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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不起故園情——詩詞文化中的羌笛

發布時間:2023-08-28 09:49:00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作者:張犇

  羌笛是一種源於(yu) 古羌人的民族民間樂(le) 器,傳(chuan) 說是秦漢之際遊牧在西北高原的羌人所發明,故名羌笛,傳(chuan) 入中原後,形製經過了改變。從(cong) 南朝至唐宋的詩詞中,經常能見到它的身影。羌笛既是唐詩中最常出現的意象之一,也是我國曆史上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重要文化符號。林庚在《詩的活力與(yu) 詩的新原質》中說,“隻要碰見笛聲,便似乎無往而不成為(wei) 好句”。

  “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李白的《春夜洛城聞笛》膾炙人口,千百年來,幽咽的笛聲與(yu) 折柳送別的習(xi) 俗成為(wei) 經常相伴而出現的文化意象。

  《說文解字》對“笛”字的解釋中有“笛,七孔筩也。從(cong) 竹,由聲。羌笛三孔”之描述。應劭《風俗通義(yi) 》引《樂(le) 記》雲(yun) :“笛者,滌也,所以蕩滌邪穢,納之於(yu) 雅正也。長二尺四寸,七孔。其後又有羌笛,馬融笛賦曰:‘近世雙笛從(cong) 羌起,羌人伐竹未及已,龍鳴水中不見已,截竹吹之音相似,剡其上孔通洞之,以當檛便易持,京君明賢,識音律,故本四孔加以一,君明所加孔後出,是謂商聲五音畢’。”“京君”即西漢末學者京房,馬融認為(wei) 正是京房加了一個(ge) 最高音按孔,使羌笛成為(wei) 五孔。

  沈括的《夢溪筆談》也對“羌笛”進行了描述:“笛有雅笛,有羌笛,其形製所始。舊說皆不同,周禮笙師教篪篴。或雲(yun) 漢武帝時,丘仲始作笛,又雲(yun) ,起於(yu) 羌人。後漢馬融所賦,長笛空洞無底,剡其上孔五孔,一孔出其背,正似今之尺八。李善為(wei) 之注雲(yun) :七孔長一尺四寸,此乃今之橫笛耳。”唐代李善還曾對“雙笛”進行釋解:“然羌笛與(yu) 笛二器不同,長於(yu) 古笛,有三孔,大小異,故謂之雙笛。”按李善所言,“羌笛”“雙笛”應皆源於(yu) 古羌,可見古羌在樂(le) 器製作上頗有造詣,而且,根據沈括對“羌笛五孔”的描述可推斷,至少在漢武帝之前,羌笛已流行於(yu) 中原。元代馬端臨(lin) 《文獻通考》在“雙笛”後注謂“五孔”,給人感覺“雙笛”為(wei) 一件樂(le) 器,其形製乃雙管並列,具備五孔。近代黃侃在《文選平點》中亦雲(yun) “曰近世雙笛,別於(yu) 古笛也”,將“雙笛”與(yu) “古笛”視為(wei) 兩(liang) 種樂(le) 器。清代胡彥升在《樂(le) 律表微》中認為(wei) “橫笛始於(yu) 羌,與(yu) 豎笛為(wei) 雙笛。馬融《長笛賦》謂‘近世雙笛從(cong) 羌起’者,古笛,非出於(yu) 羌。世有雙笛,乃從(cong) 羌之有橫笛起耳”。雖與(yu) 馬融、李善觀點有異,但均認為(wei) “雙笛”源於(yu) 古羌。

  概言之,羌笛本是流行於(yu) 古代西北羌人日常生活中的民間樂(le) 器,後來成為(wei) 南朝至唐宋詩詞中的重要意象,展現了羌笛所蘊含的豐(feng) 富文化屬性。

  羌笛有很強的藝術表現力,聲音“廖亮清越”、幽咽動人,有助於(yu) 突出纏綿悱惻的詩意和蘊藉含蓄的形象,因而成了詩詞歌賦中表達邊塞將士戍邊意誌和思鄉(xiang) 之情的最佳隱喻。

  南朝梁虞羲最早將“羌笛”引入詩詞創作之中,其在《詠霍將軍(jun) 北伐》中所作的“胡笳關(guan) 下思,羌笛隴頭鳴”,借“胡笳”“羌笛”歌頌漢名將霍去病的豐(feng) 功偉(wei) 績,也表達出自己立誌為(wei) 國效命、馬革裹屍的壯誌豪情。南朝梁庾信奉使北上,羈留長安,被迫仕於(yu) 西魏、北周,再未回南方,在這種心境之下,庾信寫(xie) 下了“胡笳落淚曲,羌笛斷腸歌”,再借“胡笳”“羌笛”之音,抒發自己羈旅的孤寂淒涼。南朝陳張正見在《隴頭水二首》中也用“羌笛含流咽,胡笳雜水悲”,表達出戍邊將士聽著“胡笳”“羌笛”之音,飽受思鄉(xiang) 之苦,守衛邊塞的家國情懷。在這幾首詩中均有出現了“隴頭”,指代當時邊塞之地,也正是其時氐人、羌人的聚居之地。南朝詩人的創作,是“羌笛”在唐代邊塞詩詞中密集出現的前奏。

  唐代詩人尤其愛在詩作中用“羌笛”的意象。尤其是邊塞詩人借物詠誌,將“羌笛”低沉、傷(shang) 痛、深幽的曲調,與(yu) 邊塞荒涼、久戍邊疆征未還的思鄉(xiang) 之情形成對應。如李頎的“今為(wei) 羌笛出塞聲,使我三軍(jun) 淚如雨”,岑參的“中軍(jun) 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yu) 羌笛”等。而王之渙的千古絕句“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guan) ”,更將這種思鄉(xiang) 之情表達得淋漓盡致。

  另外,唐代李氏皇帝崇信道教,拜老子為(wei) 始祖,崇尚虛無、淡然、自然的審美風尚。而羌笛“廖亮清越”的聲音特點,正符合道家哲學的審美偏好,所以羌笛受到唐代上層社會(hui) 的追捧。胡震亨《唐音癸簽》:“玄宗幸蜀,行次駱穀,謂高力士曰:‘吾不用張九齡之言,至此。’索長笛吹一曲,潸然流涕。後有司錄成譜以進,且請曲名,上曰:‘吾因思九齡,可名此曲為(wei) 《謫仙怨》。’其音怨切,諸曲莫比。”

  至唐代中期,“羌笛”從(cong) 最初表達戍邊艱辛和思鄉(xiang) 之情,逐漸演變為(wei) 傾(qing) 訴別離之情的符號,曾經的邊塞、戍邊、瀚海、大漠等情境表達被弱化。如李白在《清溪半夜聞笛》所作的“羌笛梅花引,吳溪隴水情。寒山秋浦月,腸斷玉關(guan) 聲”,描繪的荒涼壯麗(li) 與(yu) 哀怨婉轉,悲愁之情盡顯。沈宇《武陽送別》中的“菊黃蘆白雁初飛,羌笛胡笳淚滿衣。送君腸斷秋江水,一去東(dong) 流何日歸”,此處的“羌笛”已成為(wei) 表達離別悲傷(shang) 之情的代名詞。杜牧《見吳秀才與(yu) 池妓別,因成絕句》中的“紅燭短時羌笛怨,清歌咽處蜀弦高”以及南唐馮(feng) 延巳《芳草渡》中的“燕鴻遠,羌笛怨,渺渺澄波一片”,更是道盡了滿腔的離愁別緒。此時的“羌笛”已脫離其器用功能,主要表現出其文化屬性。

  《光明日報》(2023年08月25日 16版)

(責編:李雅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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