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二代”:手機裏的爸爸和“複刻”的童年
被留守“複刻”的童年
開辦幼兒(er) 園後,劉月時常在孩子身上看到自己童年的影子,為(wei) 爸爸媽媽回家的雀躍、忍不住分享爸媽回家後的喜悅,影影綽綽,和自己孩時交織在一起。
1993年出生的劉月,成長經曆暗合了上世紀90年代城鄉(xiang) 流動的大勢。她出生的河南寧陵農(nong) 村,外出務工當時已漸成趨勢,以男勞動力向外輸出為(wei) 主。“回來幾天,又走了。”接受采訪的90後們(men) ,提起童年,父親(qin) 的形象多是模糊的。
30年過去了,當初的留守兒(er) 童長大了,每個(ge) 人的成長軌跡看似不同,卻有著極為(wei) 相似的路徑。
孩童時代留守,而後離開家鄉(xiang) 外出務工或上學,到了24歲前後的適婚年紀,回鄉(xiang) 操辦婚事,婚後孩子出生不久後便繼續外出務工。
也有少數走出鄉(xiang) 村,留在城市,不必經曆命運的複刻。但多數人每年往返於(yu) 鄉(xiang) 村與(yu) 城市,做著候鳥式的遷徙。他們(men) 留在家鄉(xiang) 的孩子,成為(wei) 二代留守兒(er) 童。
手機裏的爸爸
劉月的女兒(er) 田野覺得爸爸是活在手機裏的,父女兩(liang) 人常態的交流隔著屏幕,當爸爸出現在對話框裏,田野會(hui) 跳起來,拍著手,順勢抱著手機親(qin) 一口。一年中為(wei) 數不多見麵的時候,“三維”的爸爸相反變得陌生了。她會(hui) 躲開,跑到一邊,偷偷地觀察著。
在一歲半孩子熟悉的場景中,媽媽、姥姥、姥爺和小朋友們(men) 是生活的最大圓圈。田野很愛黏著劉月,尤其是午睡後,要媽媽哄才能消解掉抽抽噎噎的起床氣。她也會(hui) 跟在幼兒(er) 園的其他小朋友後麵,課外活動時含糊地喊著,“學霸學霸,清華北大,統統拿下。”
她和他們(men) 一樣,還不懂這句話的確切含義(yi) 。
放學後的傍晚,臨(lin) 街的路上,轟隆轟隆的拖拉機時不時地經過。9月的農(nong) 村有著一年來鮮有的人氣。花生正值收獲,拖拉機轟鳴,鄉(xiang) 間的水泥路,被晾曬的花生秧切割著。玉米還挺立在田間,一幀一幀的綠色框住一年中最後的收割季。
這是中原地區極為(wei) 平常的縮影。位於(yu) 河南中部的寧陵縣,農(nong) 業(ye) 是重要的支柱產(chan) 業(ye) ,河南也是我國糧食生產(chan) 的重要後盾。然而,耕種帶來的收入無法覆蓋生活成本,外出務工帶來的經濟增長是這座縣城GDP的主要來源。
從(cong) 上世紀90年代出現一代農(nong) 民工開始,三十餘(yu) 年過去,他們(men) 的孩子已經成為(wei) 新一代農(nong) 民工。
2012年,一份針對1200多名80後、90後外來務工者的調查結果顯示,近6成受訪者曾是留守兒(er) 童,他們(men) 的孩子正在或已經成為(wei) 新一代留守兒(er) 童。
日前,中國發展研究基金會(hui) 與(yu) 中國兒(er) 童中心組成聯合課題組,奔赴全國28個(ge) 縣開展“貧困地區兒(er) 童早期發展狀況調研”。記者在寧陵縣劉樓鄉(xiang) 劉樓村的200份問卷中抽取80份,根據孩子由誰照看、是否與(yu) 父母同住、父母多久回一次家等選項綜合,3-6歲兒(er) 童中,雙留守和單留守占比75%,0-3歲雙留守和單留守比例約70%。
6歲的王子墨也是劉樓鄉(xiang) 的雙留守兒(er) 童之一。
王子墨在劉樓鄉(xiang) 實驗幼兒(er) 園讀學前班,剪著西瓜頭,瘦瘦弱弱的,排隊時站得靠前,見到陌生人,眼神怯怯的,趕緊貼著前麵的小朋友。
放學了,姥姥葛玉英帶著兩(liang) 歲的妹妹王子彤來接他,妹妹淘,多數時候,他在一旁看妹妹玩滑梯。
葛玉英是被拉回來救場的。去年11月,妹妹滿兩(liang) 歲,王子墨媽媽王娟決(jue) 定再次南下務工,他就這樣變成了一個(ge) 雙留守兒(er) 童。
“我在新疆幹活哩,她公公婆婆走得早,要不我也不給他們(men) 看孩子。”今年52歲的葛玉英,一頭黑發,綁著低馬尾,說起話來利落幹脆。年輕時和丈夫一同去新疆幹活,剪棉花、割麥子,三個(ge) 孩子大半的成長時光“沒擱家”。
王子彤精力旺盛,把鞋褪到一邊,赤著腳跑來跑去,不一會(hui) 兒(er) 消失在視線範圍內(nei) 。葛玉英話說了半拉,開始風風火火找孩子,王子墨蹲在陰涼的地方,托著腮,觀察著這一切。他得適應這樣的新常態。
中國農(nong) 業(ye) 大學人文與(yu) 發展學院教授潘璐表示,農(nong) 村人口的城鄉(xiang) 流動從(cong) 上世紀80年代開始,已經從(cong) 青壯年男性為(wei) 主擴展到年齡周期跨度更大的男性與(yu) 女性村民。
“貧困地區兒(er) 童早期發展狀況調研”3歲-6歲兒(er) 童的40份調查問卷顯示,媽媽在孩子不足一歲外出工作的15%,在孩子1-2歲外出工作的23%,2-3歲外出工作的17%,沒有工作的43%。
複刻的童年
劉月2011年從(cong) 商丘幼師師範學校畢業(ye) 後,回到商丘寧陵縣曹西庵村辦幼兒(er) 園,從(cong) 一個(ge) 留守兒(er) 童,到留守兒(er) 童的守護者。
幼兒(er) 園裏,雙留守兒(er) 童比例大概占70%,20%的孩子媽媽留在家裏,其中不少是在照顧二胎,隻有10%,父母能夠陪伴在身邊。
“雙留守的孩子對父母的渴望懇切,有時得知爸爸媽媽要回家了,會(hui) 忍不住告訴所有人。爸媽回來後,他們(men) 會(hui) 驕傲地昂著頭,告訴全班小朋友,‘今天放學媽媽來接我’。”劉月說。
那些被父母歸來與(yu) 離開牽動的心情,劉月也有過。
兩(liang) 年前,女兒(er) 田野出生,幾乎複刻了劉月的孩時。10歲,劉月晚上一個(ge) 人不敢待在屋子裏,即使開著燈,也需要人陪著。田野在家,門口有汽車經過,還會(hui) 躲進媽媽懷裏。
劉月覺得,女兒(er) 的膽量與(yu) 父親(qin) 的陪伴密切相關(guan) 。0-6歲是孩子寶貴的心理安全期,爸爸的角色是堅強的,是把孩子舉(ju) 高高放在肩頭,應該是孩子心中的“奧特曼”。
但田野3個(ge) 月大的時候,爸爸便去了江西,一年回家兩(liang) 次。因為(wei) 父親(qin) 的缺席,劉月兩(liang) 歲的時候,還不會(hui) 叫爸爸。
陪伴是奢侈品。外出務工,是支撐一個(ge) 家庭最重要的收入來源。再回顧孩童時代,受訪者多半對當年的留守無意識,“當時都這樣”“爸爸是出去掙錢了”。
但還是有什麽(me) 東(dong) 西烙下了,父親(qin) 的寡言、少年期的悵然若失,統統裝進了記憶的黑匣子。
自卑,王冰波再剖析時,覺得缺乏父親(qin) 陪伴以及父親(qin) 的沉默是最大的原因。
記事起,一年難得回家的時候,父親(qin) 和母親(qin) 會(hui) “為(wei) 錢吵架”,不吭聲,也不會(hui) 哄。讓本來就促狹的在家日子,留下一道道空白的印子。
父女的互動也是稀缺的,學習(xi) 情況、生活情況,父親(qin) 沒張口問過。那時,王冰波羨慕“別人家的爸爸”。“前麵的一個(ge) 大爺,特別健談,會(hui) 跟自己閨女說這說那。”而對自己父親(qin) ,“總是感覺有距離感”。
到高中了,王冰波不敢和男生對眼,讀大學的時候,幹脆鑽進圖書(shu) 館,遠離社交。“以後不能找我爸這樣的。”她和妹妹暗下決(jue) 心。
劉明福把人生的轉折點認定在初中。“如果順利度過了,就平步青雲(yun) 了,度不過去那就‘拉稀’了,下學打工。”他屬於(yu) 沒度過的那一類,叛逆期逃學、打架,半點風聲也沒讓家裏知道。
如果當時父母都在身邊,是否會(hui) 是另一番情境?他的語調一下子低了下來:當時年紀小,都不懂,大了以後也不在乎這點東(dong) 西了。反正都已經定型了。他停頓了一下,“父母在家,也不一定能上大學的,當然不在家的話,也不一定說上不到大學,都看個(ge) 人。”
2012年一求職平台對1200名外來務工人員所作的調查問卷顯示,35%的受訪農(nong) 民工表示,父母關(guan) 愛缺失,讓自己變得孤獨和憂鬱,31%的受訪者稱變得更自主獨立,12%表示容易交到壞朋友,8%表示容易受到欺負。
一代留守的新課題
到了為(wei) 人父母年紀,真正的考驗隨之而來。
一年級的兒(er) 子陳思宇期末考了個(ge) 位數,把代凱“炸”回了家。奶奶是文盲,帶孩子帶得嬌。陳思宇和陳詩媛倆(lia) 兄妹,就在軍(jun) 陳村野蠻生長著。
“再走兩(liang) 年,就飛了。”8月,代凱從(cong) 蘇州回家,和孩子的相處成了她的新課題。
女兒(er) 陳詩媛相對省心,兒(er) 子陳思宇則是個(ge) 老大難。他圓滾滾的眼睛,笑起來,雙眼皮褶子裏藏著孩子的狡黠。放學接回家,涼鞋帶斷了,蹦躂到校門口,“嗬嗬嗬”,衝(chong) 著代凱笑。
難,做作業(ye) 難。小椅子的後椅腳折斷了,綁上一根木頭,做支架,陳思宇坐在這上麵,搖搖擺擺,不安生地寫(xie) 作業(ye) 。
小明在小麗(li) 的左邊還是右邊?他用自己的左右手比劃著,總是分不清。“樹葉”的“shuye”是第幾聲調,他念著“樹葉”兩(liang) 個(ge) 字,拖著長音,揚著手,“二聲”,觀察了媽媽的眼神,又讀著“shuye”,手做了個(ge) 轉折動作,“三聲”?
代凱在旁邊盯著,不時反問,“對嗎?”“對不對?”。陳思宇小心翼翼地從(cong) 媽媽的反應中搜尋著答案。
這是一場對雙方耐心的磨礪。代凱回家後,每天都要上演。
有幾次,陳思宇偷偷拿代凱手機給爸爸視頻,哭哭泣泣地說,你快讓媽媽走吧,奶奶在家就行。
雖然陳思宇已經8歲,陳詩媛6歲,但在做母親(qin) 上,代凱仍舊是個(ge) 新手。這8年,有一大半的時間,她在浙江、蘇州打工,少有的相處時間裏,他們(men) 還是隻知道吃奶、哭叫的嬰孩。
轉眼長大的孩子,讓代凱有些措手不及。在蘇州,她和同在一個(ge) 工廠的丈夫可以無拘無束,周末的時候,逛逛吃吃喝喝,和所有年輕人一樣。回到村莊,則要真切地麵對自己的孩子。一道道數學題、拚音、寫(xie) 字,擺在她和兒(er) 子的眼前,她還要再過一遍曾為(wei) 作業(ye) 頭疼的童年。
被代凱摁著做完兩(liang) 份試卷,陳思宇再也坐不住了,“行了吧”,他跑出去偷玩手機,被發現免不了一頓訓。
他挺著肚子,噘著嘴,帶著哭腔,用手指著代凱,“憑什麽(me) 你能看手機我不能看”。隨即,他意識到這是一場力量懸殊的對比,轉身走進屋裏,丟(diu) 下一個(ge) “哼”。
有著留守經曆的新一代農(nong) 民工正在麵臨(lin) 或即將麵臨(lin) “如何為(wei) 人父母”的考驗,潘璐認為(wei) ,他們(men) 在童年時期形成的家庭觀和人生觀將對自己的養(yang) 育行為(wei) 產(chan) 生潛移默化的影響,這從(cong) 根本上決(jue) 定著新一代留守兒(er) 童成長的家庭氛圍以及他們(men) 的社會(hui) 化過程。
相較於(yu) 第一代留守兒(er) 童,有學者指出,大多數留守二代在繈褓之中(嬰幼兒(er) 時期)就進入了留守狀態。由於(yu) 嬰幼兒(er) 時期父母的缺位,以及祖父母、外祖父母的替代,導致他們(men) 心理和認知存在一定偏差,尤其是在父母的認知方麵可能會(hui) 有嚴(yan) 重的後遺症。
這是對兩(liang) 代人的考驗。
跳出圈子
平日裏,代凱說話直接短促,也有一瞬,生活的萬(wan) 般重壓都湧上來,她微微歎了口氣,“現在不上學就像是不識字的文盲”。初中畢業(ye) 後代凱去蘇州打工的電子廠已經倒閉了。
葛玉英作為(wei) 第一代外出務工者,給尚在高中的兒(er) 子經常嘮叨的就是,“你看我沒文化,就隻能出去打工,天熱就在外曬著,一天能掙多少錢。還是上學好,以後能坐辦公室吹空調。”
他們(men) 都希望,下一代,能跳出循環往複的圈子。
王冰波小時候,家裏房子漏水,刮風下雨天,姐弟三人就往外舀水,咯咯吱吱的木頭門在雨水中泡得腫脹。劉明福三年級的時候,家裏吃糧緊張,還需要姥姥送麥。
現在的留守孩子,已不用經曆父輩的那種苦澀,但仍然重複著相似的流動軌跡。
王冰波和劉明福所在的瓦屋劉村,正是程樓鄉(xiang) 中心,東(dong) 西大街和南北大街交叉,形成了一個(ge) 忙碌圈,中石化加油站、順豐(feng) 快遞、京東(dong) 家電在大道上延展著城市的觸角,各類五金門店、化肥種子店收集著不少客流,熟食店、各類超市也是齊備的。
30年前,葛玉英們(men) 去建築工地掂泥,去新疆種地,到了年輕一代,大多走進工廠,在時代發展最前沿的流水線上工作。工資從(cong) 一天幾塊,漲到一天幾百塊。
有錢了,回村子裏蓋起敞亮的二層小樓,每年春節,在新蓋的房子裏待兩(liang) 個(ge) 周,把孩子留下,然後又是一段漫長的離開。
潘璐表示,農(nong) 村人口的城鄉(xiang) 流動自上世紀90年代初開始,在經曆了30年的蓄積與(yu) 生發之後已經由最初的一種特異性的經濟行為(wei) 演變為(wei) 席卷並滲入中國農(nong) 村社會(hui) 的常態化的生活方式。農(nong) 村勞動力流動對留守兒(er) 童成長造成的負麵效應正不斷累積,通過代際循環的方式對整個(ge) 農(nong) 村人口的發展形成深遠影響。
好在,新的趨勢正發生。
走訪過多地調研的中南大學講師雷望紅說,二代農(nong) 民工掙錢能力還不錯的情況下,與(yu) 子代的互動要比上一輩要密集。此外,由於(yu) 社會(hui) 對留守兒(er) 童的關(guan) 注度,更多農(nong) 村家庭傾(qing) 向於(yu) 將年輕女性留在家中照顧小孩。
代凱從(cong) 蘇州回家後,就在鄰村的玩具廠打零工。劉樓鄉(xiang) 被稱為(wei) 玩具之鄉(xiang) ,這一近年來發展起來的產(chan) 業(ye) 吸納了不少年輕的媽媽。女兒(er) 陳思媛就讀的實驗幼兒(er) 園,附近已經形成了一個(ge) 商圈。對麵挨著兩(liang) 家母嬰用品店,每個(ge) 店鋪占地100平方米,擺放著各類嬰幼兒(er) 奶粉、紙尿褲。美妝店、化妝品店,也不斷出現在這條街上。
劉明福則成了瓦屋劉村罕見的年輕男性,去年他經朋友介紹開始做網絡遊戲裝備生意,在家守著一台電腦、一部手機就能有不錯的收入。陪兒(er) 子的時候,他會(hui) 把手機調成靜音,騎著電動車,帶兒(er) 子到處轉轉。
王冰波有些後悔當年辭職,結婚前她在鄭州的一家藥店幹到了店長,回家後常有種與(yu) 世脫軌的感覺,“比較迷茫”。但真要做出選擇,她又是足夠堅決(jue) 的,“小孩放家裏太可憐了。”
她也擔心“父愛”的環節,丈夫在新疆,實在太遠了。她在平日裏及時分享育兒(er) 文章給丈夫,“得多學知識,講給孩子聽。”
潘璐表示,鄉(xiang) 村振興(xing) 戰略的實施和對農(nong) 村青年返鄉(xiang) 創業(ye) 的政策性支持正在扭轉城鄉(xiang) 人口流動的結構和趨勢,這一進程步伐雖然緩慢,但已經顯現出新生代務工者重新嵌入鄉(xiang) 村的路徑與(yu) 可能性。“青年務工者的回流不隻是對城鄉(xiang) 經濟轉型的回應,對於(yu) 農(nong) 村人口、家庭乃至鄉(xiang) 村社會(hui) 的再生產(chan) 都將具有重要意義(yi) 。”潘璐說。
“明年不讓他去那麽(me) 遠的地方打工了。”王冰波說,兩(liang) 個(ge) 人在縣城租個(ge) 房子,找一份穩定的工作,下班後能陪著兒(er) 子女兒(er) ,周末一家人去公園玩耍。這是她理想的生活場景。
前年,劉月的爸爸不再外出去務工,在幼兒(er) 園幫忙一起照顧孩子。放學後,爸爸騎著電動三輪車載著媽媽,劉月推著女兒(er) ,這是一家人以前未有的陪伴。
夏末,空氣中還有秸稈的焦味,黑夜綴著星星,蟲鳴一聲又一聲。劉月有時會(hui) 和父親(qin) 喝一壺茶,女兒(er) 田野在旁邊調劑,成了父女交流的一根線。
“今年一定要讓他回來找份工作。”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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