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獎成果有什麽(me) 特征？首先是具有原創性，即所謂“Door Opener”；其次是具有廣泛持續的影響力，深刻改變了學術體(ti) 係和人們(men) 的生產(chan) 生活。

　　金秋10月，諾貝爾獎（以下簡稱諾獎）將至。從(cong) 1901年開始頒發至今，已百餘(yu) 年。

　　新冠肺炎陰霾未散，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花落誰家？諾獎究竟在獎勵什麽(me) ，其獎勵的顛覆性原創成果是否真的越來越少？如何評價(jia) 低被引的“冷美人”成果？怎樣提出諾獎級的科學問題？中國如何搶占國際科學發展的至高點？

　　獎勵光環和熱度之下，更需要冷靜的思考。

　　呼喚“開創者”！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免疫學成果將再成焦點？

　　新冠肺炎疫情尚未離去，全球科研人員與(yu) 新冠病毒賽跑，已經產(chan) 出了數以萬(wan) 計的科研成果，目標隻有一個(ge) ，了解、認識並終結新冠病毒肆虐人間。

　　坊間有種聲音，認為(wei) 與(yu) 新冠病毒感染機製相關(guan) 的免疫學成果可能會(hui) 受青睞。

　　1901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頒給了治療白喉傳(chuan) 染病的血清療法；1951年，南非醫學家蒂勒因率先研製出蚊媒病毒傳(chuan) 染病黃熱病疫苗而獲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

　　在9月23日揭曉的有“諾獎風向標”之稱的2020年“引文桂冠獎”中，有一項也與(yu) 免疫學相關(guan) 的研究成果。美國加州理工大學工學院生物和生物工程教授Pamela J.Bjorkman與(yu) 美國哈佛大學生物化學係希金斯研究教授Jack L.Strominger獲獎，理由是“確定主要組織相容性複合體(ti) （MHC）蛋白質的結構和功能，是分子免疫學中的一個(ge) 裏程碑式發現，有助於(yu) 藥物和疫苗開發”。“我認為(wei) 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項對免疫學的寵愛會(hui) 繼續下去。”科睿唯安亞(ya) 太區分析師王琳博士如是說。

　　但中國科技信息研究所副所長郭鐵成認為(wei) ：“哪個(ge) 領域的成果能夠入選諾貝爾獎，能否成為(wei) 熱點，不取決(jue) 於(yu) 哪個(ge) 領域是否熱門，而取決(jue) 於(yu) 諾獎的宗旨。”

　　他介紹道，諾貝爾在遺囑中說：“將基金所產(chan) 生的利息每年獎給為(wei) 人類作出傑出貢獻的人。”為(wei) 人類作出傑出貢獻的諾獎成果有什麽(me) 標誌？首先就是原創性，是開創者，即所謂“Door Opener”；其次是廣泛持續的影響力，深刻改變學術體(ti) 係和人們(men) 的生產(chan) 生活。而這兩(liang) 點，都需要相當長的時間才能驗證。一般而言，從(cong) 出成果到獲諾獎需要20年以上的時間，甚至更長。

　　“因此，我覺得新冠病毒研究可能會(hui) 有重大成果，也不排除新冠疫情對諾獎提名人潛意識有影響，但畢竟時間太短，無法檢驗相關(guan) 成果的開創性和影響力，新冠病毒研究成果近期獲獎的可能性不大。”郭鐵成說。

　　雖然人類在對抗傳(chuan) 染病的進程中成果不斷，現代醫學體(ti) 係也相對完備，但麵對一個(ge) 全新類型的致命病毒時，仍感能力不足，“這說明免疫學研究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也為(wei) 重大成果的出現提供了機遇。”郭鐵成說。

　　他認為(wei) ，張伯禮院士的成果第一次用中西醫融合理論和方法，揭示了新冠病毒的特點和規律，具有開創性和實用性，臨(lin) 床效果很好，中國中醫藥成果未來可期。

　　鼓勵頂天立地！但為(wei) 何感覺顛覆性理論成果越來越少？

　　北京理工大學副校長王博教授認為(wei) ，自然科學獎項鼓勵的是“頂天立地”的重大原創成果。

　　何謂“頂天立地”？“該成果或拓寬了人類對世界的認知邊界；或對人類經濟社會(hui) 活動產(chan) 生重要的影響，為(wei) 人類文明向前邁進提供了動力，為(wei) 人類追求更美好生活帶來福祉，最好兼而有之。”

　　獎勵頂天立地的諾獎科學成就，彰顯的到底是什麽(me) 樣的諾獎精神？

　　郭鐵成認為(wei) ，諾獎精神有三個(ge) 方麵。“一是科學精神，即邏輯理性、觀察實驗、質疑證偽(wei) 、自由探索自然和宇宙的奧秘。二是工程精神，即將科學發現和發明轉化為(wei) 新產(chan) 品或新服務，廣泛應用於(yu) 生產(chan) 和生活。諾獎成果大多具有鮮明的巴斯德象限屬性，即基礎研究屬性很強，同時實用性也很強。三是服務精神，忠於(yu) 理想，獻身科學，造福人類，無私奉獻，解除人類痛苦，增進人類福祉，這在生理學或醫學獎項上體(ti) 現尤為(wei) 明顯。”

　　有觀點認為(wei) ，近年的諾獎，越來越多頒給顛覆性理論的驗證、關(guan) 鍵技術的迭代，乃至觀察實驗工具的升級，而如同愛因斯坦那樣提出顛覆性理論的成果則越來越少了。

　　在郭鐵成看來，這可能是科學發展的正常周期。在目前這個(ge) 階段，工業(ye) 時代形成的科學體(ti) 係正在發生重大變化，科學範式與(yu) 諾獎設立之初已有很大不同。

　　他解釋道，一是大量新興(xing) 學科湧現，改變了工業(ye) 革命以來的學科體(ti) 係，為(wei) 科學研究提出了全新問題，提供了新的研究手段；二是學科匯聚普遍化，各學科融合的一般基礎已經形成，“美第奇”疊加共振成為(wei) 學科創新趨勢；三是科研一體(ti) 化，即基礎研究、應用研究和開發研究不僅(jin) 存在線性關(guan) 係，而且融為(wei) 一體(ti) ，共同麵向應用市場。近年來，很多諾獎的成果都位於(yu) 多學科交叉點之上，反映了當前科學發展的趨勢。

　　王博認同郭鐵成的理念。“從(cong) 科研體(ti) 量和科研方式來說，現代科學要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很多時候取得突破需要團隊作戰。現代重大科學成果需要的是群星璀璨，從(cong) 這個(ge) 意義(yi) 上講，我們(men) 仍處在大師輩出的年代。”王博說。

　　重視“冷美人”！論文高被引很重要，原創成果被生活“引用”同樣重要

　　愛因斯坦說過：“提出一個(ge) 問題往往比解決(jue) 一個(ge) 問題更重要。”

　　假設、猜想、新理論、新領域、新路徑，最先呈現給科學社群的方式是什麽(me) ？重大原創成果發表學術論文，是全球學術界公認的知識信息交流方式。對重大原創論文進行影響力比較，以及參考每年專(zhuan) 業(ye) 學科大獎榜單，是“把脈”諾獎級成果的有效方法。

　　近20年連續發布的“引文桂冠獎”，以研究論文被全球同行引用的頻次和引文影響力為(wei) 主要標準，結合一定定性指標與(yu) 專(zhuan) 家判斷形成榜單。迄今為(wei) 止，在300多位上榜科學家中，有54位獲諾獎。

　　郭鐵成認為(wei) ，引文頻次評價(jia) ，對衡量改進性創新或漸進性創新比較有效，但衡量原始創新的效果有限。“創新之始，真理總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開創性成果是超前的，是人們(men) 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甚至超出了人類現有的知識框架，因此可能是低被引的。愛因斯坦相對論提出的時候，全世界沒幾個(ge) 人能看懂。這些低被引的‘冷點論文’中，可能就存在驚為(wei) 天人的‘冷美人’。如何發現和評價(jia) ‘冷美人’，是很值得研究的課題。”

　　“真正的影響力，應該不僅(jin) 僅(jin) 是成果被學術論文高頻引用，還應被專(zhuan) 利高頻引用，特別是還應被人類的生產(chan) 生活高頻引用，屠呦呦的論文並不長，但青蒿素研製出來後，救人無數。”郭鐵成說。

　　不同的專(zhuan) 業(ye) 學科頂級獎項，如拉斯克獎、沃爾夫獎等，關(guan) 注點和側(ce) 重點也都不盡相同，但都從(cong) 某個(ge) 維度與(yu) 諾獎呼應起來。

　　王博說：“各專(zhuan) 業(ye) 學科大獎與(yu) 諾獎重合率較高，說明同行評議的眼光和願望是趨同的。因此，我們(men) 的科研工作者要坐得住冷板凳，好飯不怕晚。”

　　理性看待諾獎！把它看做對科研工作者的鼓掌與(yu) 喝彩

　　我們(men) 該如何理性看待諾獎？

　　有評論認為(wei) ，國人對於(yu) 諾獎的整體(ti) 心態，已經從(cong) 可望不可及的怯畏仰視，轉為(wei) “水到渠定成”的安然自持。王博的觀點也很鮮明：“應該將包括諾貝爾獎在內(nei) 的重大科學獎項，看做是全人類社會(hui) 對科研工作者的鼓掌和喝彩！如同奧林匹克運動會(hui) ，獲金牌隻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提高全民身體(ti) 素質；看重諾獎不一定立刻獲得諾獎，重要的是通過這場科學盛宴，提高全民科學素養(yang) 。通過傳(chuan) 播諾獎精神，鼓勵下一代愛科學、把當科學家作為(wei) 人生夢想，這才是諾獎精神的精髓。”

　　如此一來，我們(men) 關(guan) 注諾獎，最重要的著眼點和落腳點應如何定位？

　　“諾獎的科普效應值得學習(xi) 。”郭鐵成解釋說，諾獎運作的全過程都具有重要的科學普及功能，它以潤物無聲的方式，把科學精神和科學價(jia) 值傳(chuan) 遞了出去。“而且，這種科普不是傳(chuan) 統的‘掃盲式科普’，而是‘公民科學’，讓各國公民了解科學，理解科學，鼓勵公民參與(yu) 科學研究和科學決(jue) 策。每年的諾獎，從(cong) 提名到頒發，全世界都在激動中感受科學的力量。”

　　郭鐵成進一步說，諾獎的機製特別值得借鑒。比如，社會(hui) 籌資設立獎勵基金的製度、基金管理與(yu) 獎勵評價(jia) 分開的機製、小數據提名機製、同行評價(jia) 的評審製度、國際一流的質量標準等，都是最先進的。當然，諾獎也出現過失誤，但其失誤是偶然性的。

　　可喜的是，中國目前大力提倡發展社會(hui) 力量評價(jia) ，支持社會(hui) 資金設立獎勵基金、研發基金。近年來，這類獎項中比較有名的是“未來科學大獎”“科學探索獎”等，在科研群體(ti) 中的影響力不錯。

　　設置了高額獎金不代表一定能達到預期效果。科學獎項的評選機製，應切實發揮科學共同體(ti) 的作用，確保權威性和公正性，如果評選規則設置不合理反而會(hui) 產(chan) 生消極影響。“推動高質量社會(hui) 評價(jia) 是未來中國各界需要共同努力的方向，相信慢慢摸索，會(hui) 孕育出能夠激發創新人才湧現的優(you) 質獎項。”

　　把繁榮科學提上戰略日程！厚植創新沃土，靜待花開

　　如何厚植創新頻出的沃土？諾獎級的成果何時到來？

　　科技日報社副社長房漢廷給出一組科技投入相關(guan) 數據：一個(ge) 經濟體(ti) 的全社會(hui) 科研投入占GDP 0.7%左右，科學研究能夠得以普遍發展；占到1.5%，政府和市場的投入將各占一半，政府投入會(hui) 向基礎研究傾(qing) 斜；占到2.1%，政府投入將向更前沿的原創傾(qing) 斜，而市場更青睞技術應用。現在中國的科研投入已經超過2.1%。他判斷，“從(cong) 這個(ge) 意義(yi) 上說，前沿基礎科學重大成果大規模湧現的時代快來了”。

　　郭鐵成則從(cong) 繁榮科學的戰略目標和我國科研人員的體(ti) 量來分析這個(ge) 命題：“必須把繁榮科學的任務提上戰略日程。到2035年進入創新型國家前列，需要科學提供原始的動力，否則創新發展就沒有後勁。到新中國成立100年時，建設成社會(hui) 主義(yi) 現代化科技強國的突出標誌就是擁有強大的科學，屆時，中國要能提出許多科學問題，發現許多科學規律，提出許多科學理論，為(wei) 人類知識寶庫貢獻中華民族的智慧。我認為(wei) ，數學訓練的是人類思維的底層邏輯，應將數學置於(yu) 國家人才培養(yang) 的重要地位。”

　　郭鐵成說，中國已經到了重大科學成果的孕育期，“當前我國具有全世界數量最多、最年輕的研發人員，具有全世界體(ti) 量最大、門類最全的製造業(ye) ，全麵、協調發展的經濟社會(hui) 需求旺盛，科學研究的政策環境更加完善，這為(wei) 重大成果的產(chan) 生提供了良種和優(you) 質土壤”。

　　比如，自然科學基金委的基礎科學中心項目，就是相對長期穩定地支持科研人員潛心研究和探索，致力科學前沿突破，產(chan) 出一批國際領先水平的原創成果，搶占國際科學發展的至高點，形成若幹具有重要國際影響的學術高地。

　　王博判斷：“科技創新和重大科學發現與(yu) 經濟社會(hui) 發展是呈現螺旋上升的關(guan) 係的，政策、人才、投入、環境等要素都具備後，中國科學家的群星璀璨時代必將來臨(lin) 。接下來，就是要給科研工作者時間，讓他們(men) 靜下心來精心澆灌，做好當下，靜待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