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大事》:溫情是穿越沉重的力量
作者:於(yu) 理
《人生大事》為(wei) 疫情之下再次出發的中國電影開了一個(ge) 好頭。電影上映後口碑不俗,在貓眼、淘票票等票務平台上其評分高達9.6分;票房成績不斷攀升。
《人生大事》是國內(nei) 少有的涉及殯葬主題的電影,並以此切入沉重的死亡議題。在不少人的第一反應裏,這應該是一個(ge) 特別小眾(zhong) 的題材。但《人生大事》大賣了。在“小眾(zhong) ”與(yu) “大賣”之間,電影做對了什麽(me) ?對於(yu) 現實題材的電影創作又有著怎樣的啟示?
溫情敘事包裹沉重議題
死亡不可避免,有死亡自然就有殯葬行業(ye) 的存在。從(cong) 事這一行業(ye) 的人,是送行者,他們(men) 幫助死者以更體(ti) 麵、更風光、更有尊嚴(yan) 的形式離開。但不必諱言,因為(wei) 對於(yu) 死亡的忌諱,人們(men) 對殯葬行業(ye) 存在著某種偏見。《人生大事》也毫不避諱地呈現了人們(men) 的這種偏見。主人公莫三妹經營著一家叫“上天堂”的殯葬店,隔壁店的人一直認為(wei) 他很晦氣,認為(wei) 他是“吃死人飯的”,見到他都要繞著走。
該片導演劉江江之所以聚焦殯葬行業(ye) ,因為(wei) 他爺爺和大爺是專(zhuan) 做棺材的木匠。在他的兒(er) 時記憶裏,家裏的院子裏總是擺滿各種材質的棺材。每當十裏八鄉(xiang) 有喪(sang) 事,爺爺就要去給人家打棺材,奶奶告訴年幼的他,“地上死一個(ge) 人,天上就會(hui) 多一顆星星”,從(cong) 事殯葬行業(ye) 的人其實就是“種星星的人”。他從(cong) 小就建立了對於(yu) 這個(ge) 職業(ye) 的溫情化的認知。後來作為(wei) 一名電視記者,劉江江在采訪中也多次接觸到這個(ge) 行業(ye) ,他看到過這個(ge) 職業(ye) 的“高光點”,這成為(wei) 他創作的契機。
隨之而來的問題是,該以什麽(me) 樣的視角來切入這一主題?電影做得很對的一點是,它並不是一部殯葬行業(ye) 的“行業(ye) 電影”——這可能會(hui) 將電影小眾(zhong) 化了;而是用一個(ge) 溫情的故事包裹住沉重議題,讓觀眾(zhong) 在不經意間窺見殯葬行業(ye) 的百態,繼而更深入地了解這一行業(ye) 。
《人生大事》的表層敘事是,殯葬從(cong) 業(ye) 者莫三妹與(yu) 小女孩武小文萍水相逢後,成為(wei) 相親(qin) 相愛、相互治愈的“半路父女”的故事。這一含情脈脈的表層敘事,或許會(hui) 讓觀眾(zhong) 聯想到《這個(ge) 殺手不太冷》《菊次郎的夏天》《白兔糖》等電影,電影中莫三妹與(yu) 小文的情感遞進暖心治愈、催人淚下,貢獻了不少動人的片段。演員朱一龍和小演員楊恩又貢獻了讓人驚豔的表演,讓這對“半路父女”的感情演繹得真實可信、具有感染力。
在溫情的表層敘事下,電影漸次進入深層次的關(guan) 於(yu) 殯葬行業(ye) 的思考、關(guan) 於(yu) 生死的思考。小文之所以找上莫三妹,是因為(wei) 她最愛的外婆不見了,裝在“盒子”裏被莫三妹運走了。孩子對於(yu) 死亡的認知是懵懂的,並不了解死亡意味著什麽(me) ,也不知道裝在“盒子”裏的外婆到底去哪裏了。莫三妹起初很冷漠地告訴小文,“你外婆被燒了,變成煙了……你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此時的莫三妹對自己所從(cong) 事的殯葬行業(ye) 缺乏認同感,當他這樣告訴小文時,等於(yu) 他認為(wei) 自己隻是一個(ge) 把逝者送到火葬場的人。
但後來他告訴小文,外婆變成天上的星星,當你乖乖睡著後,天上的星星就會(hui) 掉到你的夢裏來。這是以詩意、浪漫、溫情的想象,幫一個(ge) 小孩消解死亡帶來的沉重與(yu) 悲涼。而這時的莫三妹也已經自我接納,知道自己是“種星星的人”。他也理解了父親(qin) 所說的,從(cong) 事殯葬行業(ye) 的人內(nei) 心得有“聖人心”,才會(hui) 敬畏死亡、敬畏死者。
電影經由幾場葬禮,一步步拓展著觀眾(zhong) 關(guan) 於(yu) 死亡的思考。莫三妹的父親(qin) 令觀眾(zhong) 印象深刻,他一生從(cong) 事殯葬行業(ye) ,送走了無數人,所以他對死亡反而看得更開。人們(men) 總是說“人生除了死亡,都是小事”,電影則更進一步告訴我們(men) ,“死亡其實是一件小事,如何好好活著才是一件大事”。最後莫三妹父親(qin) 的骨灰,化作了天上的煙花。生的時候要轟轟烈烈地活,死才能如煙花般恣意絢爛。
笑中帶淚引爆現實題材
《人生大事》令業(ye) 內(nei) 感到欣喜的是,這樣一部現實題材的電影在市場上大賣了。近兩(liang) 年,現實題材的電影屢屢在市場上獲得好口碑、好票房,如2020年的《送你一朵小紅花》、2021年的《我的姐姐》、今年春季檔的《奇跡·笨小孩》。這些電影均直麵更為(wei) 尖銳沉重的現實議題,《送你一朵小紅花》聚焦絕症與(yu) 死亡,《我的姐姐》揭示“重男輕女”痼疾,《奇跡·笨小孩》刻畫小人物在大城市裏的困境。事實上,國產(chan) 電影從(cong) 來不缺乏對現實議題的關(guan) 注。隻是,以前類似題材電影很難大賣,更不要說出爆款了。而近年來現實題材電影卻持續火熱,成功的秘訣何在?
此前絕大多數現實題材電影,走的是文藝片的路線——注重導演的個(ge) 人表達,忽略觀眾(zhong) 的觀影偏好。固然電影在業(ye) 內(nei) 與(yu) 影評人那裏獲得好評,但與(yu) 普通觀眾(zhong) 之間存在隔膜,很多觀眾(zhong) 覺得電影“曲高和寡”,與(yu) 他們(men) 將看電影作為(wei) 休閑娛樂(le) 的訴求並不相符。
麵對這樣的情形,我們(men) 不能簡單粗暴地指責觀眾(zhong) “水平低”,看不懂那些晦澀表達的電影;也不能指責那些“曲高和寡”的電影票房不高是“咎由自取”。畢竟,一個(ge) 豐(feng) 富多元、百花齊放的電影市場,一定是能夠容納各種各樣的表達,也能夠尊重不同的觀影訴求。當然,更兩(liang) 全其美的辦法是:現實題材既有直麵現實的真摯表達,也能夠抵達觀眾(zhong) 、得到觀眾(zhong) 的認可與(yu) 歡迎。換言之,讓現實題材電影更好地“商業(ye) 化”。
《人生大事》等這些成功的現實題材作品的一個(ge) 共同點是,“笑中帶淚”。沉重的現實議題下小人物的悲歡離合,總能讓觀眾(zhong) 為(wei) 之“落淚”;可如果電影隻剩下悲情,觀眾(zhong) 或許會(hui) 覺得電影過於(yu) 致鬱,則可能局限了電影的受眾(zhong) 群。所以,這些電影紛紛以溫情的敘事或喜劇的敘事包裹現實議題,以溫情化解殘酷,以笑聲抵抗沉重,以勵誌驅散陰霾……如此一來,電影既深刻揭示現實,引起觀眾(zhong) 思考;而“笑中帶淚”又讓觀眾(zhong) 情緒上得到了宣泄,有一種觀影上的滿足感與(yu) 治愈感,同時電影具備了流行元素,現實話題帶動了更廣泛的討論,從(cong) 而引爆電影的熱度。
好哭、好笑、好看,愈發成為(wei) 現實題材的破圈公式。《人生大事》很好地踐行了這一公式。對殯葬行業(ye) 的刻畫控製在觀眾(zhong) 可接受的範圍內(nei) ,對死亡有所思考,也點到為(wei) 止;在此基礎上,電影花費大量篇幅展示莫三妹與(yu) 小文日常相處中的種種趣事、囧事、溫情事,為(wei) 觀眾(zhong) 帶來很多笑聲,而電影中的幾個(ge) 高光時刻也讓電影院抽泣聲一片。溫情是穿越沉重的力量,也是創造流行的催化劑。
疫情影響下,影視行業(ye) 麵臨(lin) 不少困境,而對於(yu) 電影創作來說,危機也是一個(ge) 轉變的契機。大投資、大製作的浮華大片或許會(hui) 受阻,現實題材成為(wei) 新的風口。我們(men) 期待更多的電影人關(guan) 注現實,更多揭示現實不為(wei) 人知或為(wei) 人所忽略的橫截麵,以深刻引起思考,以真誠打動人心,助力國產(chan) 電影渡過難關(guan) ,重返巔峰。(於(yu) 理)
版權聲明:凡注明“來源:新利平台”或“新利平台文”的所有作品,版權歸高原(北京)文化傳(chuan) 播有限公司。任何媒體(ti) 轉載、摘編、引用,須注明來源新利平台和署著作者名,否則將追究相關(guan) 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