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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好的小說

發布時間:2022-07-22 10:39:00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序跋】

  作者:劉醒龍

  人心裏藏著的秘密,連自己都發現不了。等到這秘密實在不想繼續成為(wei) 秘密,找機會(hui) 泄露天機,自暴行蹤,經山曆海的心靈,早已滄桑得不再將任何秘密當成秘密。

  1991年的秋天頗為(wei) 不凡。過了三十年,其間還跨越新舊兩(liang) 個(ge) 世紀,回過頭來看《鳳凰琴》,當年那次心曠神怡的山居日子,是一個(ge) 人內(nei) 心能量的爆發。那座名叫大崎山的山,是這種爆發力名副其實的支點。

  那年初秋在大崎山小住。在此之前,大崎山於(yu) 我從(cong) 來沒有陌生過。作為(wei) 大別山餘(yu) 脈,大崎山坐落在長江之濱,沒有群山環繞,獨具孤峰品格。當年舉(ju) 家搬遷,去到大別山腹地,自己剛滿周歲,還沒來得及見識大崎山獨有的人文氣象,但在日後的家庭文化中,大崎山從(cong) 沒有缺位。守著開門就能見到的大別山主峰,卻總在牽掛幾百裏之外的大崎山,天長日久的積累,讓心中的大崎山變得更加神奇。在大崎山的那幾天,舉(ju) 頭相望,俯首所見,舒展雙臂與(yu) 長風霞彩相擁,家中長輩說了二三十年的人與(yu) 事,在崖嶺上、密林間,比比皆是。多年以後,我才深信,詩心開化,文采飛揚,緣起於(yu) 大崎山中的那一段深情。

  世間山水自然,有兩(liang) 種形態,一種是熟悉的陌生,一種是陌生的熟悉。熟悉的陌生使人倍感神秘,陌生的熟悉使人生發情懷。作為(wei) 前者的大別山與(yu) 作為(wei) 後者的大崎山,有著文學意義(yi) 上的區別。沒有大崎山上的深情爆發,沒有大崎山所形成的力量支點,會(hui) 不會(hui) 有後來的寫(xie) 作?

  從(cong) 大崎山上下來,一口氣寫(xie) 了與(yu) 之前寫(xie) 的所有小說大不一樣的兩(liang) 部小說。

  先是1991年第一期《青年文學》頭條位置刊發的中篇小說《村支書(shu) 》,雜誌還沒印出來,責任編輯李師東(dong) 就來信說,再寫(xie) 一篇更好的,緊接著在第三期上推出來。寫(xie) 作者對自己所寫(xie) 的每一部新作,都會(hui) 懷有超越自我的願望。一部好小說,一部在好小說之上稱之為(wei) 更好的小說,是什麽(me) 樣子,有什麽(me) 樣的標準?這些年來,我從(cong) 未問過李師東(dong) ,他也從(cong) 不主動提及這個(ge) 問題。1992年元月,《鳳凰琴》順利寫(xie) 成並寄出。李師東(dong) 收到稿件後,隻字不提這是不是一部更好的小說,隻是將約定的第三期改為(wei) 第五期,原因是文學雜誌的行規,第五期比第三期更加醒目。

  後來的某個(ge) 階段,曾經很煩別人提《鳳凰琴》,需要編小說集時,也盡一切可能不收錄這部作品。一方麵是由於(yu) 那些言說者總是拘泥於(yu) 所謂教育題材,而自己所描所寫(xie) 本是這世上人口最多的卑微者;另一方麵是由於(yu) 某些史評家總是定論於(yu) 文學對現實社會(hui) 的救急功能,而自己所思所想本是給這些小人物恢複有尊嚴(yan) 的生命價(jia) 值。

  1994年長篇小說《威風凜凜》出版,在封麵勒口上寫(xie) 有一段話:“作家寫(xie) 作有兩(liang) 種:一種是用思想和智慧,一種是用靈魂和血肉。”在更廣泛的意義(yi) 上,作家也可以分為(wei) 兩(liang) 種:一種用作品影響作家,一種用作品影響人民。在討論具體(ti) 作品時,比如《鳳凰琴》,從(cong) 日理萬(wan) 機的領導人,到汶川映秀小學的教師夫妻,再到那群非要將村名改為(wei) “鳳凰琴”的家鄉(xiang) 村民,莫不為(wei) 之動容。

  1995年10月,我在武漢西郊知音湖畔的職工療養(yang) 院小住兩(liang) 個(ge) 星期。第一個(ge) 星期寫(xie) 《分享艱難》,第二個(ge) 星期寫(xie) 《挑擔茶葉上北京》。後寫(xie) 的《挑擔茶葉上北京》似乎人緣很好,先寫(xie) 的《分享艱難》卻迥然不同。

  2009年,在《鳳凰琴》的基礎上續寫(xie) 的《天行者》出版了。

  作為(wei) 中篇小說的《鳳凰琴》寫(xie) 了一段濃得化不開的情懷。

  作為(wei) 長篇小說的《天行者》,存續在字裏行間的是銅鑄鐵打的生命。

  什麽(me) 是好小說,什麽(me) 是更好的小說?必須將寫(xie) 出來的小說放到時光的長河中,聽聽逐漸遠去的流年有沒有聲聲不息的回響,看看和迎麵而來的時代有沒有水乳交融的擁抱。

  一部作品,用持續三十年的變與(yu) 不變,陪伴寫(xie) 作者變或不變。所謂的“好”與(yu) “更好”,絕對不是收獲名聲,而是與(yu) 名聲無關(guan) 的人性修行,人文品格——在小說中,在日常裏。在稱得上更好的小說中,也必然用文學塑造了專(zhuan) 供自己學習(xi) 的自己。

    (本文為(wei) 中國青年出版社2022年4月出版的《鳳凰琴》一書(shu) 跋文,有刪節)

(責編: 李雨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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