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保健與(yu) 管理專(zhuan) 業(ye) 是教育部2016年高等職業(ye) 教育新增專(zhuan) 業(ye) ，南通衛生高等職業(ye) 技術學校成為(wei) 我省首批開辦該專(zhuan) 業(ye) 的院校，目前已畢業(ye) 三屆共111名學生，均被一“搶”而空。學生不愁飯碗，學校卻為(wei) 該專(zhuan) 業(ye) 生源發愁——連續8年招生，僅(jin) 有一年招滿，至於(yu) 下一屆能招多少，老師說“不知道”。

　　養(yang) 老相關(guan) 專(zhuan) 業(ye) 為(wei) 何“市場熱、生源冷”？本報記者就此展開調查。

　　“投了兩(liang) 份簡曆，對方都是當場催我簽。”11月18日，江蘇省南通衛生高等職業(ye) 技術學校舉(ju) 辦2024屆畢業(ye) 生秋季招聘會(hui) ，2019級老年保健與(yu) 管理專(zhuan) 業(ye) 學生陳夢凡現場被申丞醫養(yang) 和南通市陽光老年公寓“爭(zheng) 搶”。

　　100%就業(ye) 卻過半是調劑生

　　今年6月，南通衛生高等職業(ye) 技術學校2018級老年保健與(yu) 管理專(zhuan) 業(ye) 35名畢業(ye) 生均被養(yang) 老機構聘用，就業(ye) 率達100%。11月的校園招聘會(hui) 上，明年畢業(ye) 的2019級同專(zhuan) 業(ye) 27名學生，也都被用人單位早早相中，不少人提前拿到多份錄用通知。

　　這麽(me) “火”的專(zhuan) 業(ye) ，招生時卻一點不火。

　　“連續8年招生，該專(zhuan) 業(ye) 40人的招生計劃名額，僅(jin) 有一年招滿。”南通衛生高等職業(ye) 技術學校老年保健與(yu) 管理專(zhuan) 業(ye) 教授陳玉華說，學校目前有在校生7600餘(yu) 人，開設的13個(ge) 專(zhuan) 業(ye) 中，老年保健與(yu) 管理專(zhuan) 業(ye) 是師生規模最“袖珍”的，迄今共招錄學生282名，就連現有學生也過半是“專(zhuan) 業(ye) 調劑”過來的。

　　2019級學生單佳怡就是被“調劑”的一員。中考時，她填報了該校3個(ge) 專(zhuan) 業(ye) ：藥學、康複和護理。因為(wei) 分數不占優(you) ，她選擇了專(zhuan) 業(ye) 服從(cong) ，最終被調劑到老年保健與(yu) 管理專(zhuan) 業(ye) 。“當時感覺沮喪(sang) 、迷茫，有點抵觸。”單佳怡回憶道，那會(hui) 擔心自己學了5年畢業(ye) ，也就是當伺候老人的“保姆”，沒啥前途。

　　為(wei) 了吸引更多優(you) 質生源填報老年保健與(yu) 管理專(zhuan) 業(ye) ，學校專(zhuan) 門舉(ju) 辦了“校園開放日”活動，由招生宣傳(chuan) 老師帶領學生和家長參觀實訓室並進行職業(ye) 體(ti) 驗，但收效甚微。很多人認為(wei) ，這個(ge) 專(zhuan) 業(ye) 名稱“聽著不光彩”。即將畢業(ye) 的2019級實際招生人數曆屆最少，僅(jin) 27人。明年能招多少人？目前學校老師心裏都沒底。

　　在校學習(xi) 過程中，充實的課程安排和職業(ye) 技能等級證書(shu) 考核、各級各類技能大賽，讓不少學生漸漸認可甚至喜歡上所學專(zhuan) 業(ye) 。“從(cong) 一開始麵對老人時手足無措，到現在掌握了保健照護、健康管理、機構管理三方麵課程的理論基礎再去提供誌願服務，我覺得這個(ge) 專(zhuan) 業(ye) 是有‘含金量’的。”陳夢凡說，臨(lin) 近畢業(ye) ，她發現很多學校專(zhuan) 業(ye) 是“人找工作”，而班上同學麵對的是“工作找人”，對未來發展愈發抱有信心。

　　養(yang) 老護理一言一行都是“技術”

　　“多虧(kui) 了小徐的警覺和專(zhuan) 業(ye) ，救了老人一命。”南通市市北護理院的工作人員向記者講述了一樁身邊事。前不久一天夜晚，96歲的李翠蓮老人突然嘔吐不止，值班護工趕緊聯係護理院生活秘書(shu) 徐敏。徐敏趕到房間查看情況，判斷老人並非普通腸胃不適，而是可能突發其他疾病，護理院人員迅速將老人送往醫院救治。經查，老人曾做過胃癌手術，這次係膽囊炎突發，所幸送醫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類似險情並非個(ge) 例。之前徐敏巡房時發現，有位奶奶呼叫不醒。因為(wei) 老人有糖尿病病史，徐敏立即給她測血糖，發現隻有2.2mmol/L，迅速找來醫生和護士給老人采取急救措施，通過靜脈注射高糖化險為(wei) 夷。

　　“老年保健與(yu) 管理是門‘技術活’，可不是隻管老人吃喝拉撒那麽(me) 簡單。”陳玉華說，像徐敏這樣的“科班生”，專(zhuan) 業(ye) 學習(xi) 中不僅(jin) 需要了解養(yang) 老與(yu) 保健知識，也要掌握相應醫療知識，涉及對老年人進行疾病預防和延緩方麵健康管理，還要具備緊急情況下的研判和急救能力。

　　為(wei) 了讓學生盡快適應社會(hui) 上各種養(yang) 老相關(guan) 崗位的需求，南通衛生高等職業(ye) 技術學校建立了“雙主體(ti) 、雙課堂”育人模式。學生在校完成理論知識學習(xi) 、在實訓室接受技能實訓、到企業(ye) 進行“現代學徒製”教學實踐，在實踐中遇到問題再由老師進行集中授課指導，實現“在學中練，在練中學”。

　　“老年人的心理需求也不可忽視。”單佳怡告訴記者，許多老人因為(wei) 生理衰退或難以適應退休生活，會(hui) 感到孤獨、沮喪(sang) ，甚至出現心理問題。學校專(zhuan) 門開設老年心理學等課程，助力學生開展老年人精神撫慰等工作，利用專(zhuan) 業(ye) 知識幫助實現“老有所樂(le) ”。

　　“夕陽事業(ye) ”期待“朝陽力量”

　　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結果顯示，中國60歲及以上人口為(wei) 2.64億(yi) 人，占18.70%，人口老齡化加速發展，老年人口基數大、增長快並日益呈現高齡化、空巢化趨勢，需要照料的失能、半失能老人數量劇增，目前達4000萬(wan) 人左右。

　　而從(cong) 事養(yang) 老護理的服務人員現在僅(jin) 有50多萬(wan) 名。北京師範大學中國公益研究院早前公布的《中國大學生養(yang) 老服務行業(ye) 就業(ye) 意願調查分析報告》顯示，即便按照一般口徑的1：3完全失能人口照護比來看，我國養(yang) 老護理人才缺口規模也已達到500萬(wan) 人。

　　結構性矛盾則更為(wei) 突出。記者從(cong) 南通市衛生健康委了解到，目前，農(nong) 村進城務工人員仍是一線養(yang) 老護理行業(ye) 的主力，普遍存在學曆、技能水平低以及年齡偏高等問題，加之缺少職業(ye) 培訓，護理技能和素養(yang) 難以提升。還有不少養(yang) 老護理員是從(cong) 家政等行業(ye) 轉來，可以在老人吃飯、如廁、換洗等方麵提供幫助，但難以滿足老人護理、醫療保健、心理疏導等需求。統計顯示，在南通全市311家養(yang) 老機構中，超過50歲的中老年護理員占比達65%。

　　“目前，我們(men) 院有400多名老人、90多名工作人員，護工平均年齡55歲，大多是初中畢業(ye) ，即使接受過崗前技能培訓，但遇到稍微複雜一些的測血壓、測血糖操作，就很難勝任。”南通市北護理院院長丁亞(ya) 標告訴記者，老年人的需求結構正從(cong) 生存型向發展型轉變，僅(jin) 憑目前的養(yang) 老服務人才規模和服務品質，難以滿足老齡人口特別是高齡、高知老齡人口的護理需求，急需大量可滿足“醫養(yang) 結合”需求的年輕人才。為(wei) 了推動護理服務人員專(zhuan) 業(ye) 化，每年他們(men) 都會(hui) 從(cong) 衛生高等職業(ye) 技術學校“搶訂”畢業(ye) 生。

　　“夕陽事業(ye) ”需要“青春血液”。在南通申丞醫養(yang) 小海護理部主任佘海兵看來，除了細心、耐心、責任心，養(yang) 老護理員還需要掌握一些專(zhuan) 業(ye) 技能。比如，部分老人患有膽囊炎、高血糖等基礎疾病，需要更精細的飲食供給、進行個(ge) 性化訂餐，科班出身的養(yang) 老護理員在這方麵具有優(you) 勢。

　　黨(dang) 的二十大報告提到，發展養(yang) 老事業(ye) 和養(yang) 老產(chan) 業(ye) ，優(you) 化孤寡老人服務，推動實現全體(ti) 老年人享有基本養(yang) 老服務。陳玉華說，隨著行業(ye) 不斷發展，分工將更加細化，護理人員的技能也將逐步多元化，專(zhuan) 業(ye) 性要求會(hui) 越來越高。養(yang) 老護理行業(ye) 急需高素質、高技能護理人才，這意味著存在巨大的培訓、就業(ye) 和消費市場，推動形成一個(ge) “朝陽產(chan) 業(ye) ”。

　　打破“天花板”讓“冷門”不冷

　　單佳怡的同學肖蘇月，是學校裏為(wei) 數不多自願填報老年保健與(yu) 管理專(zhuan) 業(ye) 的學生之一。她的想法很簡單——“對我來說，‘冷門’也意味著更多就業(ye) 機會(hui) 。”

　　“一聽說我要學這個(ge) ，我媽的臉都黑了。”肖蘇月告訴記者，在媽媽看來，養(yang) 老專(zhuan) 業(ye) 就是教怎麽(me) 伺候人的，肯定又苦又累，學這個(ge) 專(zhuan) 業(ye) 也不是個(ge) 光彩的事情。入學後，肖蘇月不斷用所學知識對父母進行科普，還提到老年保健與(yu) 管理專(zhuan) 業(ye) 未來就業(ye) 方向不局限於(yu) 養(yang) 老機構，還有老年大學、社區養(yang) 老相關(guan) 崗位，這才打破了他們(men) 的“刻板印象”。

　　事實上，專(zhuan) 業(ye) 養(yang) 老護理員的崗位工資並不算低，剛出校門月薪就能拿到4000—5000元。可工作一年後，南通衛生高等職業(ye) 技術學校老年保健與(yu) 管理專(zhuan) 業(ye) 首屆畢業(ye) 生唐可還是決(jue) 定離開養(yang) 老行業(ye) ，自己開了一家花店。她坦言，除了感受到就業(ye) 歧視外，更多是因為(wei) 擔心未來沒有發展空間。而這也是專(zhuan) 業(ye) 化養(yang) 老護理人才流失率居高不下的重要原因之一。

　　同樣畢業(ye) 於(yu) 南通衛生高等職業(ye) 技術學校，全國人大代表、南通市美適心福愛護理院護士長李楠楠連續6年提交養(yang) 老護理員評職稱相關(guan) 建議，希望打破這一職業(ye) 發展“天花板”。9月15日，省民政廳、省人力資源和社會(hui) 保障廳聯合發布全國“首個(ge) 養(yang) 老護理專(zhuan) 業(ye) 技術職稱體(ti) 係”。該文件規定，將養(yang) 老護理專(zhuan) 業(ye) 技術資格納入衛生序列，設初級、中級、副高級3個(ge) 層次，對應名稱依次為(wei) 養(yang) 老護理師、主管養(yang) 老護理師、副主任養(yang) 老護理師，並從(cong) 學曆、資曆要求、專(zhuan) 業(ye) 能力要求以及業(ye) 績成果等方麵對評審要求作了詳細規定。

　　今年10月，南通市首次啟動養(yang) 老護理專(zhuan) 業(ye) 技術職稱評審申報工作，在注重養(yang) 老服務理論水平的同時突出一線護理實績。南通市養(yang) 老服務指導中心主任季雯婕告訴記者，具備中專(zhuan) （含職高、技校）及以上學曆並從(cong) 事本專(zhuan) 業(ye) 技術工作滿一定年限，可申報評審初級養(yang) 老護理師資格。截至目前，南通市共有40餘(yu) 人申報評審初級養(yang) 老護理師資格。

　　“要實現‘讓老人有尊嚴(yan) 地生活，讓員工有尊嚴(yan) 地工作’這一目標，仍需要社會(hui) 各界不斷努力。”李楠楠說，要從(cong) 職業(ye) 發展體(ti) 係、社會(hui) 觀念、薪資待遇等方麵多管齊下，不斷提升養(yang) 老產(chan) 業(ye) 對高素質勞動力的吸引力，讓更多的年輕人看到職業(ye) 前景、能夠施展抱負、感受到職業(ye) 的價(jia) 值感和成就感，才能真正留住專(zhuan) 業(ye) 人才。（錢嘉怡 王世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