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毒品但有成癮性 全球第七大流行濫用藥物 網上能輕易買(mai) 到

　　年輕人濫用笑氣該怎麽(me) 管？

　　調查動機

　　笑氣，學名一氧化二氮，是一種無色有甜味的氣體(ti) ，有麻醉作用，常被用作食品添加劑，如用於(yu) 發泡奶油，因此又被稱作“奶油氣彈”。笑氣具有成癮性，吸食會(hui) 令人臉部肌肉失控，形成一個(ge) 詭異的癡呆笑容。

　　大量吸食笑氣會(hui) 產(chan) 生致幻、視聽功能障礙等一係列副作用，嚴(yan) 重會(hui) 造成癱瘓。近年來，笑氣在一些年輕人中悄悄流行，因過量吸食笑氣導致死亡的案例也屢有發生。

　　因為(wei) 在生產(chan) 生活中應用廣泛等原因，笑氣未被列入毒品進行管控。那麽(me) ，年輕人吸食的笑氣從(cong) 哪裏來？怎麽(me) 定性吸食笑氣的行為(wei) ？又如何加大對笑氣的監管？帶著問題，記者進行了調查采訪。

　　□ 本報記者 張守坤 孫天驕

　　“有N2O(笑氣)嗎？什麽(me) 規格怎麽(me) 賣的？”

　　“(發來商品圖片)一盒10支。”

　　“怎麽(me) 發貨，不會(hui) 被查吧？”

　　“發快遞，不會(hui) 被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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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述對話發生在《法治日報》記者與(yu) 某電商平台商家之間，原本賣奶油發泡器，標注氣體(ti) 為(wei) CO2(二氧化碳)的店鋪，在記者詢問後表示也可以售賣N2O及相應器材。記者於(yu) 是下了單。

　　3天後，記者收到5盒外包裝上印著奶油圖案的“小鋼瓶”。4月4日，記者帶著這些“小鋼瓶”來到天津市公安局禁毒總隊毒品實驗室，實驗室正高級工程師、警務技術一級主管馬華一眼就認出，記者所帶的這些“小鋼瓶”和辦案部門先前查獲的一批笑氣外包裝一模一樣。“大概率是笑氣，如果要百分百確定，還需要進一步做科學實驗。”

　　記者的購買(mai) 經曆，印證了笑氣非常容易取得，這也是導致一些年輕人濫用的重要原因之一。

　　多位專(zhuan) 家近日接受記者采訪時說，越來越多青少年出於(yu) 好奇或合群的想法吸食笑氣，笑氣具有成癮性，過量吸食對身體(ti) 損害極大，且因有致幻性易引發尋釁滋事等行為(wei) ，社會(hui) 危害性大。目前對濫用笑氣的治理尚有難度，需要全社會(hui) 共同努力，普及笑氣危害，嚴(yan) 厲打擊非法笑氣交易行為(wei) 。

　　已成流行濫用藥物

　　危及健康滋生犯罪

　　屋內(nei) 不斷傳(chuan) 來金屬撞擊地麵的聲音，音樂(le) 聲穿門而出，伴隨著類似放氣的吱吱聲。

　　近日，山東(dong) 德州警方在上門處理一起噪聲擾民投訴時，發現屋內(nei) 4名青年眼神躲閃、神情緊張，地上有多個(ge) 氣球，陽台角落發現1個(ge) 銀白色鋼瓶氣罐和多個(ge) 淺色氣球。

　　民警隨即將4名年輕人口頭傳(chuan) 喚至派出所進行調查。原來，4人當晚聚餐時，一人提議“打氣”，於(yu) 是便一起來到出租屋裏吸食笑氣。目前，4人已被行政處罰，案件還在進一步調查中。

　　無獨有偶，近日，浙江台州警方接到群眾(zhong) 舉(ju) 報稱，一出租屋裏有人疑似吸毒。民警立即趕赴現場調查，發現一名眼神迷離的女子。經查，女子姓林，當天在“朋友圈”裏看到有人在賣笑氣，出於(yu) 好奇就萌生了吸食的想法。她購買(mai) 了840瓶笑氣，還邀請兩(liang) 個(ge) 朋友一起吸食，3人在8個(ge) 小時裏吸食了670瓶笑氣。

　　聯合國毒品和犯罪問題辦公室發布的《2016年世界毒品調查報告》顯示，笑氣已成為(wei) 全球第七大流行濫用藥物。

　　馬華介紹，笑氣具備成癮性和危害性，吸食笑氣後，血氧飽和度會(hui) 迅速下降，導致出現因缺氧而產(chan) 生的頭暈、胸悶、肢體(ti) 不受控製等一係列症狀。由於(yu) 快感持續時間很短，吸食者經常會(hui) 反複吸入，進一步增加了缺氧窒息的風險。大量吸入笑氣後會(hui) 產(chan) 生致幻、神誌錯亂(luan) 、視聽功能障礙和肌肉收縮能力降低等一係列副作用。

　　“笑氣會(hui) 抑製人體(ti) 對維生素B12的吸收代謝，缺少維生素B12則會(hui) 導致神經鞘的炎症，並引起脊柱炎症、肌肉神經萎縮等症狀，嚴(yan) 重情況下還會(hui) 造成軀體(ti) 癱瘓，甚至會(hui) 危及生命。”馬華說。

　　中國人民公安大學禁毒理論與(yu) 政策研究中心主任李文君告訴記者，濫用笑氣危害巨大，不僅(jin) 會(hui) 損害吸食者的身心健康，更會(hui) 破壞社會(hui) 風氣、滋生違法犯罪，給社會(hui) 帶來不穩定因素。

　　她進一步介紹說，笑氣一旦吸食成癮，就會(hui) 產(chan) 生與(yu) 其他麻醉品相似的成癮症狀，如吸食者會(hui) 疲憊嗜睡、感情麻木、沉默寡言，對周圍事物漠不關(guan) 心，常常毫無表情地望天呆坐，沉浸在半麻醉狀態中；也能產(chan) 生戒斷症狀。笑氣還具有一定程度的致幻效果，尤其是對於(yu) 長期吸食者而言，一旦吸食過量，潛在危害性將倍增。

　　“笑氣濫用已經成為(wei) 一些國家和地區比較棘手的公共健康衛生問題。我國的笑氣濫用問題亦呈現出愈發嚴(yan) 重的態勢，吸食笑氣致幻而產(chan) 生的鬥毆、糾紛類警情呈上升趨勢，由於(yu) 濫用笑氣出現致幻、成癮、損傷(shang) 神經的個(ge) 體(ti) 精神問題，極易引發尋釁滋事、打架鬥毆、危險駕駛等事件，嚴(yan) 重危害公共安全。”李文君說。

　　無需出示任何資質

　　網上輕易買(mai) 到笑氣

　　笑氣本身已被列入《危險化學品目錄(2015版)》，但並非全麵禁用，其仍可被用作食品添加劑，如用於(yu) 發泡奶油，因此又被稱作“奶油氣彈”；同時是一種醫用麻醉劑，有輕微麻醉作用。這也給了一些不法分子可乘之機。

　　記者在多個(ge) 電商平台以“笑氣”為(wei) 關(guan) 鍵詞進行搜索，要麽(me) 不會(hui) 顯示任何結果，要麽(me) 頁麵會(hui) 轉到“綠網計劃”，上麵有和毒品相關(guan) 的法律法規、危害等宣傳(chuan) 科普資料。但當記者更換關(guan) 鍵詞，以“奶油槍氣泡彈”“奶油打發器”等進行搜索時，畫風突變，一個(ge) 個(ge) 以“小鋼瓶”為(wei) 宣傳(chuan) 圖片的店鋪赫然在列。

　　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商品的圖片和名稱大多顯示為(wei) “二氧化碳”。記者向其中一家店鋪客服留言稱，自己想做蛋糕，CO2打發效果不好，有沒有N2O賣？對方在沒有向記者要任何證明資質的情況下表示會(hui) 做好備注，隻要拍下CO2商品鏈接就會(hui) 發貨N2O。

　　另一家店鋪客服稱，“這事不方便在平台上說，可以加社交軟件聊”。經溝通，對方稱拍下來等這邊改好價(jia) 格後再付款，“不用擔心運輸問題，我們(men) 和快遞公司都簽有協議，保證正常送到”。後續收到貨後，記者詢問如何退貨，對方同樣讓記者聯係指定快遞公司和快遞員，並表示“你自己寄不了，得通過我們(men) 的途徑”。

　　記者隨機谘詢了6家店鋪，其中4家明確表示有笑氣售賣。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店鋪均為(wei) 小微企業(ye) 或未上傳(chuan) 營業(ye) 執照，無法證明其是否有合法生產(chan) 銷售笑氣的資質。而每次發送商品鏈接時，平台都會(hui) 彈出“根據《危險化學品安全管理條例》的規定，未經許可任何單位和個(ge) 人不得擅自經營笑氣。平台禁止出售及推薦出售相關(guan) 危險化學品，一經發現從(cong) 嚴(yan) 處置”的風險提示。

　　在一些境外社交平台，同樣有人向國內(nei) 兜售笑氣，宣稱付完錢後當天就可以通過快遞送達。記者發現，國內(nei) 電商平台售賣的笑氣價(jia) 格一般為(wei) 一盒10支，8g一支，一盒35元，5盒150元，買(mai) 得越多價(jia) 格越便宜；境外社交平台的笑氣價(jia) 格一般為(wei) 8g一支，一盒240支500元。

　　記者隨即向電商平台舉(ju) 報有店鋪違規售賣笑氣，但收效甚微。客服人員表示會(hui) 嚴(yan) 厲處罰商家，並將相關(guan) 產(chan) 品下架。但兩(liang) 天後記者查詢發現，該店鋪依然正常經營，且隻有記者購買(mai) 並投訴的那款商品下架，店鋪內(nei) 其他所謂CO2氣泡彈的商品鏈接仍然存在。記者用相關(guan) 關(guan) 鍵詞在平台進行搜索，發現之前明確表示有笑氣售賣的店鋪也同樣正常經營。

　　針對網絡上隱蔽的笑氣銷售鏈，李文君認為(wei) ，要加大對笑氣有害信息的線上巡查力度，密切關(guan) 注網絡動態，重點打擊利用網絡誘導消費者購買(mai) 笑氣的行為(wei) ，為(wei) 青少年營造清朗文明的網絡空間。

　　是危化品並非毒品

　　吸食違法性難認定

　　雖然吸食危害嚴(yan) 重，但笑氣並不是毒品。

　　李文君介紹，目前，聯合國禁毒公約和任何國家均未將笑氣列為(wei) 毒品進行管控，在我國，笑氣被列入《危險化學品目錄(2015版)》，但尚未被列入麻醉藥品和精神藥品品種目錄。究其原因主要有兩(liang) 方麵：一是笑氣在醫療衛生、食品、工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等方麵應用廣泛，如果直接列為(wei) 毒品管控，將嚴(yan) 重影響其藥品以外的合法需求和相關(guan) 工業(ye) 領域生產(chan) 經營活動。二是笑氣作為(wei) 被濫用的成癮性物質，其藥理、毒理、成癮性、依賴性、危害性等方麵的研究尚不全麵，尤其是人體(ti) 吸食笑氣後的現場初查、實驗室檢驗鑒定技術及設備也是難點。

　　在李文君看來，這給當前笑氣的監管帶來了一定的挑戰。例如，笑氣源頭、銷售、分裝、使用等流通環節可能涉及不同的違法犯罪或越軌行為(wei) ，需要依靠《危險化學品安全管理條例》、治安管理處罰法等不同法律規範予以處理。再如，因笑氣未納入麻醉藥品和精神藥品管製範圍，各地公安機關(guan) 對濫用個(ge) 體(ti) 多以提醒、教育為(wei) 主，無法按照吸毒行為(wei) 進行認定和查處。

　　一位長期工作在禁毒一線的公安民警告訴記者，根據刑法規定，目前司法機關(guan) 對於(yu) 沒有經營許可，非法買(mai) 賣笑氣的行為(wei) 可以非法經營罪追究刑事責任；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對於(yu) 非法持有、吸食笑氣的，因“非法使用危險物質”給予行政處罰。

　　“但實踐中，對笑氣的查處過程可能麵臨(lin) 各種問題。”該禁毒民警說，根據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關(guan) 於(yu) 經濟犯罪案件追訴標準的規定》，個(ge) 人或單位從(cong) 事其他非法經營活動，個(ge) 人非法經營數額在5萬(wan) 元以上，或者違法所得數額在1萬(wan) 元以上的；單位非法經營數額在50萬(wan) 元以上，或者違法所得數額在10萬(wan) 元以上的，才達到追訴標準。這個(ge) 經營數額在實踐中很難確認。

　　禁毒民警告訴記者，不同於(yu) 吸毒者可以通過尿液、血液、毛發等檢測出來，笑氣很難從(cong) 人體(ti) 中檢測出來，要想確定吸食隻能通過抓現行或者其他方式側(ce) 麵證明。

　　“真的很難發現和認定。比如一家蛋糕店進了10罐笑氣，自己4罐就夠用，剩下的6罐全拿出去賣了。有些企業(ye) 針對笑氣沒有建立完善的購銷管理製度和長期台賬，少一些根本發現不了，即便找到店家也可以用正常損耗、管理不當等理由搪塞過去。而且很多笑氣瓶身上沒有電子標簽、二維碼等信息，無法實現笑氣的生產(chan) 、經營、儲(chu) 存、運輸、使用全環節管理。”該禁毒民警說。

　　李文君介紹，公安機關(guan) 在打擊笑氣濫用問題過程中，麵對一係列難題——

　　辦案經驗缺乏。一些地方司法機關(guan) 對涉笑氣案件打擊處理標準認識不一致，爭(zheng) 議較大，辦案人員在麵對笑氣案件時，缺乏相關(guan) 的經驗參照，對證據規格、處罰標準等拿捏不準，容易產(chan) 生畏難心理。

　　證據難以固定。笑氣不同於(yu) 常見毒品，吸食後體(ti) 內(nei) 存留時間極短，難以通過常規手段進行檢測。公安機關(guan) 在辦理該類案件時往往缺乏實質性證據進行佐證。若無聊天記錄、轉賬記錄、錄音錄像等相關(guan) 證據進行印證，則無法形成完整證據鏈，難以對吸食人員實施有效打擊。

　　案件來源狹窄。與(yu) 毒品犯罪類似，笑氣濫用的受害者屬於(yu) “隱性受害者”，為(wei) 了獲取笑氣，他們(men) 往往不願與(yu) 公安機關(guan) 合作。群眾(zhong) 舉(ju) 報的線索往往時效性較差，等民警趕到現場時，吸食者早已不見蹤影。

　　“笑氣濫用問題是一個(ge) 複雜的社會(hui) 問題，需要全社會(hui) 的共同努力。多管齊下，共同發力，才能打通笑氣監管的堵點和痛點，切實築牢笑氣濫用問題治理的防線。”李文君說。

　　為(wei) 此，她建議，通過預防教育減少對笑氣的非法需求，對青少年等重點人群開展有針對性的濫用笑氣防範宣傳(chuan) 和教育，引導他們(men) 科學認知濫用笑氣的危害性、切實築牢抵製濫用笑氣的心理防線；通過打擊犯罪減少笑氣的非法供應，在現有法律製度框架下，繼續按照“非法經營類案件”加大對非法販賣笑氣違法犯罪活動的打擊力度；通過治療康複降低笑氣的社會(hui) 危害，從(cong) 身心兩(liang) 方麵對濫用笑氣成癮的人進行康複治療，幫助他們(men) 成功擺脫笑氣的糾纏，順利回歸正常生活，有效遏製因濫用笑氣引發的社會(hui) 危害的擴散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