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董芬珍

　　虎的形象在民間美術中十分常見，與(yu) 人民生活密切相關(guan) 。民間與(yu) 虎相關(guan) 的民俗、生活用品比比皆是。陝西關(guan) 中嫁女需配送麵老虎；孩子小時候要戴虎頭帽，穿虎頭鞋；土家族則自稱為(wei) 白虎之後，家家戶戶常年供奉白虎。這些民間美術中的虎，既是對古老文化的傳(chuan) 承與(yu) 發展，也是民間表達吉祥意蘊的象征與(yu) 寄托。

　　“虎”在民間美術中的表現形式豐(feng) 富，有刺繡、版畫、剪紙、泥塑等，應用於(yu) 玩具、服飾、家具等日常用品，出現在日常起居、歲時風俗、人生禮儀(yi) 等生活場景。為(wei) 何“虎”在民間如此受歡迎？大概源於(yu) 遠古留下來的圖騰崇拜以及世世代代紮根於(yu) 民眾(zhong) 內(nei) 心的吉祥觀念：辟邪、鎮宅、佑福。遠古時期的虎圖騰，是把“虎”形象放在神聖的位置，追求“虎神佑我”，而民間美術中的“虎”形象則是為(wei) 我所用，是物化了的“為(wei) 我服務”的審美心態，體(ti) 現著人民群眾(zhong) 對生命的頌揚，對幸福的追求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順應不同場景和特殊含義(yi) ，“虎”形象在不同領域展現出不同的麵貌。它時而威嚴(yan) ，時而可愛，時而誇張，時而頑皮，如民間剪紙中的虎大都調皮活潑、靈活生動，表現吉祥、與(yu) 人親(qin) 近；在木版畫中，虎的形象則偏向於(yu) 凶猛、威武，表示其震懾四方的威嚴(yan) 與(yu) 不可侵犯；而在服飾等更為(wei) 實用的日用品中，比如以虎為(wei) 形象的虎頭帽、虎頭鞋、虎肚兜、虎枕頭等兒(er) 童用品，則是集功能性、審美性和文化性於(yu) 一體(ti) ，直接服務於(yu) 生活。例如山東(dong) 蘭(lan) 陵縣南橋鎮石埠村的虎頭帽，在設計上就非常有趣，在頭頂上開個(ge) 大小適中的圓孔，當地老百姓稱之為(wei) “開竅”，寓意孩子思維敏捷、聰明伶俐，並且由於(yu) 小孩子愛跑愛跳容易出汗，出汗後立即脫帽怕著涼，所以“開竅”的虎頭帽在功能上還能起到散熱的作用。

　　盡管這些“虎”形象都被以不同的形式與(yu) 載體(ti) 呈現出來，但它們(men) 的造型都洋溢著積極昂揚的主旋律。這離不開民間藝人富有創意的生活智慧和哲學思辨，以及被民間藝人外化成物質形態的精神寄托。

　　虎年談虎，恰好“到民間去——潘魯生民藝展”正在中國國家博物館展出。展出的500餘(yu) 件（套）作品中，不僅(jin) 包括潘魯生捐贈給國博的以虎為(wei) 題材的民間美術藏品，也展出了潘魯生以虎為(wei) 元素創作的當代藝術作品，直觀地展示了民間美術如何為(wei) 當代藝術創作提供豐(feng) 厚滋養(yang) ，如何為(wei) 社會(hui) 主義(yi) 文化的繁榮和發展注入生機和活力。

　　《山林猛虎》是山東(dong) 楊家埠辟邪納福類年畫的典型題材。該作品為(wei) 母子花斑虎寫(xie) 實造型。母虎為(wei) 下山虎，白眉長須，身姿矯健，氣勢如虹。左下角為(wei) 一小虎，匍匐臥地，昂首顧盼，望向母虎。為(wei) 了突出虎的威猛氣勢，山林背景被簡化為(wei) 數叢(cong) 草木。中國人的觀念中，老虎不僅(jin) 能夠驅鬼鎮宅，還能保護財富。俗諺“鎮宅神虎多清淨，當朝一品封獸(shou) 王，不立深山合鬆林，持守金銀聚寶盆。”

　　山西吉祥虎枕（也可作為(wei) 玩具），為(wei) 意象化的猛虎造型。其造型元素與(yu) 民間虎頭鞋、虎頭帽樣式如出一轍。虎呈站立姿態，鼻子造型中融入了艾草葉造型。民間觀念中，老虎是百獸(shou) 之王，人們(men) 常用艾草製成老虎的形狀來驅除疾病，而艾草本身也可治百病，相當於(yu) 百草之王。虎眼、虎牙、虎耳、虎尾皆用拚裝化構件組合而成，身軀上亦分布有花型毛旋，形成吉祥喜慶的裝飾風格，與(yu) 年畫之虎相比多了一份稚拙與(yu) 可愛。布虎多是母親(qin) 為(wei) 孩子所做，體(ti) 現了中國婦女的心靈手巧和聰明才智。一針針、一線線的縫製，都融入了滿腔的愛意。

　　高密剪紙生肖虎，為(wei) 民間藝人隨心所剪，造型簡約率真，有虎貓同型之感。虎的麵部造型為(wei) 剪紙藝人著意刻畫的細節。麵部多為(wei) 圓形，額頭正中那清晰的“王”字，襯托出無比勇猛威嚴(yan) 的氣勢。身上的旋紋幻化為(wei) 牡丹等花卉造型，增添了更多吉祥喜氣。

　　民間美術的造型形式是精神主導下的產(chan) 物。任何載體(ti) 的外在形式不外乎形、色、質的組合重構，這些物化因素之外的精神追求，才是“虎”形象的最高表現形式。民間美術中的虎，並不是指具體(ti) 的哪一種屬科的生物，而是超越虎形象的超然物外的意識再造形象。還以虎頭帽為(wei) 例，對老虎的造型進行創造性的添加，比如：把鯉魚、石榴、蓮花、壽桃、瓜果、蜻蜓、喜鵲、公雞等添加到老虎身上，並不受客觀物象的拘束，可見老百姓對虎形象的運用非常靈活。虎的形象也因此成為(wei) 具有視覺衝(chong) 擊力的“吉祥符號聚寶盆”。

　　民間美術是普通老百姓、民間藝人世世代代創造出來的，帶有強烈的原生態和泥土性。學者張道一說：“民間藝術是一種母性藝術，是民族文化的根”。這句話非常深刻，它指向一種不斷孕育出新藝術的可能性，這正是民間美術的魅力。可以說，這種來自民間美術的“孕育”一刻也沒有停止過。當代藝術家立足本土文化語境，融合現代藝術表現手法，實現傳(chuan) 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正是來自“民間美術”這位母親(qin) 的遺傳(chuan) 。或許可以說，所謂的“當代藝術”仍然可以理解為(wei) “民間美術”，隻不過是一種“筆墨當隨時代”的民間美術。

　　在中國文化中，虎是勇敢和力量的象征。虎年將至，我們(men) 以民間美術中的“虎”，祝每一位讀者如虎添翼、虎虎生威！讓我們(men) 一起到民間去，激發起幹事創業(ye) 的激情。

　　（作者係山東(dong) 工藝美術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