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文化周末:豆香
作者:戴春蘭(lan)
秋風最早在青豆、黃豆的葉上駐留。稻子還是青綠的,豆類毛茸茸的葉子便在一夜之間卷了黃邊,悠悠地在風中招搖。細看,葉下已攢聚了一簇簇飽滿的豆莢。
先收割下來的是青豆。連葉帶稈一並割下,放到大鍋上,隻需在水裏加一些鹽,柴火熊熊地燒。而後,全家人圍坐在一起,邊剝殼邊吃,豆子綿軟,自有泥土的清香。或者把剝了殼的青豆配上肉丁、紅蘿卜丁清炒,顏色俏麗(li) ,濃香撲鼻,色香味俱全。正是秋收時節,乏了的農(nong) 人倒上兩(liang) 杯自家釀的香醇米酒,愜意地眯起了眼。
在農(nong) 人心目中,青豆相當於(yu) 點心,真正的主角是黃豆。同樣是連稈帶葉收回家,將黃豆均勻地攤在曬穀坪上曝曬兩(liang) 天。一搖,黃豆莢裏沙沙作響,這才算曬透了。取來連枷,在黃豆上捶打,胖小子似的圓滾滾的豆子便笑著跳著接連蹦出來。
黃豆讓人喜歡,因為(wei) 能做成豆腐。盛出幾鬥黃豆,用井水泡一夜,浸得發脹。提到石磨邊,一人舀豆子和水倒進石磨裏,一人推磨,奶白的漿液便溢出來,溫順地流進木桶。架起大灶,把豆漿倒入兩(liang) 個(ge) 人才合抱得過來的鍋裏。火焰熊熊,也得小半天工夫,豆漿才波濤般翻滾起來。這時的豆漿,喝起來順滑爽口,味濃色白,豆味兒(er) 十足,若配上饅頭油條燈盞糕,肚子很快便撐得滾圓。
舀起滿瓢的酸漿,一點一點地倒入豆漿裏,豆漿便發生了神奇的變化,慢慢凝結成小塊小塊的固體(ti) ,像一朵朵盛開的白茉莉花,這是一道老少皆宜的名小吃——豆腐花。舀到瓷碗裏,喜甜的放些白糖,喜鹹的放入醬油香油,白嘴吃也自有一股子鮮味,順滑得似乎不經喉嚨便熨帖到了心裏。
擺好豆腐板,放上正方形木框,攤上紗布,舀起一瓢瓢滾燙的豆腐花倒在木框上,不等豆腐花溢出,便將四周的紗布往中間一圍,壓上另一塊豆腐板,多餘(yu) 的水推著擠著溢出,裏麵的豆腐漸漸定型。最後,做好的豆腐被劃成小塊,安適地躺在紗布上,散發出嫋嫋熱氣,等待著一雙雙或粗糙或細嫩的手小心地托起,用碗碟盛著,用袋子提著,走向一間間充滿煙火氣的廚房。
客家人用豆腐製作成多種菜肴,如炸豆腐角、氽豆腐丸、蒸豆腐圓、煎東(dong) 坡豆腐……至於(yu) 黃豆,可與(yu) 肉或骨頭一同燉湯,那湯清亮、鮮美,喝了可去火。用醬油鹵黃豆也妙不可言。若不嫌麻煩,架上鐵鍋,小火慢熱,將黃豆不停地翻炒,待七八成熟時灑入鹽水,炒幹,出鍋,嚼起來嘎嘣脆,可當零食吃。還有炸黃豆,那是鄉(xiang) 村年節裏佐餐下酒的佳品。因了黃豆,尋常人家原本寡淡的日子也變得活色生香。
記憶中留下了這樣的畫麵:寒冷的冬夜,一家人圍坐在火籠旁,一邊嚼著煮青豆或炒黃豆,一邊絮絮地聊著天,豆香彌漫。抬頭一望,月亮落在院裏的樹梢上。那正是我心中故鄉(xiang) 的模樣。
《光明日報》(2023年10月27日 1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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