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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肯尼迪”共度漫長歲月

發布時間:2024-01-10 14:39:00來源: 工人日報

  劉期達一手握著折疊手杖,一手伸向身邊的妻子漫子。漫子正與(yu) 旁人說著話,但她下意識做出回應,也伸出手與(yu) 丈夫十指相扣。

  人前人後,牽手是這對都已年過45歲的夫妻非常頻繁的舉(ju) 動。恩愛是當然的,但這同時是一種“必須”,如果沒有妻子的“保護”,看起來與(yu) 常人無異的劉期達即使走在平坦的路上也有摔倒的風險。

  讓劉期達那麽(me) 容易摔倒的是一種學名為(wei) 脊髓延髓肌萎縮症的疾病,因1968年美國一位叫肯尼迪的醫生最早報告病例,它又被稱為(wei) 肯尼迪病。根據主流觀點,肯尼迪病患病率為(wei) 十萬(wan) 分之一至十萬(wan) 分之二,是典型的罕見病。

  與(yu) 近年來廣為(wei) 人知的罕見病“漸凍症”(肌萎縮側(ce) 索硬化)相似,肯尼迪病也會(hui) 導致患者全身肌肉萎縮,最終發展為(wei) 呼吸衰竭,且在全球範圍內(nei) 尚無明確有效的治療方法。隻是比起“漸凍人”3至5年的平均壽命,肯尼迪病患者病情發展要慢一些,預期壽命更長一些。

  所以,在有藥可治前,劉期達和他的病友們(men) 要在被“劇透”人生的前提下,與(yu) 機能不斷減弱的身體(ti) 共度漫長歲月。

  “你居然知道肯尼迪病”

  異常最早出現在籃球場上。常與(yu) 劉期達一起打球的人發現這位好手退步了,該出現的位置他跑不到,輕輕一躍就能拿到的傳(chuan) 球他也接不到。那一年,劉期達剛滿30歲。

  2000年從(cong) 湘潭大學畢業(ye) 後,劉期達留校在黨(dang) 委辦公室工作,2007年底,他被提拔為(wei) 當時學校最年輕的副處級幹部。那時,劉期達與(yu) 女友也已談婚論嫁,這個(ge) 來自湘西小縣城的年輕人正“自信且優(you) 雅”地走向未來。

  對自己身體(ti) 的變化,剛開始劉期達隻當是工作太忙熬夜太多的反應,但情況很快變得嚴(yan) 重起來。正在裝修的婚房位於(yu) 5樓,劉期達爬樓梯時雙腿越來越沉重,到後來中途必須停下來休息。終於(yu) ,他決(jue) 定去看醫生。

  從(cong) 骨科到風濕免疫科,從(cong) 中醫到西醫,劉期達吃過藥、做過理療,但下肢無力的情況始終沒有改善。2008年8月,他到長沙一家三甲醫院住院檢查,一個(ge) 月下來依然沒有找到病因,還被誤診為(wei) 另一種肌萎縮類罕見病。

  十多年前,這樣的經曆在肯尼迪病患者中很普遍。

  那時候國內(nei) 極少有神經內(nei) 科醫生的知識係統中有“肯尼迪病”的存在。首都醫科大學附屬朝陽醫院神經內(nei) 科主任醫師魯明在2006年第一次診斷出肯尼迪病病例,此後長期從(cong) 事相關(guan) 研究。開始好幾年間,經他之手確診的病人基本都是帶著誤診診斷書(shu) 來的。

  在以神經科學著稱的首都醫科大學宣武醫院,情況同樣如此。該院神經內(nei) 科神經肌肉病專(zhuan) 科主任笪宇威教授2010年時首次報告肯尼迪病病例,但最初這名患者是被診斷為(wei) “漸凍症”而收治入院的。

  隱約感覺到自己的病“不簡單”,又查不出所以然,劉期達陷入了無力、恐懼、抓狂交疊的狀態之中。他與(yu) 同年留校的趙猛、蔣科兵是公認的“鐵三角”,漸漸地,兩(liang) 個(ge) 好朋友發現“達達不來打球了,也不跟我們(men) 聚餐了”。2009年初,察覺到對方父母的擔憂,劉期達主動與(yu) 女友解除了婚約。幹著頻繁與(yu) 人打交道的辦公室工作,上班時他卻開始有意將門虛掩,“就想把自己藏起來”。

  好在即使是最消沉的時候,他也沒放棄“搞清楚敵人究竟是誰”。

  劉期達試著在網絡上找資料、搜文獻。雖然信息並不多,但等到2011年他到宣武醫院見到笪宇威時,心中已有了自己的猜想。

  問診後,笪宇威無意中問了一句,“你覺得自己生的是什麽(me) 病?”

  “我覺得可能是肯尼迪病。”劉期達這一回答,讓診室裏跟隨笪宇威進修的幾位醫生驚訝不已,“你居然知道肯尼迪病?”

  雖然是罕見病,不過肯尼迪病病因很明確,隻要找對方向,進行有針對性的基因檢測,就可以做出診斷。花了幾百元錢,經過幾天等待,劉期達拿到了預期中的診斷報告。

  他說當謎底揭曉時,自己有“小賺了一筆”的感覺,“人就是這麽(me) 奇怪,當你做了無數更糟糕的設想後,這樣的結果竟如同一種幸運”。

  那時候,距離劉期達發病,已過去了近4年。

  說,還是不說

  因為(wei) 病程發展比較慢,肯尼迪病患者可以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裏“潛伏”在常人之中。是否公開病情,也變得可以選擇。

  隱瞞,幾乎是所有人的第一反應,劉期達也不例外。

  “說到底,那是一種不願認命的表現。”劉期達說,就像一個(ge) 孩子死死抱著一個(ge) 不是自己的玩具,發病初期他依然試圖沿著此前的軌道向前走。然而隨著肌肉萎縮蔓延,他漸漸難以勝任高強度的工作,時刻要保持警惕的“潛伏”也讓他憋得很難受。

  劉期達決(jue) 定對玩具鬆手。他先是主動申請調離了公認很有發展前途的黨(dang) 委辦公室,接著對外坦陳了自己的病情,開始是對趙猛、蔣科兵這樣的好友,接著是同事、領導。得知消息後,有人震驚,有人惋惜,有人問了好幾遍“這是什麽(me) 病”。

  “唯獨沒有非議和歧視。”多年來,劉期達一直很慶幸自己身處人文關(guan) 懷氛圍濃厚的高校,這讓他有條件開啟“搶救性”的人生旅程。

  2012年,劉期達在汽車類網站越野e族中給“湖南大隊”版主發了一封私信,說明自己的情況,希望對方能幫忙組隊自駕去一次西藏。

  劉期達關(guan) 注越野是在生病前,駕照和第一輛越野車卻是在確診後才先後到手的,“當身體(ti) 機能的喪(sang) 失成了一種明確的預期,我就想要抓緊時間做想做的事”。

  那年8月,包括劉期達在內(nei) 的15位越野愛好者從(cong) 湖南前往西藏。抵達拉薩那天,劉期達首次以肯尼迪病患者的身份接受了當地媒體(ti) 的采訪。

  劉期達在“湖南大隊”找隊友的事,觸動了活躍在隊裏的媒體(ti) 人範軍(jun) 威的職業(ye) 神經。2013年初,範軍(jun) 威對劉期達做了一個(ge) 很基礎的采訪,劉期達穿了有“越野e族”標誌的衣服,還提出以自己的越野車為(wei) 拍攝背景。

  “作為(wei) 一個(ge) 很可能過早知曉生命結局的人,他呈現出的是一種與(yu) 之不符的溫和且積極的狀態。”憑著多年從(cong) 業(ye) 經驗,範軍(jun) 威預感到劉期達的故事很可能是一部“勵誌戲”,他決(jue) 定對其進行長期跟蹤拍攝。

  “鐵三角”重組,辦公室的門再次敞開,劉期達生性中的樂(le) 觀和開朗很快又占據了主動。現在,劉期達的腿部力量已經無法支撐他獨立從(cong) 沒有扶手的椅子上站起來,於(yu) 是很多時候,趙猛和蔣科兵就是扶他起身的“左右護法”,劉期達會(hui) 打趣說自己“提前享受離休人員待遇”。他還把漫子稱為(wei) “人工智能”——在家裏凡是自己做不了的事,喊一聲“老婆”就能搞定。

  因為(wei) 愛上在路上的感覺,第一次自駕後,劉期達又連續3年以“一個(ge) ‘破人’一台破車”的配置去過新疆、青海、內(nei) 蒙古等地。蔣科兵說,看到劉期達沿途發來的照片,甚至會(hui) 覺得他比自己還自由。

  關(guan) 於(yu) 自己的真實病情,劉期達獨獨沒有告訴父母。2017年,他的父親(qin) 因癌症做了手術,在照顧期間,由於(yu) 心裏著急,他曾在同一天裏兩(liang) 次在平地上跪倒。“扶著一旁的籬笆艱難起身時,我感到了久違的崩潰。”

  但劉期達從(cong) 未把苦澀的氣息向外傳(chuan) 遞,他身邊因此形成了一種很有意思的氛圍:人們(men) 知道劉期達是病人,絕大多數時候卻難以把他當成病人。

  總得做點什麽(me)

  受疾病特征影響,肯尼迪病患者集中在30至50歲之間發病,且均為(wei) 男性。疾病侵襲身體(ti) 肌肉,也“腰斬”了他們(men) 多年來構建的生活。

  下肢無力是肯尼迪病早期典型症狀,後來劉期達與(yu) 病友交流時發現,當要與(yu) 旁人一起上樓時,大家的遮掩策略出奇一致:假裝看手機落在後麵,“我打個(ge) 電話稍後再上去”;如果朋友或單位組織爬山,那千方百計都要想一個(ge) “確實去不了”的借口。

  害怕丟(diu) 掉工作,是不少肯尼迪病患者隱瞞病情的主要原因。這其中有貨車司機、汽修師這類要依靠體(ti) 力勞動的人,也有供職於(yu) 私人企業(ye) 的腦力工作者。無論肌無力是否影響工作內(nei) 容,他們(men) 都擔心一說出口就會(hui) 被單位當作包袱或累贅。

  也有人是為(wei) 下一代考慮。肯尼迪病是一種X染色體(ti) 連鎖遺傳(chuan) 性神經係統變性疾病,患者的女性後代100%是異常基因攜帶者,等到其生育時,男性後代就有50%可能性會(hui) 是肯尼迪病患者。患者林揚(化名)在一家國企做科研工作,因為(wei) 有個(ge) 女兒(er) ,直到現在他也隻是含糊其詞地對外表示“腿腳不好”,而且還一直瞞著自家姑娘,“這要是說出去了,孩子以後還怎麽(me) 找對象?”

  “潛伏”並不利於(yu) 推動公眾(zhong) 對肯尼迪病的認識及相關(guan) 研究的開展,甚至阻礙了病友間抱團。意識到“總得做點什麽(me) ”後,2013年,劉期達創建了肯尼迪病病友QQ群,十年間共“收集”到850多位病友。2014年他與(yu) 病友一起成立了“肯尼迪罕見病關(guan) 愛中心”,次年在北京組織召開了全國肯尼迪病病友及專(zhuan) 家交流會(hui) 。2018年,我國發布《第一批罕見病目錄》,肯尼迪病被列入其中。

  但這些隻是開始。按照概率推算,我國目前應有兩(liang) 萬(wan) 至三萬(wan) 名肯尼迪病患者,這與(yu) 病友群中的人數相差極大,表明有大量患者沒有就診或尚未得到診斷。

  過去兩(liang) 年,魯明兩(liang) 次以肯尼迪病研究課題申報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均未能獲批,而已知病例數較少很可能是原因之一。其實不隻是科研,包括政策倡導和為(wei) 藥物開發提供市場數據,都需要找到更多的肯尼迪病患者。

  據魯明介紹,隨著對罕見病的關(guan) 注度提高,近幾年找到他的病人大多已是被正確診斷後經介紹而來,“但他們(men) 此前就是在醫療水平發達的城市就醫,在其他地區,專(zhuan) 科醫生對這一疾病的診斷水平依然不高”。

  即使是已經找到“組織”的肯尼迪病患者,願意“浮出水麵”的也不算多。林揚能理解這種心態,“在疾病發展到實實在在影響生活質量之前,很多人都會(hui) 選擇做鴕鳥”。

  林揚也做過鴕鳥。他早早加入了病友群,但直到2019年他才與(yu) 劉期達有了聯絡。那時,林揚已難以獨立上下樓梯,這迫使他不得不抓住點什麽(me) 當救命稻草。因為(wei) 外語水平較好,林揚開始上網檢索全球與(yu) 肯尼迪病相關(guan) 的資訊和文獻。漸漸地,他與(yu) 幾位病友組成了“技術小組”,除了為(wei) 大家翻譯文章和資料,他們(men) 還與(yu) 國外的肯尼迪病互助組織建立了聯係,力爭(zheng) 隨時獲取與(yu) 疾病相關(guan) 的每一條消息。

  2020年,劉期達開通了微信公眾(zhong) 號,在一篇談焦慮的文章中他寫(xie) 道,隨著蹲起能力減弱,他和很多病友先後有了“在外如廁焦慮”。

  由於(yu) 無障礙衛生間不夠普及或管理不善,劉期達笑稱自己“在全國各地的廁所裏都掙紮過”,到後期還不時要臨(lin) 時搬救兵把自己攔腰抱起。這樣的尷尬和無助並非每個(ge) 人都能承受,據劉期達所知,有的病友為(wei) 此大幅縮減了活動範圍,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現在,每次遇到無障礙設施問題,劉期達都會(hui) 既執著又平靜地撥打相關(guan) 單位電話反映情況要求整改。“如果這些事我們(men) 自己都不去做,怎麽(me) 能奢望別人的關(guan) 注和關(guan) 心?”

  他需要幫助,不需要同情

  在湘潭大學出版社,乘電梯到四樓,第一間辦公室離門最近的地方,就是劉期達的工位。這是社長申永豐(feng) 特地給他安排的。

  劉期達還有過別的“特殊待遇”。2017年,他在湘潭大學繼續教育學院任副院長,一次與(yu) 學院同事一起出差期間,“廁所裏的掙紮”又發生了。無奈之下,劉期達隻能打電話請同事來幫忙。時任繼續教育學院院長陳立新得知這一狀況後,很快與(yu) 相關(guan) 部門協商,將學院內(nei) 男衛生間的一個(ge) 隔間裝上馬桶和扶手。

  2021年,劉期達無法繼續在沒有電梯的繼續教育學院工作,調至出版社後,社裏的衛生間也為(wei) 他做了相應改造。

  生病十多年,劉期達的身體(ti) 機能在不斷下滑,每一次,學校都為(wei) 他提供了“接應的台階”。

  2023年,作為(wei) 出版社分管校對與(yu) 質檢流程的副社長,除了參與(yu) 日常管理工作,劉期達還看了300多萬(wan) 字的文稿,比上一年的200多萬(wan) 字又多了一些。劉期達說,前一陣和一位很久不見的朋友聊天,對方驚訝地表示,“你居然還在正經上班?”

  嚴(yan) 格說來,“正經上班”的描述還不夠準確。到出版社之前,劉期達在繼續教育學院分管辦公室工作,因為(wei) 文字功底好,在那的8年間,經他審閱、修改後的文字材料提交到學校相關(guan) 部門後能享受“免檢”待遇。離任前,他整理留下了一整套辦公室工作模板,直到現在,學院同事還在“享用福利”。

  “我們(men) 真舍不得他調走。”在陳立新看來,劉期達並沒有讓自己的價(jia) 值隨肌肉一起萎縮。

  2019年,決(jue) 定與(yu) 劉期達結婚時,漫子也抱著這樣的想法。“漫子”是個(ge) 網名,因為(wei) 劉期達在公眾(zhong) 號文章中總是以此稱呼妻子,它反而比真名更為(wei) 人所知。

  肯尼迪病曾讓劉期達自我調侃被判了“無妻徒刑”,因此當他突然宣布要與(yu) 因同學聚會(hui) 聯係上的中學校友漫子結婚時,身邊的人要麽(me) 覺得他被騙了,要麽(me) 覺得來了個(ge) 自我獻祭的新娘。

  在這對夫妻家客廳的陽台上,一邊擺著一台離合刹車油門訓練器——這是劉期達測試腿部力量用的,一邊擺著好幾副不同重量的啞鈴——這是漫子“舉(ju) 鐵”用的。“我現在能一口氣做六七個(ge) 引體(ti) 向上。”這個(ge) 身高不到160厘米的女人口吻輕鬆地說。

  這是一個(ge) 在很多細節處做好準備的家庭。劉期達的肌肉每萎縮一點,漫子的力量就要增加一分。他們(men) 還買(mai) 了寬敞的車位,以備未來劉期達無力開車後,漫子能輕鬆倒車入庫。

  4年過去,“被騙”的猜測早不存在,漫子也始終不認為(wei) 自己是因為(wei) 高尚才走進這段婚姻。她性格直接又不善表達情感,過去與(yu) 母親(qin) 常常因幾句話不對付就會(hui) 爭(zheng) 吵。劉期達這邊,家人間習(xi) 慣相互關(guan) 心和自然地流露愛意,時間長了,漫子與(yu) 母親(qin) 相處時也受到了影響。漫子好幾次聽弟弟說,母親(qin) 覺得她結婚後變柔了,變好了。

  劉期達和漫子結婚3周年時,範軍(jun) 威去了他們(men) 家裏。晚飯前,漫子在廚房忙碌,劉期達坐在沙發上一邊和範軍(jun) 威說著話,一邊下意識用目光追隨著妻子的背影。範軍(jun) 威悄聲示意一旁的同事拍下這一幕。後來他說:“那種溫馨和牽掛,是裝不出來的。”

  趙猛覺得,這是一對雙方都有浪漫情懷的夫妻,因為(wei) 情投意合走在一起,並在彼此身上找到了自己珍視和需要的東(dong) 西,至於(yu) 可能要麵對的更壞的未來,他們(men) 都不去多想。

  劉期達和漫子的確想得不多。去劉期達母親(qin) 住的地方,有一段必經的坡道。現在劉期達上坡必須拄著拐杖、靠左右大幅度搖擺身體(ti) 來往前走。於(yu) 是,每次到了那裏,漫子就牽著丈夫的手,和他一起像兩(liang) 隻企鵝一樣向左搖、向右搖……

  漫子覺得這樣“挺好玩”,也不管劉期達笑著說她“沒心沒肺”。她還在湘潭大學一處老廠房的花台裏種滿了月季,每到花期,那裏就是校園的網紅打卡地。

  最期待的片尾

  2023年11月,劉期達微信公眾(zhong) 號文章合集《罕見的旅程》出版。其後不久,越野e族“湖南大隊”舉(ju) 行年會(hui) ,組織方安排劉期達上台做一個(ge) 簡短發言。

  那天,範軍(jun) 威也去了現場。他心裏有些打鼓:年會(hui) 本是大家圖個(ge) 樂(le) 子的時候,要是劉期達為(wei) 了推銷新書(shu) ,發言時賣起了慘,恐怕會(hui) 被認為(wei) 在消費車友。

  被人扶上台後,劉期達接過話筒,“世界這麽(me) 好,我還想多活幾年去看看。為(wei) 了可能出現的但價(jia) 格高昂的特效藥,我需要攢錢,所以今天不是來賣情懷的,是來賣書(shu) 的”。

  幾句毫不遮掩的話,引來了台下人集體(ti) 鼓掌,“好!”“買(mai) !”在人群中的範軍(jun) 威一邊拍攝,一邊笑了。

  跟拍10年間,範軍(jun) 威見證了劉期達不斷地失去。因為(wei) 四肢力量減弱,他早已不能開自己心愛的切諾基越野車。2021年,劉期達的父親(qin) 去世。雖然結了婚,但出於(yu) 多種考慮,劉期達放棄了成為(wei) 爸爸的權利。至於(yu) 他已無法完成的蹲下係鞋帶、用手開紅酒等“技能”,更是不勝枚舉(ju) 。

  不過,這些都沒有改變範軍(jun) 威最初預判的“勵誌片”的底色,劉期達依然不懈努力地生活著。“是他自己讓這部紀錄片的拍攝意義(yi) 一直都在。”範軍(jun) 威說。

  除了努力生活,劉期達也在努力讓更多人知道肯尼迪病。他覺得,和許多致死致殘的罕見病相比,肯尼迪病因為(wei) 相對溫和,受到的關(guan) 注明顯少一些。但當它落在具體(ti) 個(ge) 體(ti) 身上時,對人生和家庭的打擊程度同樣不可小覷。

  這些個(ge) 體(ti) 應該被看見,不僅(jin) 為(wei) 了推動治療方法研發,為(wei) 了讓他們(men) 獲得合理的工作和生活權利,還為(wei) 了利用現有科學及時阻斷疾病的遺傳(chuan) 。

  過去幾年,因為(wei) 肯尼迪病來向魯明問診的,除了病人,還多了不少攜帶致病基因的女性。目前,利用第三代試管嬰兒(er) 技術,已經有肯尼迪病患者的女兒(er) 誕下了完全健康的孩子。此外,已經生育的致病基因攜帶者也可以盡早讓自己的孩子接受基因檢測,並根據結果對未來人生提早做出規劃。

  在罕見病人圈子裏有一句話:罕見病診療醫生比病人還罕見。這很符合肯尼迪病的現狀。作為(wei) 國內(nei) 屈指可數的研究這一疾病的醫生,魯明今年決(jue) 定退而求其次,先申報北京自然科學基金項目,以繼續展開對肯尼迪病治療方法的研究。

  劉期達問過範軍(jun) 威好幾次,跟拍自己的片子什麽(me) 時候能看到。類似的問題範軍(jun) 威也一直在問自己,片子什麽(me) 時候能收尾。

  去年底,在劉期達的新書(shu) 分享會(hui) 上,58歲的範軍(jun) 威受邀發言。他說,想要以這部紀錄片為(wei) 自己的職業(ye) 生涯收官,而他最期待的片尾畫麵,是肯尼迪病特效藥就在眼前時,劉期達臉上的表情。

  羅筱曉 方大豐(feng)

(責編:陳濛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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