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設教育強國·教育筆談】

　　黨(dang) 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加快建設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促進人才區域合理布局和協調發展，著力形成人才國際競爭(zheng) 的比較優(you) 勢。加快建設國家戰略人才力量，努力培養(yang) 造就更多大師、戰略科學家、一流科技領軍(jun) 人才和創新團隊、青年科技人才、卓越工程師、大國工匠、高技能人才。博士教育是造就國家戰略人才的重要方麵，是培養(yang) 拔尖創新人才和開展有組織科研的交匯點。當前世界學術中心正朝北美、西歐、東(dong) 亞(ya) 三足鼎立的方向發展，研究這些地區世界一流大學博士教育改革的新趨勢，知彼知己，對我國建設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形成人才國際競爭(zheng) 的比較優(you) 勢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yi) 。為(wei) 此，我們(men) 選取了北美、西歐、東(dong) 亞(ya) 地區的12所世界一流大學(哈佛大學、耶魯大學、斯坦福大學、麻省理工學院、牛津大學、劍橋大學、倫(lun) 敦政治經濟學院、巴黎政治學院、東(dong) 京大學、新加坡國立大學、香港大學、香港中文大學)為(wei) 案例，全麵梳理其近年來博士教育的改革舉(ju) 措，歸納出如下趨勢。

　　培養(yang) 目標 從(cong) 學術導向到應用導向

　　在博士培養(yang) 目標方麵，傳(chuan) 統博士教育強調麵向學術界培養(yang) 人才，博士教育的目的是為(wei) 高水平大學培養(yang) 高水平師資。然而近年來，在學術導向和應用導向之間，世界一流大學的博士教育目標更加趨向於(yu) 應用導向，即強調麵向產(chan) 業(ye) 界培養(yang) 人才，更加注重培養(yang) 博士生的實踐能力和應用能力，以更好地滿足社會(hui) 和產(chan) 業(ye) 的需求。

　　在學位結構層麵，大力發展專(zhuan) 業(ye) 學位。美國國家教育統計中心一項數據報告顯示，美國高校2016至2017年度博士學位授予人數為(wei) 181352人，其中專(zhuan) 業(ye) 博士學位的授予人數為(wei) 108509人，占比達59.8%，是學術博士學位的1.49倍，研究生專(zhuan) 業(ye) 學位規模不斷擴大。

　　在專(zhuan) 業(ye) 設置層麵，瞄準社會(hui) 需求調整專(zhuan) 業(ye) 。麵對新冠疫情對全球醫療係統的挑戰，劍橋大學於(yu) 2019年新設立免疫學與(yu) 傳(chuan) 染病研究所，隨後開設“傳(chuan) 染與(yu) 免疫”博士學位，於(yu) 2021年9月開始招生，2022年10月正式開課。該博士項目旨在使學生通過學習(xi) 一些基本技術，包括生物信息學、顯微鏡、流式細胞術、數據分析和統計，以及一些尖端技術，例如基因篩選的設計和執行、新的蛋白質組學方法和數學建模，提高其對免疫係統和傳(chuan) 染性疾病發病機製的認識與(yu) 理解，以期在免疫係統和傳(chuan) 染性疾病研究上有所創新。哈佛大學2021年也新增了7個(ge) 研究生專(zhuan) 業(ye) ，均為(wei) 醫療衛生相關(guan) 專(zhuan) 業(ye) ，如公共衛生流行病學項目、臨(lin) 床醫學項目、醫療質量與(yu) 安全項目等。

　　在課程教學層麵，重視培養(yang) 學生的實踐應用能力。耶魯大學法學院博士生教育較為(wei) 重視學生實踐課程的學習(xi) ，除開設一些必要的基礎課程外，還開設門類眾(zhong) 多的實用性課程，教學方法通常采用案例教學法，通過情境化、典型化案例的學習(xi) 培養(yang) 學生分析問題和解決(jue) 問題的能力。劍橋大學地球科學係博士項目以項目實踐為(wei) 課程教學主要形式，學生除了參與(yu) 項目活動，還參與(yu) 培訓、研討會(hui) 、講習(xi) 班，並從(cong) 事行業(ye) 實習(xi) 。學校設置的一項短期高級培訓課程，內(nei) 容包括在劍橋大學進行為(wei) 期三天的理論學習(xi) ，在冰川、海洋地區進行為(wei) 期五天的實地調研和考察，由專(zhuan) 業(ye) 研究人員指導培訓，引導學生將科學思考轉化為(wei) 切實可行的實踐計劃。博士生還可以參與(yu) 研究小組，與(yu) 極地研究員合作，共同探索極地環境並利用技術解決(jue) 問題。

　　培養(yang) 過程 從(cong) 封閉係統到開放係統

　　在博士培養(yang) 過程方麵，傳(chuan) 統博士培養(yang) 遵循學科邏輯，將博士培養(yang) 嚴(yan) 格限製在學科範圍內(nei) ，有點像一個(ge) “封閉係統”。但在國際科技競爭(zheng) 加劇，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在國家戰略科技力量中扮演重要角色的背景下，博士培養(yang) 日益遵循社會(hui) 需求邏輯，將博士培養(yang) 置於(yu) 跨學科、跨學院、跨校、跨國的環境下，強調博士教育的動態性、開放性。在這種“開放係統”下，世界一流大學的博士培養(yang) 過程呈現出如下變革。

　　一是從(cong) 導師負責製到導師組指導製。導師負責製是德國博士培養(yang) 模式的精髓，導師在博士招生、培養(yang) 、畢業(ye) 等環節擁有很大的話語權，同時導師對博士培養(yang) 質量承擔責任。但這種“手工作坊式”的博士教育已經不適應大科學時代，世界一流大學正在紛紛采用導師組指導製，旨在為(wei) 博士研究生提供更多和導師交流的機會(hui) ，把主導師從(cong) 一些不必要的環節中解脫出來，專(zhuan) 注於(yu) 對博士生研究計劃和論文的指導。對於(yu) 副導師或指導小組成員而言，通過參與(yu) 指導過程和承擔部分指導工作，也可以幫助他們(men) 開闊學術視野、積累指導經驗。例如劍橋大學除了分配一位主導師指導博士生畢業(ye) 論文，還會(hui) 指派一名副導師解答其有關(guan) 課程方麵的困惑。倫(lun) 敦政治經濟學院采用雙導師製對學生進行聯合指導，旨在通過互相監督提升博士研究生培養(yang) 質量。哈佛大學采用博士生指導委員會(hui) 製度，該指導委員會(hui) 通常由5名成員構成，這意味著學生除了選擇主導師外，還需要選擇幾位輔助的指導老師，特別之處在於(yu) 學生要根據自己的專(zhuan) 業(ye) 需求找尋與(yu) 自己研究方向一致的指導教授。麵對近年來知識飛速分化組合、跨學科研究快速發展的形勢，傳(chuan) 統的“一對一”單一導師製難以滿足某些學科領域的培養(yang) 要求，香港中文大學有些博士學位引進了聯合指導的方式，鼓勵其他相關(guan) 學科教師參與(yu) 對研究生的指導，助力學生提升跨學科研究能力。

　　二是從(cong) 基於(yu) 學科的培養(yang) 到進行跨學科交叉培養(yang) 。傳(chuan) 統博士教育模式通常將學生固定在某一院係，人才培養(yang) 活動在單一學科內(nei) 部開展。但隨著知識生產(chan) 模式的變革，世界一流大學開始強調要在不同學科領域間展開研究，培養(yang) 具有跨學科背景和視野的博士生。這要求博士培養(yang) 打破單一學科專(zhuan) 業(ye) 界限，進行跨院係的培養(yang) 。如哈佛大學和麻省理工學院的“學科間博士生項目”，跨學院設立博士學位項目，學生同時在兩(liang) 到三個(ge) 學院修讀課程，通過組合不同學院的課程學習(xi) ，以及在高年級進入輪換實驗室進行科學研究，促進學生跨學科、跨院係交流學習(xi) 。

　　三是從(cong) 產(chan) 學失聯到產(chan) 教融合。傳(chuan) 統的博士教育麵向學術界而不麵向產(chan) 業(ye) 界，博士教育與(yu) 產(chan) 業(ye) 界處於(yu) “失聯”狀態。但隨著高學位人才成為(wei) 區域知識創新中心和科技領軍(jun) 企業(ye) 的首選，博士學位獲得者日益獲得產(chan) 業(ye) 界的青睞，世界一流大學的博士培養(yang) 開始向產(chan) 業(ye) 界轉移，產(chan) 教融合成為(wei) 博士教育的新趨勢。斯坦福大學鼓勵博士生參與(yu) 產(chan) 業(ye) 研究項目，拓展產(chan) 學合作的深度和廣度。哈佛大學鼓勵博士生將研究成果投入社會(hui) 實踐和產(chan) 業(ye) 應用中。牛津大學鼓勵博士生在研究過程中考慮到科技與(yu) 社會(hui) 的互動，提高技術研究的社會(hui) 意義(yi) 。東(dong) 京大學利用其處於(yu) 東(dong) 京灣區的優(you) 勢形成了產(chan) 學研一體(ti) 化的研究生教育模式，通過在築波科學城等地建立創新走廊，以及在企業(ye) 、學術界、政府和其他部門的緊密合作下建設全球人工智能等研究中心和產(chan) 學合作創新平台，為(wei) 學生實習(xi) 和研究創造條件。新加坡國立大學啟動“研究生科研創新計劃”，支持、鼓勵並協助博士生、科研人員和教師組建以科學研究和高新技術為(wei) 基礎的初創企業(ye) ，將研究成果從(cong) 實驗室推向市場。

　　四是從(cong) 本土化培養(yang) 到國際化培養(yang) 。本土化與(yu) 國際化是高等教育發展的兩(liang) 種趨向。當前，國際化已成為(wei) 世界高等教育發展的重要趨勢。博士教育的國際化強調本土教育體(ti) 係與(yu) 外部教育體(ti) 係相互借鑒、相互兼容，以培養(yang) 博士生的國際視野和創新能力。實證研究證明，學生認知經曆的多樣性和創造力成正相關(guan) 關(guan) 係。在多元文化環境中工作與(yu) 學習(xi) ，會(hui) 有更大的空間來建構新的模式，拓展博士生的理解力和創造力。這種多元化的人生體(ti) 驗，既包括與(yu) 不同學科知識背景的人學習(xi) 與(yu) 生活，也包括與(yu) 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工作與(yu) 學習(xi) 。即便隻是和來自不同社團的人一起工作，也會(hui) 使學生解決(jue) 問題的能力有所提升。劍橋大學推出了“國際博士生項目”，旨在培養(yang) 跨國界的博士生。新加坡國立大學與(yu) 哈佛大學、耶魯大學、杜克大學、麻省理工學院、牛津大學等均開展研究生聯合培養(yang) 項目；巴黎政治學院與(yu) 一些國際知名大學合作提供約30個(ge) 研究生教育項目，例如與(yu) 意大利博科尼大學合作的國際管理與(yu) 公共事務雙學位，與(yu) 倫(lun) 敦政治經濟學院合作的公共事務雙學位；倫(lun) 敦政治經濟學院在過去10年中共增設23個(ge) 國際合作授課型研究生學位，例如與(yu) 北京大學合作的環境政策、科技與(yu) 健康雙學位，與(yu) 複旦大學合作的國際社會(hui) 與(yu) 公共政策雙學位，與(yu) 博科尼大學合作的歐洲和國際公共政策與(yu) 政治雙學位等。

　　評價(jia) 體(ti) 係 從(cong) 單一評價(jia) 到多元多維評價(jia)

　　傳(chuan) 統的博士教育評價(jia) 單純注重學術成果，或者看重博士論文，或者看重學術發表，容易忽略博士生其他方麵的素質和能力。針對這種單一評價(jia) 的局限性，多元多維評價(jia) 正在成為(wei) 一種重要趨勢。多元多維評價(jia) 注重評價(jia) 學術成果以外的因素，例如博士生的學術領導潛力、組織能力、實踐能力、社會(hui) 影響力、創新能力等，從(cong) 而使評價(jia) 更全麵。同時，與(yu) 傳(chuan) 統評價(jia) 相比，多元多維評價(jia) 能夠激發博士生的學術興(xing) 趣和熱情，鼓勵他們(men) 積極參與(yu) 不同領域的實踐和創新。

　　目前，世界一流大學在博士教育評價(jia) 方麵采取的一些多元化評價(jia) 方式，主要包括幾個(ge) 方麵：一是重視學術成果和學科貢獻性評價(jia) 。除了傳(chuan) 統的學位論文評估外，學術成果和影響因子也越來越被重視。例如期刊出版、會(hui) 議發言、專(zhuan) 利和技術開發等都能獲得加分。鼓勵博士生公開發表學術論文，但不唯論文。二是重視學術領導和參與(yu) 評價(jia) 。關(guan) 注博士生在組織學術活動方麵的領導潛能，例如組織會(hui) 議、參與(yu) 點評等等。三是重視拓展性項目參與(yu) 評價(jia) 。非常關(guan) 注博士生在拓展性項目中的表現，一些大學開設了大量的拓展性項目，博士生可以在課餘(yu) 時間積極參與(yu) 這些項目，在這些項目中獲得的讚譽和獎項等全部納入博士生評價(jia) 。四是重視教育和培訓評價(jia) 。一些學校將博士生參與(yu) 的教育和培訓項目，例如學術寫(xie) 作、科研技能培養(yang) 和團隊合作等納入評價(jia) 範圍。

　　總之，諸多世界一流大學力圖通過評價(jia) 改革，全麵提高博士生的綜合素質和創新能力。

　　(作者：周光禮，係中國人民大學教育學院教授；路馨苑，係中國人民大學教育學院博士生)

　　光明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