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34名足球小將心中，參加足球夏令營的7天裏，“北京”和“夢想”都在變得更具體(ti) 。

　　7月10日下午，在北京大興(xing) 國際機場，一群穿著印有“黔西南”字樣隊服的孩子登上了返回貴州的飛機。他們(men) 來自貴州省黔西南州青少年足球隊，這支隊伍由北京支教民警組建並執教，分為(wei) U13男子、女子兩(liang) 支代表隊。

　　孩子們(men) 從(cong) 教練口中聽過很多次“北京”，一周前，他們(men) 終於(yu) 踏上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踢友誼賽，在工人體(ti) 育場看球賽，在北京特警總隊體(ti) 驗訓練日常，攀登八達嶺長城，在天安門廣場看升旗儀(yi) 式……他們(men) 開拓了眼界，收獲了友誼，還體(ti) 驗了人生中的許多“第一次”：第一次坐飛機，第一次在工體(ti) 踢球，第一次喝豆汁兒(er) ……

　　“就像做夢一樣，這次能來北京很開心！我要努力訓練，爭(zheng) 取以後再來踢球。”女足隊長李夢圓覺得自己“圓夢”了，希望以後能代表國家參加足球比賽，為(wei) 國爭(zheng) 光。

　　“這些孩子的眼睛都比以前亮多了，變得更自信了。”北京支教民警王鋼觀察著隊員們(men) 這些天的變化，他相信孩子們(men) 看到了更大的世界後，也會(hui) 有更大的夢想，並為(wei) 此付出努力，走向更寬廣的未來。

　　據了解，2021年3月、2022年9月，北京市公安局先後選派兩(liang) 批40名有專(zhuan) 業(ye) 特長的民警，赴貴州省黔西南州興(xing) 仁市、普安縣，開展為(wei) 期三年的足球、英語支教工作。其中，兩(liang) 批24名足球支教民警(留任4名)持續推廣普及校園足球文化，共組建22支校園足球隊，吸納隊員421人，組建足球興(xing) 趣社團4個(ge) ，吸納社團學生216人。他們(men) 幫助學生掌握足球知識，練好基本功，並多次帶領校園足球隊在全國、貴州省及學校所在縣市舉(ju) 辦的比賽中取得優(you) 異成績。

　　“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初到北京，迎接隊員們(men) 的是精彩的友誼賽。

　　7月5日傍晚，在北京市大興(xing) 區聚加足球場，京黔兩(liang) 地少年迎來首場友誼賽。“孩子們(men) ，穩紮穩打，去享受你們(men) 的比賽。”來自北京市公安局的足球支教民警王鋼告訴隊員們(men) ，“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並叮囑他們(men) 多喝水。之後的三天裏，黔西南州U13男子、女子兩(liang) 支代表隊，與(yu) 北京6支青少年隊伍共進行了六場友誼賽。

　　女足隊員們(men) 留著清一色的短發，每次賽前，她們(men) 手搭著手，肩並著肩，圍成一個(ge) 圈，一人用貴州話高喊了隊長名字“李夢圓”，其他人再齊聲喊“加油，加油，加油！”比賽由此開啟。

　　開賽後，雙方隊員在綠茵場上不斷拚搶。首場比賽剛開始不久，女足隊員楊盈快速帶球射門，為(wei) 黔西南州青少年足球隊奪得首分。下半場，隊長李夢圓接到隊友傳(chuan) 球，遠距離射門，踢出一記漂亮的“世界波”，贏得現場陣陣掌聲。

　　也有失落的時刻。比分落後時，隊員們(men) 會(hui) 急得冒出貴州話，“黔西南，加油！”首場比賽中，對方球員發了一個(ge) 角球，作為(wei) 邊後衛的陳佳容沒能防住，在休息時大哭了起來。隊友們(men) 給她擁抱和安慰，她迅速調整了情緒，在一旁為(wei) 隊友加油呐喊。

　　京黔兩(liang) 地青少年不僅(jin) 享受比賽，還收獲了珍貴的友誼。

　　比賽首日，隊員們(men) 驚喜地發現，北京市大興(xing) 區U13女子足球隊一名隊員來自貴州省銅仁市。黔西南州的隊員們(men) 立即跑上去，拉著“小老鄉(xiang) ”的雙手不停晃動，嘰嘰喳喳地問起她的情況，“你還會(hui) 講貴州話嗎？我們(men) 來說貴州話。”“你什麽(me) 時候來的北京？”“什麽(me) 時候開始踢足球？”

　　7月7日，最後一場友誼賽落下帷幕，京黔兩(liang) 地青少年隊員合影留念，並互贈禮物。

　　來自黔西南的女足5號隊員陳佳容展示了她收到的禮物，一個(ge) 草莓擺件、一封手寫(xie) 的信和一小袋糖果。這些禮物來自大興(xing) 區U13女子足球代表隊的20號隊員，她和陳佳容組成了“520”組合，並留下手寫(xie) 贈言，“一開始，你上來就牽著我的手。咱倆(lia) 還是‘520’組合，一定要記得我。”

　　陳佳容回憶起她們(men) 初見的情形，那是首日比賽剛結束，雙方隊員在拍大合照。她突然發現20號隊員站在旁邊，便拉起她的手說，“我們(men) 組個(ge) ‘520’吧！”隨後，她把隨身攜帶的發夾贈給對方。沒想到，兩(liang) 天後還收到了回禮，陳佳容說：“我很喜歡這些禮物，要把它們(men) 帶回貴州珍藏。”

　　“這就是孩子們(men) 在比賽之外更為(wei) 珍貴的收獲，他們(men) 不僅(jin) 可以走出家門、走出貴州，還可以自信地去結交新朋友。”教練王鋼對孩子們(men) 的表現感到欣慰，他希望這次經曆能拓寬他們(men) 的視野，見識不同地區同級別隊伍的水平。

　　闊別一年後的重逢

　　當隊員們(men) 正在球場上揮汗如雨時，一場“驚喜”正在場外醞釀。

　　“孩子們(men) 長大了，個(ge) 頭變高了！”7月6日傍晚，三位民警正扒著足球場外的圍網“偷看”比賽。他們(men) 是北京市公安局民警宋曉川、唐永鑫、張吉楠，是第一批赴貴州黔西南的足球支教民警，也是帶著這些孩子走進足球世界的“引路人”。

　　去年夏天，第一批支教民警離開貴州時與(yu) 孩子們(men) 約定，等他們(men) 考上北京的大學再見。時隔近一年，得知孩子們(men) 來北京參加夏令營，唐永鑫覺得興(xing) 奮又緊張，“我心裏一直掛念著他們(men) ，沒想到這麽(me) 快又見麵了。”

　　唐永鑫回憶起2021年剛到黔西南州時，他被分配到興(xing) 仁市陸官小學，那時看到的孩子很靦腆害羞，說話時都低著頭。如今，他們(men) 不僅(jin) 在球場上任意馳騁，在生活中也變得樂(le) 觀開朗。

　　“感覺他們(men) 長成大小夥(huo) 子了，球也越來越穩。”張吉楠邊“偷看”比賽邊念叨，他也為(wei) 孩子們(men) 的進步感到自豪。2021年3月初，他來到普安縣龍溪石硯小學時，這些十幾歲的男孩還有些“不服”，甚至會(hui) 想辦法為(wei) 難教練，讓他們(men) 展示一些高難度的足球技巧。慢慢地，民警用技術“征服”了他們(men) ，也獲得了孩子們(men) 的信任。

　　比賽結束後，三位教練拎著蛋糕和水果走進球場，很快被眼尖的隊員發現。

　　他們(men) 一下子圍過來，“你們(men) 什麽(me) 時候來的？”“看到我們(men) 比賽了嗎？”“明天還來嗎？”隊員們(men) 問個(ge) 不停。女足隊員楊盈直接衝(chong) 進唐永鑫懷裏哭了起來，闊別近一年後首次見麵，楊盈害羞地承認，“太想念教練。”

　　宋曉川還給自己教過的6名女足隊員準備了一份特殊禮物——初中英語詞匯書(shu) 。他根據隊員們(men) 的特點，在扉頁上寫(xie) 下贈言，並解釋了送這份禮物的初衷，“足球隻是生活的一部分，學習(xi) 也很重要。如果她們(men) 將來走職業(ye) 隊的路線，英語也是一項重要技能。”

　　隊員們(men) 圍著宋曉川，讀著他寫(xie) 下的贈言，開玩笑地說，“這份禮物太沉重了。”私底下，她們(men) 又暗暗下定決(jue) 心，要好好背單詞，讓宋教練看到自己的進步。

　　宋曉川給隊員徐佳佳的留言很溫暖：“望你堅守夢想，用努力去實現我們(men) 的約定。未來北京見！”兩(liang) 年前，他帶著讀五年級的徐佳佳練足球，幫助她入選黔西南州足球隊，並順利升入初中。不久前，他得知了徐佳佳考取全班第七名的喜訊，希望她能努力實現自己的夢想——到北京當一名警察。

　　“希望此行能讓孩子們(men) 的視野再打開一些，知道外麵的世界是什麽(me) 樣子，對他們(men) 的訓練也有幫助。”宋曉川說，他從(cong) 小練體(ti) 育，靠著自己的努力一步步來到北京，希望孩子們(men) 也能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命運。

　　7月6日，晚飯後，幾位民警和隊員們(men) 一起吃了蛋糕，為(wei) 7月生日的孩子們(men) 慶生。這是足球隊的慣例，教練會(hui) 給大家過集體(ti) 生日，女足隊員陳進芳的手機屏保一直是之前慶生的照片。唱完生日歌，他們(men) 又唱起民警寫(xie) 的支教歌曲《像鷹一樣飛》。

　　男足隊員王秋銀的眼角逐漸濕潤，他想起在貴州陸官小學讀書(shu) 時，每天放學後，他就唱著這首歌走在回家的路上，夏天的山邊掛著夕陽，冬天的薄霧朦朦朧朧。如今，在北京再唱起這首歌，他覺得自己變得更勇敢了，就像歌中所唱：“奔向未來的路，金色盾牌與(yu) 我風雨相伴，像鷹一樣飛，所有的夢想來自勇敢……”

　　從(cong) 大山到工體(ti)

　　此次來北京，隊員們(men) 還圓了現場看比賽的“足球夢”。

　　7月8日，走進北京工人體(ti) 育場主場球員更衣室，隊員們(men) 驚喜地發現，更衣櫃上貼著自己的照片和名字，他們(men) 激動地大喊，紛紛合影留念。女足隊長李夢圓說，“今天能來到工體(ti) 很開心，還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希望以後也能在這裏代表國家參加比賽。”

　　踏上工體(ti) 的專(zhuan) 業(ye) 足球場，女足隊員陳進芳覺得很開心，還有點小擔憂，“怕把真草球場踩壞了。”隨後，他們(men) 參加了北京國安足球俱樂(le) 部的足球訓練課，還和北京國安U12梯隊進行混編組隊比賽。

　　隊員們(men) 第一次走進這麽(me) 大的球場，第一次在國家級足球場地踢球。比賽結束後，男足隊員王秋銀覺得還不過癮，想從(cong) 對方球員身上多學點新技術，“我有一腳射門打進門框範圍內(nei) ，但球被擋出去了，對方球員的基本功很紮實。”

　　得知貴州的隊員隻練了一兩(liang) 年足球時，北京國安足球俱樂(le) 部青訓總教練楊璞很驚奇，他鼓勵道，“希望孩子們(men) 能多交流、多接觸，這是了解中國足球很好的機會(hui) 。”

　　北京國安U12代表隊教練席悅也肯定了貴州球員們(men) 的團隊意識，他覺得這些孩子們(men) 積極性很高，眼裏有對學習(xi) 新知識的渴望，“希望這次訓練課可以教他們(men) 新的東(dong) 西，帶去新的思維方式，讓他們(men) 發現足球還可以這麽(me) 踢。”

　　踢球的同時，工體(ti) 的大屏幕上滾動播放著視頻，講述了北京支教民警與(yu) 貴州孩子們(men) 的故事。

　　陳進芳是視頻裏的主角之一。看到大屏幕上的自己，這個(ge) 大眼睛女孩害羞地轉過頭。12歲的她是普安縣龍溪實驗小學的學生，也是這次夏令營中年紀最小的隊員。陳進芳的家在大山深處，距離普安縣城有一個(ge) 多小時車程，進村的道路崎嶇不平。一年多前，她開始接觸足球，有空就在自家房頂上練習(xi) 顛球，球技越來越好，性格也由內(nei) 向變開朗。

　　比賽結束，京黔兩(liang) 地足球隊員合影留念，黔西南州青少年足球隊隊員大聲喊道：“北京，我們(men) 來了！”當晚，他們(men) 還和四萬(wan) 多名觀眾(zhong) 一起，觀看了北京國安隊對陣深圳隊的中超聯賽。

　　在球員通道，他們(men) 和北京國安球員相遇，並一一擊掌，給專(zhuan) 業(ye) 球員們(men) 呐喊加油。陳進芳開玩笑說“不想洗手了”，還激動地比畫著雙手，說“球員的手掌比自己的長半截”。

　　這是小隊員們(men) 第一次觀看足球職業(ye) 比賽。專(zhuan) 業(ye) 的球員、激烈的比賽、熱情的觀眾(zhong) ，感染著小隊員們(men) ，他們(men) 時常忍不住站起來鼓掌。女足隊員楊盈邊看比賽、邊學習(xi) 專(zhuan) 業(ye) 的站位和技術，“這場比賽太精彩了，我也好想下去踢球。”

　　觀眾(zhong) 離場後，女足隊員陳佳容仍沉浸在精彩的賽事中，她說：“我看到了跟我一樣位置的球員是怎麽(me) 踢的，他們(men) 踢得很好！我也要繼續加油，以後也想來北京踢球。”

　　種下一顆種子

　　除了足球，孩子們(men) 還看到了更大的世界。

　　夏令營的最後兩(liang) 天，他們(men) 來到北京市公安局反恐怖和特警總隊，觀看了特警日常訓練科目的演練；爬上了八達嶺長城，實現了“不到長城非好漢”的心願；觀看了天安門升旗，感受到了愛國氛圍。

　　他們(men) 對教練的了解也更多了。第二批支教民警佟吉享是一名特警隊員，孩子們(men) 以前就對他的工作很感興(xing) 趣，但他隻能通過口述或照片介紹。“現在孩子們(men) 有機會(hui) 來到我工作的地方，總算是滿足了他們(men) 的好奇心。”佟吉享說。

　　7月10日清晨，隊員們(men) 來到天安門廣場觀看升旗。這裏是支教民警葉衛平曾經工作的地方，他向孩子們(men) 介紹了三軍(jun) 儀(yi) 仗隊的出場方位、儀(yi) 式流程以及觀看升旗儀(yi) 式的注意事項。葉衛平說，自己以前常服務觀看儀(yi) 式的群眾(zhong) ，這次帶著隊員們(men) 來看升旗更有意義(yi) ，“滿足了孩子們(men) 的心願，也讓他們(men) 見到了我工作的地方。”

　　觀看完升旗儀(yi) 式後，隊員們(men) 沿途依次參觀了人民英雄紀念碑、國家博物館、毛主席紀念堂等，認真傾(qing) 聽了導遊的講解。

　　即將離開北京之際，隊員們(men) 回憶起在北京的諸多“第一次”：第一次坐飛機，陳佳容緊張地抓著安全帶；第一次喝豆汁兒(er) ，王秋銀評價(jia) “味道太大了，冷的更好喝”；第一次觀看特警的訓練，徐佳佳的“警察夢”更堅定了。

　　陳進芳覺得，這次來北京，自己學會(hui) 了“自信”和“禮貌”。和別人交流時，她不再害羞內(nei) 向，而是自然地打招呼，自信地介紹自己。這個(ge) 年紀最小的隊員，會(hui) 主動給工作人員拿礦泉水，天熱時，她愛把冰塊握在手裏，等手涼了再跟人握手。

　　夏令營的最後一天，王秋銀有點想家，他拍了很多視頻和照片，迫不及待地想跟家人分享。但此行結束後，北京並不會(hui) 成為(wei) 過去式，而是未來，“我要加倍努力學習(xi) ，考北京的大學。”

　　支教民警王鋼也發現，孩子們(men) 的目標正變得更具體(ti) 、更堅定，從(cong) “好好踢球”到“考北京的大學”“踢進職業(ye) 隊”“成為(wei) 一名警察”等等，他們(men) 在講述自己夢想時也更加自信。這次帶隊員們(men) 來北京，仿佛在他們(men) 心中“種下了一顆種子”。

　　王鋼希望這些孩子未來能學好本領，回報家鄉(xiang) ，為(wei) 祖國做出貢獻，“這次北京之行，將像一束光照耀著他們(men) 。”

　　新京報記者 吳采倩 實習(xi) 生 吳依晨 王浩霖 楊夢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