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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話“閑書”

發布時間:2022-04-22 09:47:00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作者:高洪波

  讀書(shu) 是人生一大樂(le) 事,讀閑書(shu) 更是樂(le) 中之樂(le) 。我讀閑書(shu) 的習(xi) 慣是從(cong) 小養(yang) 成的,再具體(ti) 點說,是我姥爺慣出來的。

  我姥爺是自學成才的鄉(xiang) 村知識分子。事實上,他是縣城一家藥鋪的掌櫃,終其天年時是一個(ge) 普通農(nong) 民。他的自學成才,照我看來就是無師自通地有了識文斷字的本領。

  這本領讓我奶奶和我最為(wei) 佩服。

  為(wei) 什麽(me) 扯到我奶奶?因為(wei) 她老人家不識扁擔大的一字,可又偏偏是個(ge) 文藝愛好者,這是廣義(yi) 的。其實,她隻愛好一種文藝活動——聽我姥爺念古書(shu) 。

  這些古書(shu) 現在看來不怎麽(me) 古,不過是《西遊記》《說嶽全傳(chuan) 》《說唐》,比《史記》《世說新語》差了好幾個(ge) 輩分。古書(shu) 能教給人知識學問,包括如何齊家治國平天下,車載鬥量,不計其數。而我姥爺搖頭晃腦念給他親(qin) 家母的,無論從(cong) 世俗還是藝術的眼光看,都可歸入“閑書(shu) ”之列。

  聽古書(shu) 是奶奶最大的享受,每逢這樣的時刻,她總是親(qin) 切無比,煙袋鍋子平捏在手中,忘記了噴雲(yun) 吐霧;而姥爺也總是一改平時不苟言笑的莊重,用平緩而準確的語言,將一個(ge) 又一個(ge) 有趣的人物和他們(men) 曲折的命運從(cong) 容道來。念古書(shu) 時的姥爺腦門上閃現著令人崇拜的智慧之光,老花鏡片後麵的目光慈祥,充滿了歡樂(le) 。在一無彩電二無錄音機的小縣城,聽收音機(當地叫“電匣子”)是唯一的奢侈享受,每逢過年才可收聽一次,使用的是和保溫杯一樣大的幹電池。想想看,在這樣封閉的環境裏,聽我姥爺念閑書(shu) 是何等快活。而我也沾了奶奶的光。

  說到讀閑書(shu) ,一是要身閑心閑,確實有閑工夫;另外,所讀的應確實是閑書(shu) 。

  我進入文壇幾十年來,文藝理論批評的書(shu) ,這斯基那可夫的皇皇巨著買(mai) 了幾書(shu) 櫃。讀起來手拿紅藍鉛筆認真勾勒,企圖鑽研清楚拉奧孔與(yu) 亞(ya) 裏士多德的關(guan) 係,又想弄明白美學與(yu) 生活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交情。讀時正襟危坐,還記點心得抄點卡片,這種狀態就不是讀閑書(shu) ,跡近於(yu) 古時候舉(ju) 子皓首窮經。

  記得若幹年前,我首次進入中央黨(dang) 校進修,發下《中共中央文件匯編》《改革開放新思路》《馬克思主義(yi) 哲學論稿》等淺紅封皮的厚書(shu) ,你若把它們(men) 當閑書(shu) 來讀,一是讀不成,二來也讀不進。從(cong) 某種意義(yi) 上說,這批書(shu) 也與(yu) 前麵提到的書(shu) 性質類似,屬於(yu) 正經的、嚴(yan) 肅的必讀書(shu) 。你在接觸它們(men) 時先要理清思路,繼而佐以濃茶,然後氣定神閑,一本正經地閱讀。有人形象地稱讀這類書(shu) 為(wei) “啃”。

  閑書(shu) 沒有“啃”的。讓你“啃”的絕對不是閑書(shu) 。

  曾經有家刊物問我最喜歡讀的書(shu) 是什麽(me) ,我覺得不好回答。事實上每個(ge) 人不可能一生隻喜歡一本好書(shu) ,不同的年齡階段喜歡不同的書(shu) 。年輕時中意的女郎,待成為(wei) 雞皮老嫗,肯定會(hui) 麵貌大變,感覺亦變,人與(yu) 書(shu) 有一理相通之處。當時我隻揀眼前喜歡的書(shu) 說了兩(liang) 本,一本是清末趙汝珍的《古玩指南》,另一本是美國未來學家托夫勒的《力量轉移——臨(lin) 近21世紀時的知識、財富和暴力》。趙汝珍為(wei) 古玩專(zhuan) 家,該書(shu) 匯集了古玩知識之大成,有趣至極;托夫勒是《第三次浪潮》的作者,學問、見識高人一等。

  《古玩指南》與(yu) 《力量轉移》是閑書(shu) ,因為(wei) 讀來輕鬆,但也不是真正意義(yi) 上的閑書(shu) 。前者有巨大的經濟價(jia) 值,如果你準備收藏、購買(mai) 古玩字畫。後者有明晰的指導意義(yi) ,如果你有對世界經濟、政治進行了解的熱情。譬如對當年震驚世界的海灣戰爭(zheng) ,托夫勒動用自己“力量以三種形式轉移”的觀點予以解釋,很能說服人。他認為(wei) 力量有三種基本形式,即暴力、財富和知識,三者順次為(wei) 低級的、中級的和高級的力量,三者中知識最為(wei) 重要。由於(yu) 暴力和財富在驚人的程度上依靠知識,因此今天正在出現空前深刻的力量轉移,從(cong) 而使力量的性質發生了深層次的變化。托夫勒以海灣戰爭(zheng) 為(wei) 例,戰爭(zheng) 前夕他判定,這三種力量均已凝聚於(yu) 海灣形勢中,薩達姆對科威特侵略用的是第一種力量,西方對伊拉克的封鎖用的是第二種力量,雙方的宣傳(chuan) 用的是第三種力量。而前兩(liang) 種力量,特別是軍(jun) 事力量都離不開知識——第三種力量。

  從(cong) 某一角度而言,我黨(dang) 提出的“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chan) 力”的著名論斷,對知識的肯定、強調達到一種空前的高度,誰說不是認知上的殊途同歸?由此可見閑書(shu) 不閑。

  閑書(shu) 不閑還有一例。

  我曾經看過一本書(shu) 叫《中國第一人毛澤東(dong) 》,從(cong) 中得知毛澤東(dong) 居然愛讀《增廣賢文》,於(yu) 是大樂(le) 。蓋因當年在雲(yun) 南軍(jun) 營,曾無意中得到一本《增廣賢文》,與(yu) 戰友們(men) 細讀,並爭(zheng) 相背誦,譬如“相逢不飲空歸去,洞口桃花也笑人”“少年休笑白頭翁,花開能有幾時紅”“盤山千條徑,同仰一月高”“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qin) ”等,信手拈來,感到意趣均佳。

  閑書(shu) 說到這裏,似乎該正名了。孰謂閑書(shu) ?孰謂忙書(shu) ?孰謂正書(shu) ?照我看來,真正的讀書(shu) 種子,眼中不該有閑書(shu) 正書(shu) 之分,凡進入吾眼之書(shu) ,若能存乎一心,便是好書(shu) 妙書(shu) 奇書(shu) 真書(shu) ,餘(yu) 者如過眼煙雲(yun) ,反倒真是“閑書(shu) ”。

  有一聯:“好友恨難終日對,異書(shu) 喜是故人藏。”好友與(yu) 異書(shu) 等價(jia) ,不讀閑書(shu) ,怎知世間有異書(shu) ?這是何等明白的一個(ge) 道理。

(責編: 李雨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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