉正1個(ge) 月後,孫塔所在的公司總部宣布她所在的整個(ge) 部門員工全部在裁員名單裏。
在外企工作的那段時間都是居家辦公,但是孫塔離職那天,部門同事都來到了公司。因為(wei) 疫情原因沒辦法堂食,孫塔的部門領導叫了外賣到公司食堂。“真的很感動也很熱鬧,大家邊吃邊聊,突然看到新聞彈窗我們(men) 公司旁邊有疫情高風險區,大家掏出手機來檢查自己粵康碼,發現全部變黃了,我們(men) 一起哈哈大笑。”
吃完飯後孫塔和同事在會(hui) 議室拍照留念。“就是被裁了呀,我們(men) 大家都很坦然麵對和討論。”孫塔後來還接受了公司提供的法律援助,在他們(men) 的幫助下,她拿到了更高的離職賠償(chang) 金。
與(yu) 孫塔相比,張森就沒有這麽(me) 好的運氣,同樣是應屆生被裁員的他並沒有拿到賠償(chang) 金。回憶起自己的秋招曆程,張森用“一手好牌打得稀爛”來形容。張森熱愛遊戲,這份愛好也成了他的職業(ye) 發展方向。大三那年夏天,他在知名互聯網企業(ye) 實習(xi) ,“我每天晚上都從(cong) MSI(英雄聯盟季中冠軍(jun) 賽)觀賽現場下班,感覺生活很美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喜歡的戰隊IG被TL打了個(ge) 1∶3”。
實習(xi) 結束時,張森得到了轉正的機會(hui) ,但他拒絕了,毅然決(jue) 定前往英國讀研,“那時候覺得畢業(ye) 的時候,我應該能進更好的公司工作。”
研究生畢業(ye) 後,張森在2021年秋招時拿到了8個(ge) offer,其中不乏知名大廠的offer。彼時,遊戲行業(ye) 的大好勢頭使得這個(ge) 本身就熱愛遊戲的男孩子極其興(xing) 奮,他在拿到的眾(zhong) 多offer中選擇了入職這家遊戲行業(ye) 的頭部公司。
一切並沒有張森想象中那麽(me) 順利,剛過了年關(guan) ,遊戲行業(ye) 的寒意襲來,為(wei) 了轉正,他不得不跟著組裏的大部分人卷起來,“我每天下班的時間漸漸從(cong) 晚上9點變成淩晨兩(liang) 點”。在轉正前的一個(ge) 星期,張森還是被上級告知:試用期不通過,要麽(me) 轉外包,要麽(me) 自己提離職。
這不能否定我們(men) 個(ge) 人的業(ye) 績和能力
校招入職公司的第三個(ge) 月,王茜茜被部門主管約談。收拾東(dong) 西辦理離職那天,王茜茜看到“校招優(you) 秀雇主”的榮譽牌匾依然在公司走廊文化牆上閃閃發光。站在這塊牌匾前,她回想起自己剛拿到這家公司offer時的心情,“太心動了,這可是行業(ye) 內(nei) 的頭部公司”,從(cong) 沒去過上海的她一個(ge) 人扛著30寸的行李箱“飛速”入職,而此刻,物是人非。
平靜下來後,她把手機上的各種招聘軟件重新下載回來,“一切仿佛回到了一年前找工作時的狀態”。她堅信自己還是能找到一份滿意的工作。當年秋招時,她先後參加了定向選調、電視台、廣電集團和廣告公司的招聘,都非常幸運地通過了筆試和麵試,但她最後還是選擇了去上海。
和喬(qiao) 木同批進入部門的校招生有5個(ge) ,2022年9月第一批裁員時,喬(qiao) 木已經隱約預料到自己的結果,但距離拿到上海戶口還有兩(liang) 個(ge) 月的時間,她不能主動離職尋找其他機會(hui) ,隻能默默等待自己被約談的那天到來。
11月,部門主管找到喬(qiao) 木,她很快就接受並消化了被裁這個(ge) 結果,“我們(men) 校招生沒有很多既往的成績能夠證明自己的能力,所以處在比較弱的位置上。這樣的集體(ti) 裁員並沒有否定我們(men) 個(ge) 人的業(ye) 績和能力,隻是我們(men) 比較倒黴而已,剛入職就遇上這樣的事情。”
“被裁的決(jue) 定一旦下達,根本無法挽回。”喬(qiao) 木對自己被裁這件事情非常理解和接受的原因是“薪資倒掛”,入職時間短、資曆淺的員工收入高於(yu) 入職時間長、資曆深的員工,這種現象更容易出現在紅利期的好賽道行業(ye) 的高附加值崗位,比如互聯網行業(ye) 裏的IT研發。拿喬(qiao) 木所在公司來說,校招生剛進來的待遇和工作一兩(liang) 年的老員工基本持平。“我們(men) 這批人校招拿到的薪資隻是吃到了時代和行業(ye) 的紅利,可是老員工擁有的是業(ye) 務能力上的優(you) 勢,選擇裁掉應屆生也是公司的明智之舉(ju) 。”
被裁員的經曆,王茜茜並沒有告訴父母,“我不想父母就此機會(hui) 催我回家”。王茜茜總把“我是大齡畢業(ye) 生”這句話掛在嘴邊,“27歲的年紀在上海不算大,每個(ge) 人忙著自己的事情,同事們(men) 來來往往,沒人會(hui) 在意你。在老家,27歲代表的是結婚生子,甚至是二孩三孩。”王茜茜的父母給她找了老家國企的工作,但是她不想回去,她想繼續在上海尋求自己的事業(ye) 發展。“如果當初要留在家裏,我何必念這麽(me) 多年書(shu) ,費這麽(me) 多努力?”
繼續在上海找工作對隻有3個(ge) 月工作經曆的王茜茜來說,可能比回到老家更加艱難。不過,兩(liang) 個(ge) 月的時間裏,王茜茜還是得到了幾家公司的麵試機會(hui) ,麵試官總是問她同樣的問題:“我看你的工作時間很短,你為(wei) 什麽(me) 這麽(me) 快就離職?”王茜茜提前準備了幾個(ge) 回答,比如公司業(ye) 務與(yu) 自己職業(ye) 規劃不匹配,再比如希望去更好的公司鍛煉自己,“但是我覺得麵試官應該也心知肚明吧。”
張森也麵臨(lin) 著和王茜茜同樣的情況,因為(wei) 已經繳納社保,所以無法再投遞校招崗位,在社招裏麵,他的工作時間又太短,不具備競爭(zheng) 力。在家待業(ye) 的3個(ge) 月裏,張森一直在思考自己該換哪個(ge) 方向發展,很多公司都要求2年-3年工作經曆,張森隻能投遞不要求工作經曆的公司。他投遞了8家公司,得到了3家公司的麵試機會(hui) ,最終拿到了1個(ge) offer。
我還是決(jue) 定在上海繼續拚一拚
喬(qiao) 木在社交平台發布了一篇名叫“應屆生被裁指南”的帖子,用自己的被裁經曆安慰和鼓勵別人。在“校招裁員”的相關(guan) 帖子下,也經常會(hui) 發現她的留言,“工作隻是實現個(ge) 人價(jia) 值的方式之一,並不是唯一,如果暫時沒有,先放輕鬆,都會(hui) 有的。”“社會(hui) 和家庭都有需要你們(men) 的地方,任何人都有安身之所。”“世界很大,日子很長,大家都一樣的有著無限可能。”
離職之後,喬(qiao) 木並沒有急於(yu) 找工作。“有段重新思考職業(ye) 規劃的時間並不是件壞事”,從(cong) 事互聯網是喬(qiao) 木一直以來的夢想,讀本科時,她就一直在互聯網企業(ye) 實習(xi) ,“我覺得自己很幸運趕上了互聯網最好的時候”,因此在研究生畢業(ye) 時喬(qiao) 木延續了之前的職業(ye) 規劃。這段被裁員的經曆,讓她意識到“19歲開始的職業(ye) 規劃,在25歲這年可能需要再來一次”。是否繼續做這個(ge) 行業(ye) ?是否繼續從(cong) 事這個(ge) 職位?是否繼續在上海?喬(qiao) 木需要一段時間自己想清楚,“肯定會(hui) 找到工作,但是可能短時間內(nei) 找不到滿意的工作”。
張森從(cong) 小到大成績拔尖,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因為(wei) 成績優(you) 異,他通過自主招生進入一所985院校學習(xi) 。他坦言自己是一個(ge) 很害怕失敗的人,沒辦法自如地跟朋友說起此事,“不想成為(wei) 別人茶餘(yu) 飯後的談資”。隻是每當四下無人或者夜深人靜時,張森總會(hui) 陷入這樣的沉思:“如果我當時選擇了另一家公司,被裁的那個(ge) 人還會(hui) 是我嗎?”
雖然被裁後,順利地找到了下一份工作,但是張森並沒有入職。“我需要更多的時間去消化這件事情”,他打算給自己一段空窗期收拾心情。張森打算讀個(ge) 計算機專(zhuan) 業(ye) 的二碩或者博士,畢業(ye) 後再繼續找工作。
回家的幾個(ge) 月時間裏,他做起了自媒體(ti) 賬號,做得還不錯,“看吧,隻要肯花時間下功夫,不管幹什麽(me) 都能成”。
2022年6月拿到碩士畢業(ye) 證之後,孫塔迅速投遞簡曆,又迅速入職了一家新公司。經曆了兩(liang) 次裁員的孫塔,從(cong) 不避諱跟朋友聊起這些經曆,“我沒有覺得被裁是一件恥辱的事情,這是很多複雜因素造成的,甚至在這些因素裏,個(ge) 人因素隻占很小的一部分”。孫塔甚至把這些當成很好玩的事情跟朋友們(men) 交流,緩解他們(men) 找工作時的焦慮。
“過好當下的每一天。”孫塔不考慮後麵等待她的是什麽(me) 。“就像兩(liang) 條路擺在你麵前,你是選擇抱著對未來的擔憂,心驚膽戰地活下去,還是放下這份擔憂瀟灑隨心走,你會(hui) 選擇哪一條?”在反複尋找工作的過程中,孫塔覺得自己收獲的比失去的更多,她的職業(ye) 規劃和自我認知都越來越清晰。
王茜茜的父母經常給她發一些老家的公務員和事業(ye) 單位的招聘信息,被裁之後,她也篩選了一下2022年國考的崗位,符合她專(zhuan) 業(ye) 的崗位隻有3個(ge) ,其中還有兩(liang) 個(ge) 隻要應屆生,她能報的崗位隻有1個(ge) 。王茜茜看了一下這個(ge) 崗位的報錄比,錄取3人,報名的人數已經近1000人。
她還是決(jue) 定在上海繼續拚一拚。去年12月,王茜茜已經入職了新公司,“一直向前走,想要的生活和答案都會(hui) 有的”。2023年經濟的複蘇,讓王茜茜看到了更多的工作機會(hui) 。她相信隨著自己工作經驗的積累,未來會(hui) 找到更好的工作。
(文中受訪者均為(wei) 化名)
中青報·中青網見習(xi) 記者 陳曉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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