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土地一寸金”——青年土壤科研工作者與土地的故事
【到新時代新天地中去·青年土壤科研工作者】
光明日報記者 殷澤昊
“我這麽(me) 平凡,為(wei) 什麽(me) 采訪我?”記者還未開言,中國科學院南京土壤研究所的副研究員李奕林先拋出了疑惑。
是啊,天天和土地打交道,似乎是挺平凡的。
李奕林也許還沒有體(ti) 會(hui) 到自己和同事們(men) 在農(nong) 民心中的分量,還不曾聽到過她耕耘過的那片土地的表白——“李博士是萬(wan) 能的!”
2007年,李奕林來到江西鷹潭的農(nong) 村調研紅壤土質,希望在這黏重、缺乏有機質的土地上種出更多更好的稻米。看到“城裏來的專(zhuan) 家”下地了,許多村民撂下手中的農(nong) 活,在田裏追著她跑。
“一寸土地一寸金。”剛從(cong) 學生轉變為(wei) 農(nong) 業(ye) 科研工作者的李奕林初赴田野便感受到了這一點,“從(cong) 此再也離不開土地”,開始了漫長而有意義(yi) 的探索。
那些追著她跑的農(nong) 民朋友,一追就是十幾年。
不是“土專(zhuan) 家”,是土的專(zhuan) 家。像李奕林一樣的土壤科研人員,把廣袤土地當作“紙張”,在上麵書(shu) 寫(xie) 著實用、管用、好用的論文,書(shu) 寫(xie) 著他們(men) 清新、活潑、充滿力量感的青春散文詩。
第三次全國國土調查數據顯示,我國耕地麵積不足20億(yi) 畝(mu) ,與(yu) 960萬(wan) 平方公裏的廣袤國土和14億(yi) 多的人口形成強烈對比。這群年輕人,正是在這強烈的對比下,在無數期待的目光裏,向著問題進發,努力讓肥力不足的土壤提高收成,讓紅壤、鹽堿地、沙地這些在人們(men) 刻板印象中相對貧瘠的土地“翻身”。
他們(men) 選擇從(cong) 土壤本身入手,尋找保障糧食安全的更佳方案。他們(men) 的價(jia) 值,埋在土地中,長在莊稼裏,溢在農(nong) 民豐(feng) 收時的笑臉上。用農(nong) 民的話說,這是一項“有功德”的事業(ye) 。
一點兒(er) 都不平凡!
“想方設法挖掘土壤的潛力”
2022年10月初,江漢平原依然炎熱。華中農(nong) 業(ye) 大學資源與(yu) 環境學院副教授郭龍帶著學生來到湖北天門,開展土壤剖麵調查采樣工作。
師生輪番上陣,衣服濕了又幹,幹了又濕。一個(ge) 標準剖麵深度約為(wei) 1.2米,挖開這個(ge) 小小的長方體(ti) 空間,需要耗費近一天的時間。有了這個(ge) 剖麵,郭龍就能分析出該地土壤的“前世今生”。
“你看,這是典型的潮土。人類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主要在表層約20厘米的耕作層進行,我們(men) 的祖先很早就發現這種土壤適合水稻等作物的種植……”不論哪種土壤,郭龍都如數家珍。
挖掘剖麵采樣是第一步,後麵還有更多分析工作。多年來,郭龍跑遍了大半個(ge) 中國,隻為(wei) 摸清我國各地區土壤分布情況,他的數據成為(wei) 許多科學研究和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的重要依據。研究生們(men) 說,郭龍的腦袋裏有一張“土壤分布地圖”,隻要是他挖過的剖麵,都會(hui) 在“地圖”上刻一個(ge) 坐標。這裏是什麽(me) 土、適種什麽(me) 作物,他都“門兒(er) 清”。
在他眼裏,各地土壤情況不盡相同,研究者和農(nong) 戶須揚長避短,順勢而為(wei) ,才能發揮土壤的潛力。
中國農(nong) 業(ye) 大學土地科學與(yu) 技術學院教授石建初也有相同的看法。在援疆治理鹽堿土地時,他並沒有大刀闊斧地改變鹽堿土的性質,而是順著它的“脾氣”,種上耐鹽堿的棉花、小麥,並在當地已搭建起來的膜下滴灌設施中“添磚加瓦”:開發智慧節水釋水係統、埋設智能傳(chuan) 感器……
於(yu) 是,當地農(nong) 民可以更精準地把握灌溉用水量和澆灌時間,更多作物在西北幹旱鹽堿地上健康生長。
“很多不算肥沃的土地,也能在我們(men) 的努力下成為(wei) 高產(chan) 優(you) 產(chan) 的良田。”在李奕林看來,維持土壤健康的方法不一定都這麽(me) 複雜,“如果宏觀調控難以實現,就從(cong) 微觀著手”。
在紅壤上種水稻,土壤缺氧是個(ge) “老大難”問題。李奕林見過一些農(nong) 戶使用增氧灌溉增加土壤含氧量。方法雖好,但這種整體(ti) 改變土壤氧含量的“大水漫灌”法成本較高。
“隻要提高根係微域環境中的氧含量就行!”沿著這個(ge) 思路,她不斷“縮小範圍”,琢磨出在肥料中搭配外源增氧劑的方法,用肥料把氧送到水稻根係邊上。“可著頭做帽子”,又方便、又經濟。
土之所及,心之所係
從(cong) 2009年至今,石建初已數不清多少次用手觸摸新疆的土地。十幾年來,他每年至少要往新疆跑三四趟,每趟短則十餘(yu) 天,長則數個(ge) 月。一年裏,他有大半年的時間不是在研究土壤,就是在去往試驗田的路上。
他忘不了第一次抵達新疆沙灣的經曆。
那時,他與(yu) 團隊租了輛越野車前往位於(yu) 北疆沙灣棉花育種基地的實驗站。道路上的鹽堿土易碎,當地農(nong) 戶長期運作大型農(nong) 機具,壓得路麵深一道淺一道,溝溝壑壑,難以前行。
似乎是為(wei) 了讓他更深切地體(ti) 會(hui) 當地農(nong) 民的不易,倏忽竟下起了大雨。本就坑窪不平的土麵混著泥水越發難纏,最終,連越野車也耗盡力氣,陷在泥溝裏動彈不得。
“一定要讓這塊土地煥發它應有的生機!”石建初暗下決(jue) 心。
經過十餘(yu) 年的研究,他親(qin) 眼見證這塊土地上慢慢搭建起先進的農(nong) 業(ye) 設備,現代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意識逐漸在群眾(zhong) 生活中紮根。
“這種成就感是無法比擬的!”石建初很高興(xing) 地向記者展示照片。這些照片上,如今的沙灣一派生機,石建初與(yu) 農(nong) 戶們(men) 親(qin) 密無間,笑得很暢快。
“每次到那兒(er) 去,就好像到了另一個(ge) 家。”石建初說,“你能感受到他們(men) 的最大特點就是真誠!幹果、水果、奶製品……滿滿當當擺了一炕台,不嚐一嚐他們(men) 認為(wei) ‘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手抓羊肉’,他們(men) 是不會(hui) 讓你走的。”
太多次了,石建初一下車,就被沙灣群眾(zhong) 圍得裏三層外三層。這些飽含期待的目光裏,滿是對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知識的渴望。正是這些目光,正是這些渴望,讓更多像石建初一樣的土壤科研工作者,不遠萬(wan) 裏奔赴全國各地。
村民們(men) 最喜歡追著他們(men) 的“萬(wan) 能李博士”李奕林問問題,這些問題很多時候不在她專(zhuan) 業(ye) 領域內(nei) 。可又怎麽(me) 忍心看到鄉(xiang) 親(qin) 們(men) 失望的表情呢?“查閱資料、谘詢專(zhuan) 家,即便我不懂,我也要想方設法幫他們(men) 解決(jue) 問題。”十數年如一日,李奕林的通訊列表裏滿是各地的農(nong) 民朋友。為(wei) 了土地上的事兒(er) ,她常常不在家,可她說“我現在四海都有家”。
青藏高原的烈日曬傷(shang) 過郭龍的臉頰,西北大漠的風沙侵蝕過他的皮膚,但他從(cong) 未停下腳步。“我研究土壤這許多年,前輩鼓勵我、家人理解我、學生支持我,好像全世界都在為(wei) 我鼓勁,讓我在這條路上走得遠一點、再遠一點。”
他要和更多的青年土壤科研工作者一起,打好這場土地的“翻身仗”!
而且勢在必行。
(本期選題支持 陳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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