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元春（上海財經大學校長）

　　黨(dang) 的二十大報告指出，要“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著力推動高質量發展”，這裏包含兩(liang) 個(ge) 總論與(yu) 五大舉(ju) 措，其中最後一個(ge) 舉(ju) 措就是推進高水平對外開放。報告將“堅持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改革方向，堅持高水平對外開放”放到戰略地位上。中國的傳(chuan) 統就是以開放促改革，以改革促開放。新時代新征程，我們(men) 需要深度思考：如何促進改革與(yu) 開放的聯動效應，尋找釋放二十大紅利的突破口？如何讓開放真正具有高水平的內(nei) 涵？麵對這些問題，我們(men) 需要在理論上有對標、在實踐上有對表。對此，我想從(cong) 八個(ge) 角度談談二十大報告中的“高水平對外開放”，探索將其內(nei) 涵具象化，闡明什麽(me) 是“高水平”。

　　第一，市場規模大，足以實現內(nei) 外貿一體(ti) 化和規模經濟。高水平開放的第一個(ge) 特征是規模大。隻有當規模達到一定體(ti) 量，才能使內(nei) 外貿一體(ti) 化，產(chan) 生規模經濟效應，而這也是新時期中國進行國際競爭(zheng) 的新基本盤和新競爭(zheng) 力來源。新時期全球競爭(zheng) 版圖發生了革命性的變化，外部對我國的需求將上升至全新的台階，我們(men) 需抓住這一重要時點，在過去簡單利用資源稟賦進行產(chan) 品開放和市場開放的基礎上，形成內(nei) 部大市場和全球大市場的相互統一，推動規模經濟進一步深化。

　　第二，開放質量高，足以構建強大的議價(jia) 能力和競爭(zheng) 力。高水平開放的重要衡量方式之一是質量高，這也是我們(men) 進一步提升規模經濟和國際競爭(zheng) 力的重要來源。而衡量開放質量的重要標準是國家在全球價(jia) 值鏈、全球產(chan) 業(ye) 鏈中的議價(jia) 能力和競爭(zheng) 能力。全球價(jia) 值鏈的“微笑曲線”兩(liang) 端朝上，左邊是研發、中間是製造、右邊是營銷，當前製造產(chan) 生的利潤低，全球製造也已供過於(yu) 求，因此附加值更多體(ti) 現在兩(liang) 端的研發設計和銷售上。目前我國在全球價(jia) 值鏈上仍處於(yu) 中部底端，如何向兩(liang) 端延伸是未來需要把握的核心問題。

　　對此，我國提出以產(chan) 業(ye) 鏈、供應鏈、價(jia) 值鏈、創新鏈“四鏈”融合，為(wei) 高水平開放打下基礎。一方麵，我們(men) 要在科技上進行全麵創新，鞏固好以國內(nei) 大循環為(wei) 主體(ti) 的基本盤。隻有基本盤穩固，才會(hui) 真正具有創新的功能和趕超的能力；而另一方麵，隻有提高創新能力，才能在國際產(chan) 業(ye) 鏈和價(jia) 值鏈上鑄就長板，鑄就議價(jia) 能力和競爭(zheng) 能力。此外，未來中國在從(cong) 曲線底部向兩(liang) 端進發的過程中，我們(men) 必須做好充足準備，在高水平開放中、在質量提升中、在國際競爭(zheng) 中不斷開辟新領域。

　　第三，開放範圍廣，足以讓所有區域和要素在開放條件下配置。高水平開放不僅(jin) 僅(jin) 是所有區域、所有要素的開放，更重要的是配置方式也要發生立體(ti) 性的變革。目前，我們(men) 在資金、資源、人才、科技、產(chan) 品、要素、服務、資本等領域的開放過程中，有些領域已經完成開放，有些才剛剛開始，而有些已經遇到了難點、堵點、卡點，因此如何選擇戰略路徑成為(wei) 了重點。

　　在要素資源方麵，目前一般商品市場開放已經基本完成，但在技術貿易和資產(chan) 配置等領域，尤其在服務底層產(chan) 品，形成綜合性風險定價(jia) 方麵的開放比較不足，這可能也反映了我們(men) 在金融安全和金融開放之間麵臨(lin) 的難題。新技術、新業(ye) 態、新模式的開放，可能是我們(men) 未來彎道超車、後來者居上的開放新路徑。譬如數據跨境流動開放，這是全球治理的重要議題。我國數字經濟發展規模較大，在相應的設施、標準等方麵具有領先優(you) 勢，該領域也是我國彎道超車開放的重要方麵。又比如在新能源領域，我國利用超大市場經濟體(ti) 和應用場景，實現了新能源的全麵市場化。而對運用標準、相應產(chan) 品進出口以及知識產(chan) 權領域的開放，使我們(men) 能夠打造自己的品牌。

　　因此，在要素資源配置領域的高水平開放，使我們(men) 能夠不僅(jin) 僅(jin) 拘泥於(yu) 傳(chuan) 統的堵點和卡點，而是可以從(cong) 新領域進行突破，在拓展中尋找到新的開放路徑，在開放中形成新的利益再分配格局，並消融利益再分配所產(chan) 生的阻礙。對於(yu) 這一路徑需要形成一係列的新思路。

　　第四，開放方式新，足以引領數字化、綠色化的貿易新浪潮。我們(men) 要在數字化、綠色化的貿易新浪潮中有彎道超車的引領意識，並將其作為(wei) 我們(men) 高水平開放的龍頭支點，這也是我們(men) 有能力、有動力，也是阻力最小的一個(ge) 方麵。

　　第五，開放動力足，足以在大市場和大創新中成為(wei) 全球貿易的引擎，成為(wei) 全球重要的投資窪地和全球資產(chan) 配置中心。高水平開放要求我們(men) 發揮超大規模市場優(you) 勢，發揮中高速增長所產(chan) 生的資產(chan) 紅利，占據全球經濟的引領性地位。中國與(yu) 全球之間金融周期和經濟周期的錯位給我們(men) 提供了很好的機會(hui) 。這將成為(wei) 我們(men) 在構建新動能，並以中國超大市場優(you) 勢進行全球資源配置，尤其是全球金融資源配置的最佳時點和切入點。我們(men) 不應因為(wei) 外部環境的大動蕩固步自封。也許進一步開放，在混亂(luan) 中尋找到新的路徑，將是我們(men) 發展的新契機。

　　第六，開放製度優(you) ，足以減少各種交易成本，主導國際標準和治理體(ti) 係。2018年中央經濟工作會(hui) 議要求推動全方位對外開放，推動由商品和要素流動型開放向規則等製度型開放轉變。高水平開放必須是建立在高水平製度體(ti) 係上的開放。首先，高水平開放要減少各種交易成本，也要主導國際標準和治理體(ti) 係，否則不能稱為(wei) “高水平開放”。目前，世界上有“三零原則”——零關(guan) 稅、零壁壘、零補貼，我們(men) 要向這個(ge) 方向靠攏。其次，在製度開放的進程中，我們(men) 要穩步在規則、規製、管理、標準上做文章。這也意味著，新時期高水平開放的重中之重在於(yu) 推動內(nei) 部改革，比如我們(men) 申請加入《全麵與(yu) 進步跨太平洋夥(huo) 伴關(guan) 係協定》（CPTPP），就必須在知識產(chan) 權、補貼政策以及一係列法律上進行全麵梳理，向國際規則靠攏。

　　我們(men) 建議利用歐洲板塊的地緣政治和經濟變化，加緊實現《中歐全麵投資協定》的全麵落地。這同樣涉及大量的開放政策和內(nei) 部製度梳理，但這也是我們(men) 的契機。內(nei) 部製度梳理的關(guan) 鍵點是統一的國內(nei) 大市場。我們(men) 要通過要素市場的製度改革，真正使交易成本降下來，充分顯示出我國製度在微觀領域裏的顯著優(you) 勢。目前我國的製度優(you) 勢更多體(ti) 現在宏觀層麵，特別是在舉(ju) 國體(ti) 製上優(you) 勢顯著。但是與(yu) 世界進行接軌，需要在微觀、動力層麵做文章，這要求我們(men) 必須直麵關(guan) 鍵性改革。因此，製度型開放是最為(wei) 重要的。一方麵我們(men) 要主導全球治理體(ti) 係並對其做出貢獻，另一方麵我們(men) 要從(cong) 內(nei) 部出發，進行製度改革，這也是最為(wei) 重要的方麵。

　　第七，開放基本盤牢，足以以國內(nei) 大循環為(wei) 主體(ti) ，驅動內(nei) 外循環的良性互動，統籌發展與(yu) 安全。當前美國基本盤的布局已經進入新的階段，近五年來在產(chan) 業(ye) 鏈、供應鏈安全方麵的布局基本完成。如“小院高牆”政策，是指美國政府需要確定與(yu) 國家安全直接相關(guan) 的特定技術和研究領域（即“小院”），並劃定適當的戰略邊界（即“高牆”）。對“小院”內(nei) 的核心技術，政府更嚴(yan) 密更大力度地進行封鎖，“小院”之外的其他高科技領域，則可以重新對外開放。美國在各種關(guan) 鍵技術、核心技術、關(guan) 鍵資源配置上形成以“回岸”“友岸”“近岸”三重舉(ju) 措所推進的新循環模式。對此，我們(men) 不能自亂(luan) 陣腳，應搶先進行基本盤構建，產(chan) 業(ye) 政策要發展與(yu) 安全並舉(ju) 。

　　第八，開放平台新，足以構建新的網絡體(ti) 係和新的競爭(zheng) 力。我們(men) 要加強與(yu) 外部的合作，進一步構建區域全麵經濟夥(huo) 伴關(guan) 係協定（RCEP）新平台新合作機製，真正夯實在亞(ya) 洲的“基本盤”，以自貿區、自貿港作為(wei) 內(nei) 部的開放平台，進一步提升網絡體(ti) 係和競爭(zheng) 力。我們(men) 應從(cong) 多維度解讀“高水平”，並與(yu) 相應的改革舉(ju) 措、內(nei) 部戰略全麵對應，在未來按照二十大精神的指引，在經濟發展上逐步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