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優質的社區服務 更安心的老年生活
光明日報記者 陳慧娟
不久前,個(ge) 人養(yang) 老金製度的出爐成為(wei) 重磅新聞。實際上,如今任何與(yu) 養(yang) 老相關(guan) 的問題都會(hui) 引起全社會(hui) 的集中關(guan) 注。宏觀上來說,養(yang) 老方式的變革等事關(guan) 社會(hui) 發展方向;而具體(ti) 到個(ge) 體(ti) ,我們(men) 將如何度過這一大多數人最後的生命段落,是必須認真思考的問題。
從(cong) 大規模修建養(yang) 老院,到近年來逐漸被人們(men) 熟悉的居家養(yang) 老、社區養(yang) 老成為(wei) 主流,讓老年人在自己熟悉的環境中,有質量有尊嚴(yan) 地度過最後的人生,這既是養(yang) 老的觀念從(cong) 傳(chuan) 統逐漸走向現代的過程,也是依托於(yu) 社會(hui) 多方力量合作的養(yang) 老體(ti) 係的建設過程。
我們(men) 關(guan) 注,社會(hui) 養(yang) 老體(ti) 係的建設是如何一步步落地的,目前尚需哪些提升,未來又能夠為(wei) 絕大多數人提供怎樣的服務。
定位
以上海為(wei) 例,國際上通常將65歲以上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達到7%作為(wei) 國家和地區進入老齡化的標準。而上海1979年就達到了這一標準。2020年,《上海市老年人口和老齡事業(ye) 監測統計調查製度》顯示,上海市65歲及以上戶籍老年人口達382.44萬(wan) 人,占總人口的25.9%。
上海浦東(dong) 新區的李傳(chuan) 福從(cong) 1999年開始從(cong) 事養(yang) 老服務行業(ye) ,2012年創辦了上海瑞福養(yang) 老服務中心,如今中心為(wei) 上海16個(ge) 街道提供養(yang) 老服務,可以說深度參與(yu) 、見證了上海社區養(yang) 老體(ti) 係的建設。
1999年李傳(chuan) 福進入這個(ge) 行業(ye) 時,負責的工作是籌建上海浦東(dong) 新區第一家養(yang) 老福利院。“當時的養(yang) 老院主要是托底性質,針對生活比較困難和不能自理的老人,由民政局管理。”
中國人民大學社會(hui) 工作與(yu) 社會(hui) 政策係主任謝立黎告訴記者,2000年成為(wei) 我國養(yang) 老服務及政策發展的重要節點——當年8月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出《關(guan) 於(yu) 加強老齡工作的決(jue) 定》,首次從(cong) 中央層麵提出了發展社會(hui) 養(yang) 老。此後我國對於(yu) 養(yang) 老服務體(ti) 係的頂層設計經過了一些變化調整。
我們(men) 現在所熟悉的居家養(yang) 老、社區服務、機構養(yang) 老三種老年人社會(hui) 福利服務基礎形式,於(yu) 2006年在中國老齡事業(ye) 發展“十一五”規劃中被提出,當時對於(yu) 三者的定位是居家養(yang) 老為(wei) 基礎、社區服務為(wei) 依托、機構養(yang) 老為(wei) 補充。
而在2011年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社會(hui) 養(yang) 老服務體(ti) 係建設規劃(2011—2015年)》中,機構養(yang) 老的定位成為(wei) “支撐”。此後的五年中,關(guan) 於(yu) 支持養(yang) 老機構發展的文件頻頻出台。
李傳(chuan) 福感到,機構養(yang) 老,也就是通常所說的養(yang) 老院,是以設施建設為(wei) 重點,需要政府投入的資金大,“但建設速度趕不上老人的新增速度”,能夠輻射到的始終是小部分人群。養(yang) 老福利院與(yu) 高端養(yang) 老社區服務的是老年群體(ti) 的兩(liang) 頭,而他想做的是為(wei) 中間的大部分普通老年人提供養(yang) 老服務。
帶著這樣的初心,2012年李傳(chuan) 福創辦了瑞福養(yang) 老服務中心(以下簡稱“瑞福中心”),當年以政府購買(mai) 服務的方式,接手了三家街道養(yang) 老院的運營。
探索
李傳(chuan) 福進入社區之後發現,有些老年人隻是有一點身體(ti) 不便,家屬便會(hui) 選擇養(yang) 老院。養(yang) 老院出於(yu) 用地及規模考慮,往往遠離老人生活的地方,從(cong) 老年人的現實需求和意願而言,絕大多數老年人傾(qing) 向居家或在社區養(yang) 老。因此很多老人隻能“窩”在家裏,生活質量不高。
“為(wei) 加快構建老年友好型社會(hui) ,我們(men) 已經不可能將未來占比約三分之一的老齡群體(ti) 置於(yu) 社會(hui) 之外,單獨考慮其生活與(yu) 生存問題。社區養(yang) 老作為(wei) 居家養(yang) 老的重要支撐,是未來絕大多數人的基本養(yang) 老保障手段之一。”盤古智庫老齡社會(hui) 研究中心副主任李佳分析。
2013年,上海市閔行區顓橋鎮政府探索將養(yang) 老“嵌入”社區,利用社區中閑置的空間,建設了一個(ge) 規劃麵積623平方米、僅(jin) 有30張床位的“迷你”養(yang) 老院。為(wei) 周邊失能失智的老人提供全天候的護理照料服務。
有的老人需要的服務更少一些。同樣在2013年,瑞福中心在浦東(dong) 新區南碼頭路街道辦事處的委托下運營了第一家日間照護中心。
日間照護中心所需場地不大,但屬於(yu) 新鮮事物,究竟應該怎麽(me) 做,各地的探索不盡相同。不少日間照料中心主要為(wei) 老人提供的是娛樂(le) 和助餐服務,比如設有讀書(shu) 看報室、電影室、棋牌室等。
最終李傳(chuan) 福確定了更為(wei) “剛需”的服務對象——“半自理”老人,“擔架抬過來的,或者健朗走過來的,都不是我的服務對象,別人攙扶著或者拄著拐杖來的才是”。
服務內(nei) 容以生活照護為(wei) 主,老人可以在這裏就餐,可以為(wei) 老人提供口腔護理、剪指甲、理發等個(ge) 人衛生服務,中心配置了鍛煉器械,為(wei) 有中風後遺症等狀況的老人提供康複訓練。瑞福中心將醫療服務引進來,社區衛生中心每兩(liang) 周來進行一次醫療講座,並可以為(wei) 有慢性病的老人開處方,工作人員代為(wei) 領取配藥,對老人來說解決(jue) 了很大的問題。
白天在日間照護中心的老人,晚上還可以回家享受家庭生活。盡管是重要的養(yang) 老形式,但是在一段時間內(nei) ,對日間照護整體(ti) 而言發展並不順利。
一位同樣較早開始從(cong) 事養(yang) 老服務的社會(hui) 工作者告訴記者,2011年她開啟了一家日間照護中心後,發現現實與(yu) 她的設想不同,“來的人特別少,兩(liang) 年都沒幾個(ge) 人,最終沒做下去”。
她分析,當時的日間照護服務需要老人自己付費,對於(yu) 這樣一個(ge) 長期的過程,老人的付費意願和付費能力都比較低。
這並非她獨自麵臨(lin) 的問題。北京大學人口所教授喬(qiao) 曉春2019年4月發布的一項調研結果顯示,北京市實現盈餘(yu) 的養(yang) 老機構隻占4%,基本持平的占32.8%,稍有虧(kui) 損的占32.6%,嚴(yan) 重虧(kui) 損的占30.7%。業(ye) 內(nei) 人士指出,即使是非營利機構,因長期難以收支平衡,遲遲無法在體(ti) 係化標準化建設、人力資源儲(chu) 備與(yu) 服務能力提升等方麵進行提升。
原全國老齡辦黨(dang) 組成員、中國老齡協會(hui) 副會(hui) 長朱耀垠認為(wei) ,與(yu) 機構養(yang) 老相比,當時居家和社區養(yang) 老的公共財政投入相對不足,發展也比較滯後,存在投入結構和需求結構明顯不匹配的情況。
這個(ge) 問題在2015年之後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緩解。
“2015年10月,十八屆五中全會(hui) 通過的《中共中央關(guan) 於(yu) 製定國民經濟和社會(hui) 發展第十三個(ge) 五年規劃的建議》將此前的‘機構為(wei) 支撐’調整為(wei) ‘機構為(wei) 補充’。從(cong) ‘補充’到‘支撐’再到‘補充’,兩(liang) 個(ge) 字的調整代表著對養(yang) 老服務體(ti) 係的認識越來越完善,層次劃分越來越清晰。”謝立黎說。
疊加
日間照護中心穩定下來後,工作人員感到每個(ge) 老人都會(hui) 有一些個(ge) 性化的需求。“選擇了日間照護服務的老人不一定每天都想來,我們(men) 開始嚐試提供上門服務。”李傳(chuan) 福介紹。
類似服務的正式試點開始於(yu) 2017年。
2016年,對於(yu) 養(yang) 老服務意義(yi) 重大的長期護理保險(以下簡稱“長護險”)試點工作,在上海、廣州等15個(ge) 城市相繼開展。2017年1月,上海在徐匯、普陀、金山三區先行試點。
長護險簡單來說,就是以社會(hui) 互助共濟方式籌集資金,對於(yu) 評估確定達到相應護理需求等級的長期失能人員,提供生活照料和醫療護理的服務和資金保障。解決(jue) 的是需要照護的老人費用支付的問題。以上海的居家養(yang) 老服務為(wei) 例,通過申請的老人將由長護險支付90%服務費用,個(ge) 人自負10%。這一政策被認為(wei) 解決(jue) 了養(yang) 老服務經費的保障問題,激發了市場活力。
效果是顯而易見的。瑞福中心普陀區的一家日間照護中心增加上門服務後,員工從(cong) 6名增加到了46名,服務對象也從(cong) 30位需要日間照護的老人,增加到350位需要上門服務的老人。
服務綜合性的增強讓李傳(chuan) 福感到高興(xing) ,在他的經驗中,複合功能更適應老人多層次多樣化的需求。
李傳(chuan) 福曾數次前往日本、荷蘭(lan) 等養(yang) 老服務更完善的國家研修。在日本的養(yang) 老體(ti) 係建設中,最具特色的正是小規模多功能社區照料機構。
日本社會(hui) 學學者上野千鶴子在著作《一個(ge) 人最後的旅程》中,以“小平照護城”為(wei) 例,描述了多功能社區照料機構如何運行。這是一個(ge) 集居家療養(yang) 援助診所、上門護士站、居家照護援助機構、日間服務中心、老年人專(zhuan) 用租賃製集體(ti) 住宅於(yu) 一體(ti) 的綜合機構。照護城的2樓有一個(ge) 大食堂,食堂旁邊是21間單人房,相當於(yu) 是養(yang) 老院,住著單身老人、殘疾人和癌症晚期患者。如果其他老人需要上門看護的話,24小時隨時都可以請上門護士站的人過來。中間的廣場向周圍居民開放。
共享
瑞福中心在南碼頭路街道辦事處的委托下向著一體(ti) 化服務邁進:運營兩(liang) 家養(yang) 老院、一個(ge) 供老人短期入住的照護之家、三個(ge) 日間照護中心,還有上門服務的隊伍,以及輔具租賃、養(yang) 老顧問等業(ye) 務,統一資金統一管理,工作人員可以循環流動。
但是這種模式並沒有在其他街鎮推廣開來。
應該說,長護險試點打開了養(yang) 老服務產(chan) 業(ye) 的支付瓶頸。截至2022年3月,長護險國家試點城市已有49個(ge) ,參保1.4億(yi) 人,累計享受待遇達160萬(wan) 人,但目前仍處在試點階段。
從(cong) 各國經驗來看,長護險的製度形成都經曆了比較漫長的探索。中國宏觀經濟研究院社會(hui) 戰略規劃研究室副主任關(guan) 博認為(wei) ,這一製度設計複雜,長期可持續挑戰嚴(yan) 峻。我國前期各試點城市的製度方案普遍不一致,在籌資來源、籌資規模、支付範圍等方麵的適宜政策選擇還需更多探索。
長遠來看,目前養(yang) 老專(zhuan) 業(ye) 服務供給仍遠不能滿足日益龐大的老齡人口需求。據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截至2020年末,中國60歲及以上人口為(wei) 2.64億(yi) 人。而據民政部的數據,截至2020年底,全國養(yang) 老機構從(cong) 業(ye) 人員61.5萬(wan) 人,其中養(yang) 老護理員約32.2萬(wan) 人。不包括從(cong) 事居家養(yang) 老服務的人員,全社會(hui) 至少需要200萬(wan) 名護理員。
與(yu) 之相對的,長護險提供了支付保障後,一大批市場化機構湧入,出現“跑馬圈地”現象,但由於(yu) 從(cong) 業(ye) 時間短,專(zhuan) 業(ye) 性不足,很多隻能提供家政服務。
李傳(chuan) 福感到,養(yang) 老服務質量很大程度上取決(jue) 於(yu) 街鎮辦事處。“上海的三級劃分是市級出台規劃,區級領導實施,街鎮是建設主體(ti) 。”他介紹,現在做養(yang) 老服務的既有社會(hui) 組織,也有企業(ye) ,質量參差不齊,因此街鎮能否發揮主體(ti) 責任非常關(guan) 鍵。
對此北京大學社會(hui) 學係教授陸傑華認為(wei) ,目前基層社區存在權責失衡,整合力與(yu) 自組織性發揮不暢的問題。“社區居委會(hui) 不僅(jin) 資源上依賴街道,工作內(nei) 容也受限於(yu) 街道的安排。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街道給予的資金不足或是對於(yu) 養(yang) 老服務的重視不夠,即便社區想要開展養(yang) 老服務都難有充足資源的支持。更為(wei) 現實的情況是,社區兩(liang) 委都將工作重心投入到街道的‘重點工作’中,而無暇承擔多元養(yang) 老服務主體(ti) 間的聯結作用。”他說,有部分社區通過購買(mai) 服務的方式將養(yang) 老服務工作外包給其他的專(zhuan) 業(ye) 機構來承擔。但這種購買(mai) 服務更多隻是為(wei) 了減輕社區的工作負擔,實際並沒有進行有效的組織和監督,導致許多養(yang) 老服務流於(yu) 形式、難獲實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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