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鐵卜加草原的雲(yun) 雀

　　我是在夢裏看見那隻草原小雲(yun) 雀的。

　　新冠肺炎疫情期間，居家生活成了我的日常，時間因此好像慢了下來，也多了起來。有時候，斜倚在沙發上捧讀一本書(shu) ，忽然意識到閱讀與(yu) 寫(xie) 作代替了往日嘈雜的生活，這個(ge) 原本幾乎難以企及的夢想竟然成為(wei) 現實，“懸停”——這個(ge) 詞兒(er) 就這樣出現在我的腦際。

　　睡覺的時間也比往常早了許多。躺在床榻上，隻看了幾頁文字，恍惚間就進入了夢鄉(xiang) ，少年時代的故鄉(xiang) ——青海湖西岸的鐵卜加草原，清晰地出現在我的夢裏：依傍著小牧村的溪流，岸畔牧草稀少的沙灣，一簇簇瑞香狼毒散發著丁香花一樣的芬芳，鋪瀉在那片沙灣裏。

　　那隻草原小雲(yun) 雀就是在此時出現在我夢裏。它先是綿延不斷地鳴唱，接著，我就在那片瑞香狼毒上方的雲(yun) 天裏看見了它小小的身影。

　　它懸停在雲(yun) 天之上，它的鳴唱響徹曠野。

　　懸停，是指鳥兒(er) 在空中飛翔到一定高度後，保持空間位置基本不變的飛行狀態，如今，它也成為(wei) 一些航空器的飛行技能——我的家鄉(xiang) 常見的留鳥小雲(yun) 雀掌握著這樣的飛行技能。

　　我開始琢磨“懸停”這個(ge) 詞兒(er) ，天馬行空地放飛著想象。

　　出現在我夢境中的故鄉(xiang) ，是環青海湖地區的一片豐(feng) 美草原，這裏也是小雲(yun) 雀的故鄉(xiang) 。這種嬌小的鳥兒(er) ，是百靈科、雲(yun) 雀屬的鳥類，它們(men) 迷戀著我的故鄉(xiang) ——有著沙地、河灘和荒坡的草原，這裏有它們(men) 所需的一切：任鳥飛的高天，有著各種植物纖細的種子和果實，以及藏匿在草叢(cong) 中的各種昆蟲。作為(wei) 一種留鳥，它們(men) 從(cong) 不想離開這裏。小雲(yun) 雀也是著名的鳴禽，除了婉轉的鳴唱，它還有著超強的模仿能力，幾乎能發出草原上所有鳥兒(er) 的叫聲，在草原上演著一場場“模仿秀”。

　　除此，它的另一種特殊本領就是懸停。

　　鳥類的懸停，大多是一些猛禽所掌握的技能，它們(men) 用這樣的方式掌握“製空權”，以居高臨(lin) 下的視角，去搜尋和鎖定獵物。但小雲(yun) 雀的食物是禾本科等植物的種子或果實，抑或是螞蟻、甲蟲等一些很小的昆蟲，它們(men) 飛上高空懸停在那裏是為(wei) 了什麽(me) 呢？

　　每每到了候鳥離開的秋冬季節，環青海湖地區廣袤的草原也由綠洲轉為(wei) 荒野。鳥兒(er) 們(men) 需要的蟲蠅已經冬眠或死亡，草原上本就不多的植物種子和果實幾乎難尋蹤影，小雲(yun) 雀等留鳥們(men) 的苦日子到來，而這樣的時間遠遠長於(yu) 食物相對充足繁盛的春夏季節。但留鳥們(men) 並沒有因此選擇離開。

　　想起我的朋友周曉楓在一篇文章裏說過的一段話。她說對於(yu) 拒絕移民的留鳥，生活提出了艱難得近於(yu) 苛刻的要求，它們(men) 在近於(yu) 赤貧的土地上，尋找著極為(wei) 有限的供給。正如周曉楓所說，候鳥的離開，意味著這一地區的供給已經匱乏到不值得留在這裏，而留鳥們(men) 卻別無選擇，因為(wei) 它們(men) 生來就注定了守候，因此也無權去選擇富有或貧窮，就像所有的眾(zhong) 生無權選擇母親(qin) 一樣，它們(men) 出生並且長大的故土，就是它們(men) 的母親(qin) 。

　　這或許就是小雲(yun) 雀執著於(yu) 懸停的答案吧。它躍向高空，不斷地鳴唱，是為(wei) 了讚美它的母親(qin) ，它懸停，更是表達一種依依不舍的迷戀。

　　它們(men) 對故土之愛，一如對母親(qin) 之愛。（龍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