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武堂】

　　作者：王貴濤（中國科學院大學經濟與(yu) 管理學院在讀博士研究生）

　　在俄烏(wu) 衝(chong) 突中，北約國家對烏(wu) 克蘭(lan) 援助的先進武器裝備可謂琳琅滿目，不僅(jin) 有防空導彈、火炮、坦克等傳(chuan) 統“硬”武器，更有一些“軟”武器令人大開眼界。近期《華盛頓郵報》發表了一篇名為(wei) “算法是如何打破俄烏(wu) 戰爭(zheng) 平衡的”的報道，披露了美國高科技公司與(yu) 美軍(jun) 方合作，運用先進算法武器深度介入俄烏(wu) 衝(chong) 突的諸多內(nei) 幕。可以說，算法作為(wei) 一種新型戰爭(zheng) 製勝武器，已進入大眾(zhong) 視野。

　　戰爭(zheng) 算法的前世今生

　　算法實際上是一個(ge) 數學概念，廣義(yi) 上指的是解決(jue) 問題的計算方法，是用係統的方法來求解問題的策略機製。從(cong) 這個(ge) 意義(yi) 上來講，上古時期人們(men) “結繩記事”就是一種簡單算法。隨著計算機和互聯網技術的發展，算法逐漸成為(wei) 領域名詞，特指給定一個(ge) 目標，通過一係列計算步驟，將輸入的信息或數據轉換成輸出的結果或決(jue) 策方案。現代人幾乎生活在算法的海洋中，設定目的地，導航軟件會(hui) 自動算出可選路線，背後依靠的是路徑規劃算法；拿起手機，人臉識別自動解鎖，深度學習(xi) 算法功不可沒；打開瀏覽器，感興(xing) 趣的內(nei) 容會(hui) 自動推送到主頁，智能推薦算法“比你還懂你自己”。

　　實際上，算法很早就開始應用於(yu) 軍(jun) 事領域。在小說《三國演義(yi) 》中，諸葛亮以20條草船借得10萬(wan) 箭，體(ti) 現了對天氣、地理、人心的精準計算。二戰後，人們(men) 總結戰爭(zheng) 經驗，逐漸形成了由搜索算法、排隊算法、統籌算法、規劃算法等組成的戰爭(zheng) 算法體(ti) 係。製導武器出現後，算法也起著關(guan) 鍵性賦能作用。從(cong) 坦克裝甲車輛的主動防護係統到軍(jun) 用飛機的自主控製係統，再到防空導彈的防空反導係統，算法逐漸成為(wei) 大國主戰裝備的標配。隨著計算機的發明，戰爭(zheng) 算法開始進入機器使能階段，作用日益凸顯，逐漸成為(wei) 重要的軍(jun) 事概念。但是，算法本身使用價(jia) 值是有限的，隻有與(yu) 超算能力和大數據結合才能大顯神威。國際上一般把算法、算力、數據這三大要素作為(wei) 衡量人工智能發展水平的重要指標。其中，算法在人工智能技術中處於(yu) 核心地位，可以說是人工智能的“引擎”。因此，算法戰的實質，是基於(yu) 人工智能的“智能+”戰爭(zheng) 。早在2017年，美軍(jun) “第三次抵消戰略”的總設計師羅伯特·沃克就提出了“算法戰”作戰概念。美國防部隨後設立“算法戰跨職能小組”，啟動了“碼文工程”項目，加速人工智能、大數據及機器學習(xi) 等先進技術的集成，積極開展軍(jun) 用算法的研究和運用。該項目成立一年以後取得了階段性成果，其開發的4套算法在美軍(jun) 非洲司令部、中央司令部等地部署，進行技術測試，並成功運用於(yu) 反恐行動。“算法戰跨職能小組”現已與(yu) 亞(ya) 馬遜、穀歌等商業(ye) 巨頭展開合作，使其具備了深厚的智力資源支持。近幾年，美軍(jun) 戰爭(zheng) 類算法取得了巨大突破，並開始在軍(jun) 事活動中大量部署應用。

　　先進戰爭(zheng) 算法的力量

　　在俄烏(wu) 衝(chong) 突中，烏(wu) 軍(jun) 在前線廣泛使用了一套由美國民用軟件公司帕蘭(lan) 提爾提供的“元星座”信息係統，該係統可以獲取特定區域的作戰數據，利用人工智能算法快速整合並分析光學圖像、合成孔徑雷達圖像和火力熱圖像，為(wei) 烏(wu) 克蘭(lan) 指揮官提供高質量的戰場情報數據，使其時刻掌握俄軍(jun) 精準位置，並推薦打擊武器和路徑。帕蘭(lan) 提爾公司的首席執行官亞(ya) 曆克斯認為(wei) ，先進戰爭(zheng) 算法的力量“相當於(yu) 擁有戰術核武器來對付隻有常規武器的對手”。

　　烏(wu) 軍(jun) 利用這種商業(ye) 化的算法工具，加上“星鏈”提供的商業(ye) 通信能力，使其能夠在俄軍(jun) 強大的火力壓迫下，始終擁有暢通的指揮鏈路，維持殺傷(shang) 鏈閉環，威脅俄軍(jun) 的作戰行動。烏(wu) 克蘭(lan) 數字轉型部長米哈伊洛·費多羅夫說，“這種電子殺傷(shang) 鏈在奪占赫爾鬆、伊津、哈爾科夫和基輔地區的軍(jun) 事行動中特別有用”。

　　《華盛頓郵報》的報道向世人展示了美軍(jun) 算法戰武器在現代戰爭(zheng) 中的巨大威力，但這隻是冰山一角，實際上美軍(jun) 算法戰武器幾乎貫穿俄烏(wu) 衝(chong) 突的全程，並且商業(ye) 公司在其中起到了舉(ju) 足輕重的作用。

　　俄烏(wu) 衝(chong) 突開始前，美軍(jun) 就已經開始運用先進算法預測未來局勢。衝(chong) 突爆發前數天，世界各國眾(zhong) 多戰爭(zheng) 分析人員都預測俄烏(wu) 不會(hui) 爆發大規模衝(chong) 突，而美國卻堅定表示俄軍(jun) 將會(hui) 進攻烏(wu) 克蘭(lan) ，事後證明美預測非常準確。這不是巧合，而是美軍(jun) 強大的戰爭(zheng) 分析預測算法的一波“正常操作”。2021年美軍(jun) 進行了“全球信息優(you) 勢實驗”活動，所有11個(ge) 聯合司令部參加，聯合人工智能中心和“算法戰跨職能小組”，測試了基於(yu) 人工智能算法的先進預測係統“蓋德”。該係統集成了來自空中、海上、地麵和太空的情報接入分析能力，能夠提供全球部隊部署信息和行動預警，可以在一分鍾內(nei) 預判敵人數日後的行動，其中對手動向由“碼文工程”項目的人工智能算法自動推測。美媒體(ti) 由此宣稱，美軍(jun) 超前戰爭(zheng) 預測能力“不是科幻，已經能夠做到”。

　　帕蘭(lan) 提爾公司為(wei) 烏(wu) 軍(jun) 提供的“元星座”信息係統，更多的是利用人工智能算法進行情報分析，是一種戰場態勢感知輔助工具。而美軍(jun) 在衝(chong) 突開始後，實際上為(wei) 烏(wu) 克蘭(lan) 提供了大量指揮決(jue) 策輔助。去年3月2日，美國著名軍(jun) 事雜誌《戰爭(zheng) 困境》發表了一篇報告，介紹了美軍(jun) 對俄烏(wu) 衝(chong) 突開局的兵棋推演情況。報告中有一段話耐人尋味，“在兵棋推演中，烏(wu) 克蘭(lan) 派出了三個(ge) 旅反擊俄羅斯裝甲部隊側(ce) 翼，結果在哈爾科夫西北約40公裏處，烏(wu) 克蘭(lan) 92旅遭遇俄軍(jun) 摧毀。反複的兵棋推演和複盤分析發現烏(wu) 克蘭(lan) 留在哈爾科夫將其變成一座堡壘更有利。烏(wu) 克蘭(lan) 明智地選擇了兵棋推演分析得出的最佳行動方案”。烏(wu) 克蘭(lan) 的“明智”恐怕不是靈機一動，由於(yu) 該報道披露於(yu) 戰爭(zheng) 初期，美軍(jun) 顯然不會(hui) 承認他們(men) 充當“事外高人”指點烏(wu) 克蘭(lan) 。直到去年9月份，《紐約時報》公開報道了烏(wu) 克蘭(lan) 在哈爾科夫和赫爾鬆兩(liang) 個(ge) 方向的反擊計劃，是由美英軍(jun) 方人員開展兵棋推演後設計的，目標直指俄羅斯的弱點，並通過推演找到了“大而明確的勝利”之路。這一次美軍(jun) 不再遮遮掩掩，終於(yu) 承認了在背後為(wei) 烏(wu) 克蘭(lan) “指點迷津”的事實。

　　兵棋推演之所以能夠發揮如此重大的作用，關(guan) 鍵是其底層的算法模型。美軍(jun) 曆來將其兵棋推演的算法、模型、規則、數據等技術列為(wei) 核心機密，對重要對手全麵禁運。兵棋算法模型之所以珍貴，是因為(wei) 其真實反映了戰爭(zheng) 規律。很多算法都是從(cong) 實戰行動或作戰實驗中積累而成，無法通過常規的研究手段獲取。

　　隨著美德等國家宣布向烏(wu) 克蘭(lan) 提供先進主戰坦克，俄烏(wu) 局勢將進一步升級。我們(men) 不禁要問，為(wei) 什麽(me) 此刻北約國家冒著卷入戰爭(zheng) 的風險，公開表示對烏(wu) 克蘭(lan) 進行重型武器的援助？實際上這背後依然可以看到算法的身影。據報道，美五角大樓設計了一種人工智能算法，能夠模擬俄軍(jun) 的進攻行為(wei) ，可以根據戰場上俄軍(jun) 表現出來的弱點，為(wei) 烏(wu) 軍(jun) 提供最有針對性的武器裝備。這種“點穴式”精準軍(jun) 援的背後，離不開海量數據和先進算法的支撐。更為(wei) 引人注目的是，美軍(jun) 的算法甚至將全球可用資源都計算在內(nei) ，摩納哥不久前就被這個(ge) 算法給“盯上”了，“迫於(yu) 壓力”參加了美國主導的“拉姆施泰因會(hui) 議”，最終不得不向烏(wu) 克蘭(lan) 秘密提供T-72B主戰坦克。

　　美軍(jun) 算法戰在俄烏(wu) 衝(chong) 突中取得預期效果，預示著一種新型的代理人戰爭(zheng) 形態逐漸清晰，它輸出火力殺傷(shang) 武器，還輸出以算法為(wei) 核心的指揮決(jue) 策係統。可以預見，隨著智能技術的持續突破，算法在情報分析、態勢研判、作戰設計、任務規劃、決(jue) 策輔助、後勤保障等方麵，將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近幾年，美軍(jun) 提出的“馬賽克戰”“決(jue) 策中心戰”“多域戰”等新型作戰概念，都是追求利用先進算法洞悉戰爭(zheng) 規律、建立決(jue) 策優(you) 勢、管控戰爭(zheng) 體(ti) 係。

　　軍(jun) 地一體(ti) 構建算法戰

　　美軍(jun) 算法戰在俄烏(wu) 衝(chong) 突中取得成效，商業(ye) 公司在其中無疑起到舉(ju) 足輕重的作用。正是基於(yu) 此，美軍(jun) 曆來非常重視與(yu) 商業(ye) 公司合作開發軍(jun) 用算法。2020年，美國《國防》雜誌刊登了題為(wei) 《算法戰：人工智能項目，連接矽穀和軍(jun) 隊》的文章，指出美軍(jun) 借助商業(ye) 公司的算法開發能力，已經構建了一套聯合攻關(guan) 、成果轉化、人才共育的軍(jun) 地一體(ti) 化算法戰建設發展新範式。

　　軍(jun) 地聯合攻關(guan) 促進研究實效。算法戰是一種技術密集度非常高的戰爭(zheng) 樣式，需要大量的智力資源的支撐。實際上，一套先進的算法要想能夠在軍(jun) 事領域發揮作用，不僅(jin) 需要高水平技術人員的開發能力，更需要“懂打仗”的軍(jun) 事人員進行軍(jun) 事理論指導和運用能力，隻有兩(liang) 者密切配合，才能保證算法武器“瞄準”軍(jun) 事需求。例如，美軍(jun) 先進的人工智能飛行員“阿爾法”在對抗中能夠擊敗王牌飛行員，2017年，美國辛辛那提大學提出了“遺傳(chuan) 模糊樹”算法，這套算法能夠控製戰鬥機進行格鬥，美國空軍(jun) 研究實驗室為(wei) 這套算法提供了大量軍(jun) 事規則，最終誕生了美軍(jun) 首個(ge) 人工智能飛行員“阿爾法”，在空中格鬥訓練中擊敗王牌飛行員的故事。

　　軍(jun) 地成果共享厚實技術儲(chu) 備。大多數算法都是為(wei) 了解決(jue) 某個(ge) 具體(ti) 的問題而設計，要想解決(jue) 某個(ge) 複雜的戰爭(zheng) 問題，通常需要很多算法相互配合。雖然軍(jun) 事研究機構也在不斷開發新算法，但其開發的速度遠遠跟不上軍(jun) 事需求的爆炸式增長。實際上，很多民用算法技術通過適當的改造，可以基本滿足軍(jun) 事需求。同時，由於(yu) 軍(jun) 事領域往往追求更高的精度或性能，反過來也會(hui) 促進民用算法技術的發展。因此，吸收應用地方的人工智能算法技術成果，加強算法儲(chu) 備已成為(wei) 算法大國的共識。例如，美國著名商用機器人公司波士頓動力，通過將其先進的自動控製算法進行轉化，為(wei) 軍(jun) 方研製了著名的“大狗”機器人，可以在崎嶇的山路運送物資，而商用機器人也借用“大狗”的算法，增強了適應嚴(yan) 苛地理環境的能力。

　　軍(jun) 地人才共育提高智力水平。算法戰的本質是一種“智力戰”，先進戰爭(zheng) 算法設計需要精通數學、計算機、網絡、通信、人工智能等領域的大量高智人才，同時也需要大量軍(jun) 事人才的共同參與(yu) ，指技合一、理技融合成為(wei) 戰爭(zheng) 算法人才的新要求，隻有軍(jun) 地人才共育才能適應未來智能化戰爭(zheng) 需求。例如，在美軍(jun) 官初、高、中三級培訓教育體(ti) 係中，軍(jun) 官們(men) 都會(hui) 多次進入軍(jun) 事院校和地方院校進行反複學習(xi) ，其課程也融合了科學技術與(yu) 軍(jun) 事專(zhuan) 業(ye) 知識。隨著現代戰爭(zheng) 對高技術人才越來越渴求，在美軍(jun) 很多新質新域部隊中，大量地方掌握先進技術的青年人才被特招引進，以提高部隊作戰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