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國民一份子之義務
盡國民一份子之義(yi) 務
——徐悲鴻在星洲
張李萌
1939年1月4日,從(cong) 重慶出發、先後輾轉桂林和廣州的徐悲鴻終於(yu) 在香港登上了前往星洲的荷蘭(lan) 萬(wan) 福士郵輪。1月9日下午,在華人藝術家中聲望如日中天的徐悲鴻帶著他畢生的心血——1000多幅重要作品和曆年搜集的中西字畫,第六次來到了新加坡。下船後徐悲鴻對記者說道:“藝術家應盡其所能,奉獻國家,盡國民一份子之義(yi) 務。”徐悲鴻向來反對為(wei) 藝術而藝術,對他而言,藝術永遠是為(wei) 國、為(wei) 民、為(wei) 人生的。這一次來到星洲,他肩擔使命,以筆為(wei) 刀,巡展義(yi) 賣,籌賑救國,直到1942年1月新加坡淪陷前夕離開。
生於(yu) 憂患
1938年歲末在香港中轉停留的徐悲鴻,在畫作《大樹雙馬》上提筆作跋,感歎故國遠去、親(qin) 人分離,感歎自己的漂泊不定,感歎世事的變化和家國的危難,“不勝流離興(xing) 亡之感”;1939年元旦前後,徐悲鴻又創作了《我馬瘏矣》聊以自況,畫麵中陡峭坎坷的岩石正如他奔赴南洋的艱難路途,獨立崖邊、眺望遠方、背影孤寂的瘦馬正如國破家亡之際漂泊在外、前途未卜的徐悲鴻,寄寓著他“此去天涯將焉托”的天問和思慮;同年5月,徐悲鴻再次以馬為(wei) 題材作畫,彼時客居星洲、奔走辦展的他已滿懷著要“盡其所能,貢獻國家”的理想抱負,他筆下的馬也是挺拔而立、長脖昂起、鬃毛凜然、回首嘶鳴、目光堅毅的,是一匹具有英雄氣概、心懷誌向的威武駿馬。這一時期徐悲鴻所畫的馬是畫家自身的一個(ge) 縮影,訴說著其在他鄉(xiang) 輾轉漂泊的心境變化,從(cong) 思鄉(xiang) 之痛,到流離之憂,到國難之傷(shang) ,再到報國之情。
此次回到新加坡,時任南洋兄弟煙草公司新加坡分公司經理的黃曼士安排徐悲鴻住在芽籠35號的江夏堂,還特地把二樓的小客廳辟為(wei) 畫室,並照料其在新加坡的食宿用度。雖在客居中,徐悲鴻仍堅持多年養(yang) 成的習(xi) 慣,每日清晨洗漱後即研墨作畫,有時興(xing) 之所至,夜半起身,燈下揮毫。徐悲鴻最有代表性的作品《奔馬(題第二次長沙會(hui) 戰)》《側(ce) 目》《鬥鷹》《李惠望像》《群雞》等,都誕生於(yu) 此。
1939年3月,在新加坡展覽籌賑會(hui) 上,徐悲鴻曾說:“抗戰一年多來憂國憂家,心緒紛亂(luan) ,作品減少,希望能憑借畫筆,為(wei) 國家抗戰盡責任。”在這之後,徐悲鴻將他在新加坡籌賑義(yi) 展所獲款項全部充為(wei) 星華籌賑會(hui) 救濟義(yi) 金,捐獻給國內(nei) 流離失所的難民和陣亡將士的遺孤。在籌賑畫展之餘(yu) ,黃曼士還常常陪伴徐悲鴻到各處參加文化雅集,讓他與(yu) 新加坡社會(hui) 更廣泛地接觸交流,除了以舉(ju) 辦畫展來籌措救災款項,徐悲鴻還通過給新加坡的名人們(men) 畫像為(wei) 抗戰募捐。
1939年2月,徐悲鴻赴中正中學演說,曾以孟子“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精神激勵青年學生愛國之熱情,又引述孟子的語錄“生於(yu) 憂患,死於(yu) 安樂(le) ”“天將降大任於(yu) 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ti) 膚,空乏其身”,激勵人們(men) 抗戰的決(jue) 心。1941年,徐悲鴻又以《生於(yu) 憂患,死於(yu) 安樂(le) 》為(wei) 題在中華中學發表演講——“我國在抗戰前,民氣振奮,上下苦幹,已漸露多難興(xing) 邦之象,最後勝利之來臨(lin) ,自當不遠矣!”
徐悲鴻有一方朱文方形印刻著“生於(yu) 憂患”4個(ge) 字,盡顯他對國家命運、民族前途的關(guan) 切和憂慮。在這段崢嶸歲月之中,徐悲鴻將滿腔熱血訴諸筆端,為(wei) 喚醒民眾(zhong) 吹響民族救亡的號角,以畫筆作戰,以藝術報國。
兼濟天下
在新加坡的這段時期,徐悲鴻獲得了當地華僑(qiao) 領袖、政商高層、文藝精英在藝術上的讚助和支持,同時,豪情俠(xia) 義(yi) 、有求必應的徐悲鴻還結交了諸多他鄉(xiang) 知音。在這些友朋之中,有比他小10餘(yu) 歲的青年藝術家李曼峰,對於(yu) 年輕人的求教他熱情回信、讚賞鼓勵、悉心指導,與(yu) 其成了亦師亦友的忘年交,李曼峰也如徐悲鴻所期“勇猛精進,勿滿勿懈”“孜孜不倦,日進無疆”,藝事大進,終成亞(ya) 洲美術界屈指可數的大師之一;有比徐悲鴻大12歲、盡心盡力協助他辦展的駱清泉,二人相惜相憐,勝似兄弟,與(yu) 徐悲鴻結交後,駱清泉積極創立藝術協會(hui) 、舉(ju) 辦展覽雅集、組織學術講座,極大地推動了當地文化事業(ye) 的發展;有受群眾(zhong) 擁護的愛國藝術家張汝器,徐悲鴻在星洲與(yu) 其往來頗多、感情篤深,還特為(wei) 其夫人及女兒(er) 創作了油畫《母女圖》;有同樣遠赴星洲、支援抗戰的舊識——愛國詩人鬱達夫,他們(men) 常常一同出席文人雅集,一人作畫一人賦詩,“各記興(xing) 亡家國恨”;還有經鬱達夫介紹認識的話劇明星王瑩,徐悲鴻特為(wei) 當時正在新加坡宣傳(chuan) 抗戰、籌賑公演的王瑩繪製了油畫《放下你的鞭子》,並在畫麵上題寫(xie) 了“人人敬慕之女傑”,讚揚並鼓舞全力投身抗戰救亡運動的新藝術女性。
在新加坡舉(ju) 辦畫展期間,徐悲鴻曾在自己最滿意的作品《九方皋》前留影,徐悲鴻是一匹踽踽獨行、召喚著伯樂(le) 的良馬,但他自己也是眾(zhong) 多像李曼峰一樣年輕後輩的伯樂(le) 。徐悲鴻將自己追求藝術的激情和改造中國畫的理想,毫無保留地傾(qing) 注在星洲,留下了諸多影響深遠的精品畫作,同時影響著他身邊的摯友共同發揮藝術的價(jia) 值和力量,感召著星洲的青年學生發奮圖強、報效祖國,他也成為(wei) 提升南洋美術水平的重要奠基者。
徐悲鴻在星洲不僅(jin) 秉持著“生於(yu) 憂患”的民族使命,更實踐著他“兼濟天下”的藝術理想,如風吹萬(wan) 物德惠普施,是他藝為(wei) 人生的一大縮影。
仁風遠播
1941年,徐悲鴻曾短暫前往吉隆坡、怡保、檳城等地舉(ju) 辦畫展,3月1日,“徐悲鴻先生畫展助賑”在馬來西亞(ya) 怡保開幕,場內(nei) 傑作數百幀,除原有的作品,又增設了新作《愚公移山》《放下你的鞭子》《泰戈爾像》《群牛》《馬》等。《放下你的鞭子》一畫被印成明信片10萬(wan) 張,《十馬圖》被印成明信片2萬(wan) 張,賣給南洋的群眾(zhong) 作為(wei) 紀念,並籌款支援抗戰。畫展持續到3月7日,閉幕時共籌得叻幣9000餘(yu) 元。在這之後,馬來西亞(ya) 霹靂州民間組織——霹靂華僑(qiao) 籌賑祖國難民委員會(hui) 專(zhuan) 門頒發給徐悲鴻感謝狀——“仁風遠播”。
1939年至1942年,徐悲鴻正值45歲至47歲,正當盛年,精力充沛,處於(yu) 藝術創作的高峰期,在這3年的辛勤付出中,創作了超過1000幅藝術珍品。在相對舒適且安寧的創作狀態中,他不斷錘煉和完善自己的藝術實踐,將自我的藝術創作與(yu) 國家民族的命運緊密相連。他以馬之精神喻人之精神、民族之精神,以昂首挺拔的雄雞、逆風而飛的麻雀、奮起抗爭(zheng) 的雄獅、直衝(chong) 雲(yun) 霄的飛鷹,象征奮勇向前、頑強不屈的民族精神,隱喻為(wei) 國征戰、英勇無畏的抗日戰士,代表抗戰勝利的光明與(yu) 曙光,他的畫作不僅(jin) 是對中國畫筆墨荒寒的變革,更是國民精神氣質的革命。
“仁風遠播”是對徐悲鴻傳(chuan) 承中國傳(chuan) 統文化的肯定,對其在南洋籌賑捐助、支援抗戰的讚譽,同時彰顯了徐悲鴻“仁者愛人,經世濟民”的情懷,“生於(yu) 憂患,死於(yu) 安樂(le) ”的使命和“立己達人,兼濟天下”的擔當。
(作者供職於(yu) 徐悲鴻紀念館展覽典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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