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董瓷器中，元青花仿佛神一般的存在——以“鬼穀子下山”大罐為(wei) 代表的元青花，屢屢在全球拍賣場上創造價(jia) 格神話；以“蕭何月下追韓信圖”梅瓶為(wei) 代表的元青花，多為(wei) 世界各地博物館的鎮館之寶。值得引起關(guan) 注的是，盡管景德鎮生產(chan) 的元青花至今已有近700年曆史，係統認識和研究元青花的曆史卻不過70年。元青花給後人留下無限的遐想，也留下難解的謎題，有待學界一一發現。

　　——編者

　　沈榮均

　　元以前，中國瓷器以素為(wei) 美的士大夫美學追求可謂登峰造極，以宋代五大名窯為(wei) 代表。到元時，馬背上蒙古民族“藍天白雲(yun) ”的審美導向，開啟了東(dong) 方古陶瓷美學的燦爛新篇。這就是景德鎮燒造的元青花。在元之前，是沒有青花一說的。所謂的“唐青花”和“宋青花”，在學術界尚存爭(zheng) 議，隻是鞏縣窯和龍泉窯試燒的非主流藍彩瓷，並未得到唐宋時代官方和民間的認可。從(cong) 元青花始，中國瓷器不再固守極簡主義(yi) ，進入青花和彩繪競相綻放的時代。

　　元青花以蘇麻離青的神秘幽藍，贏得世人追捧。然而，人們(men) 很快發現，元青花是一個(ge) 無法獲得曆史文獻證實的尷尬命題——長達五百多年的青花燒造曆史，沒有任何關(guan) 於(yu) 元代燒造青花瓷的記載。所有文獻都認為(wei) ，創青花從(cong) 明永樂(le) 鄭和下西洋，帶回來蘇麻離青開始。故宮收藏有宋至明清的許多文物精品，獨缺元代青花瓷傳(chuan) 世記錄，也支撐此觀點。直到1952年，英國大維德基金會(hui) 藏至正十一年青花象耳瓶，被研究者波譜定為(wei) 14世紀青花瓷斷代標準器，並得到全世界中國古陶瓷學者的公認，並定名為(wei) “至正青花”，從(cong) 此掀開元青花神秘的麵紗。有一種說法稱，全世界元青花完整器存世量約300多件，其中200餘(yu) 件在國外，100餘(yu) 件在國內(nei) 國有收藏機構。盡管這種說法飽受質疑，但也從(cong) 一個(ge) 側(ce) 麵印證了元青花的珍稀和名貴。

　　元至正前後用於(yu) 陶瓷呈色的蘇麻離青，顛覆宋人以素為(wei) 美的審美標準

　　蘇麻離青，也有叫“蘇泥麻青”“蘇渤泥青”“蘇泥渤青”的。關(guan) 於(yu) 蘇麻離青最早的記載，是明萬(wan) 曆年間王世懋的《窺天外乘》：“……官窯，我朝則專(zhuan) 設於(yu) 浮梁縣之景德鎮，永樂(le) 、宣德間，內(nei) 府燒造，迄今為(wei) 貴。以蘇麻離青為(wei) 飾……”

　　蘇麻離青作為(wei) 呈色料，用於(yu) 陶瓷裝飾，造就了中國陶瓷史上傑出的青花品種——元青花和永宣官窯青花。它來自古代波斯地區，也有說來自南洋蘇門答臘的。大約在元至正前後，景德鎮的陶瓷工匠們(men) ，成功地將“蘇麻離青”應用於(yu) 陶瓷呈色。以白瓷為(wei) 地，以蘇麻離青作料，於(yu) 釉下彩繪花鳥、靈獸(shou) 和人物。宋人以素為(wei) 美的審美標準，至此來了個(ge) 顛覆。東(dong) 方的青花，原來可以如此濃烈。元朝書(shu) 生與(yu) 西域人，在陶瓷審美觀上，找到了共同點。十四世紀中葉，景德鎮工匠們(men) 使用商人從(cong) 中東(dong) 販回的蘇麻離青，燒造出了亮麗(li) 的青花瓷器，賣到中國各地，東(dong) 南亞(ya) ，甚至更遠的中亞(ya) 地區。青花替代影青成為(wei) 景德鎮的主流產(chan) 品。

　　蘇麻離青的最大魅力，在於(yu) 成就了明亮鮮豔的元代“至正青花”。至正（1341-1368），元代最後一個(ge) 皇帝元惠宗的年號。當時統治者的政權正在走下坡路，江南多地遭致割據軍(jun) 閥和民間力量的反抗。景德鎮的千年窯火，能在各方戰事的間隙存活下來真是奇跡，並且，青花大放異彩。南方的漢族軍(jun) 閥和白蓮教徒們(men) ，將青花虔誠地供奉，在一般的日常審美之上，又賦予了青花瓷純潔的精神意義(yi) 。從(cong) 至正十一年起的二十年，景德鎮一直陷於(yu) 戰爭(zheng) 的旋渦。瓷都的地位並未因此削弱，相反還得以在戰爭(zheng) 的縫隙裏，逆勢生長。天下人都知道青花瓷是當時最厲害的中國製造，能帶來豐(feng) 厚的貿易收入。那些過路強人，需要軍(jun) 費，需要青花瓷。周邊戰事很火。瑤裏、湖田爐火也很旺。

　　在元青花以前，瓷器的繪畫和刻花都由民間的陶瓷工匠完成。因為(wei) 元末的戰亂(luan) ，北方的大量民間藝人和漢族書(shu) 畫家，不約而同雲(yun) 集到戰事相對平靜的後方景德鎮。專(zhuan) 業(ye) 畫師的加盟，極大地提升了元末青花瓷器的繪畫水平。比如，我們(men) 在元青花月影梅紋飾中,就看到了王冕等文人書(shu) 畫的影子。

　　元末景德鎮的畫師們(men) ，發現這種叫蘇麻離青的東(dong) 西，有著憂鬱的青中帶紫，天然地適合用來書(shu) 寫(xie) 自己的情緒。江南的書(shu) 生擠在狹窄的山水裏，時間長了，自然蓄積了更多向外突破的力量。蘇麻離青，實現了藍的發色突破，由近處的墨黑，到遙遠的幽藍。景德鎮的畫師們(men) 走出昨天的書(shu) 齋，眼前的山水豁然開朗了——湛藍的鬆煙發色，豔麗(li) 濃烈，清晰通透；凝聚處結晶斑兀自閃爍，烏(wu) 黑而濃重的結晶斑，向釉下凹去，深入胎骨，肌膚一樣凹凸不平，狀如起伏跌宕的情緒。

　　對自然的崇拜，對人生境界的追求，延續了兩(liang) 宋到元的文脈。青花畫師們(men) 在亂(luan) 世中找到了情感共鳴。他們(men) 躲在南方的天井裏，畫羈傲不遜的龍鳳麒麟，瘦骨嶙峋的月影梅花，纏繞牽扯的夏蓮秋菊，也畫“八仙”，畫“全真七子”，畫英雄人物故事：鬼穀子下山助孫臏，蒙恬將軍(jun) ，蕭何月下追韓信，周亞(ya) 夫屯軍(jun) 細柳營，尉遲公單鞭救唐王，劉關(guan) 張三顧茅廬請諸葛亮，打虎英雄武鬆三碗不過岡(gang) ……

　　江西高安元代窖藏青花的考古大發現，實證元青花的存在，鏈接陶瓷記憶縫隙

　　1980年11月29日下午，燦爛的青花，盛開在江西高安第二電機廠的基建工地。農(nong) 民工們(men) 的一鋤頭，開啟了一扇寶庫之門。直徑1.3米、深0.8米的地窖裏，竟然藏有245件元代文物，其中19件為(wei) 青花瓷。這從(cong) 考古發現的角度印證了元青花的存在，而伊朗和土耳其的傳(chuan) 世元青花館藏則確切地表明了元青花來自中國。

　　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內(nei) ，文物專(zhuan) 家們(men) 持續對這批文物保持追捧的激情，一點一點放大著發現的魅力。這是關(guan) 於(yu) 元代青花瓷器的一次重大發現，數量全國第一，世界第三。

　　那堆寶物中的明星——19件元青花中，一件為(wei) 雲(yun) 龍紋獸(shou) 耳蓋罐，兩(liang) 件為(wei) 雲(yun) 龍紋荷葉蓋罐，四件為(wei) 雲(yun) 龍紋帶蓋梅瓶，兩(liang) 件為(wei) 牡丹雲(yun) 肩紋帶蓋梅瓶，一件為(wei) 帶蓋紋花觚，九件為(wei) 各式高足杯。

　　獸(shou) 耳蓋罐。獸(shou) 耳鼻銜環，帶蓋，獸(shou) 頭。敦實渾圓的造型，給人安全感——像彌勒菩薩，肚子大，用得著用不著的雜物，一股腦往裏裝，還不會(hui) 覆翻。牡丹紋飾和雲(yun) 龍，刻畫在最開闊的腹部。大團的牡丹，以最民間的姿態打開，開放得大大咧咧，毫無保留。遊走的行龍，在龍紋上下方，留下大片飛白，予人天空和白雲(yun) 的想象。龍乃中國古人的靈感產(chan) 物，它代表了某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權力和地位，被帝王們(men) 自視，也被百姓追捧。描繪於(yu) 青花罐的龍，修長，虯曲，龍頭向上，雙角後仰，兩(liang) 眼正視，細頸，曲腹，蛇尾，龍鱗密布，三爪特別帶勁。這三爪的力度，有別於(yu) 元以後曆朝畫法。文物專(zhuan) 家以此為(wei) 標識，區分元明清各朝龍紋。

　　荷葉蓋罐。共有兩(liang) 隻，主體(ti) 都是三爪龍和纏枝牡丹。追逐的龍，彰顯著某種神秘莫測的力量，牡丹又讓這神秘莫測有了民間樂(le) 見的富貴華麗(li) 之感。而寫(xie) 實的荷葉蓋，與(yu) 鱖魚、青魚、鯰魚、螃蟹的奇妙組合，又讓力量和富貴的貴族審美，賦予了天然的趣味，以及民間的活潑和生氣。動態的龍，還有那些小鮮物，襯托上靜態牡丹荷葉，對立與(yu) 統一的美學追求，分明就是一幅藍白相間、賞心悅目的盛夏彩墨圖了。六月，南方午後的池塘，出奇的靜。遠處有風吹來。極細切快捷的風聲，裹挾著更遠的雨點。荷葉邊角陡然掀起，似要飛翔起來。然後，主角三爪龍就要登場了——是它，攪動了午後的風風雨雨。

　　帶蓋梅瓶。還是牡丹和龍紋。不過，龍紋出現了四爪。元朝官窯體(ti) 製尚沒有明確地確立，龍的皇權象征卻早深入人心。五爪，帝王手中權力已達極致。四爪、三爪，地位階級下移。爪的多少，從(cong) 一個(ge) 側(ce) 麵提供了青花瓷主人的身份信息。六件梅瓶，體(ti) 現宋人以來案頭陳設審美的最高水準。梅瓶原本用來插梅的。插了梅的瓷瓶，青花也隨梅的暗香熱鬧起來。六件梅瓶，分別以“禮、樂(le) 、書(shu) 、數、射、禦”的字樣，被主人墨書(shu) 於(yu) 器底。禮自周代始，逐漸成為(wei) 我們(men) 日常的審美程式。“六藝”被主人書(shu) 寫(xie) 於(yu) 梅瓶之底，座右銘一樣虔誠地供奉和遵守。規矩，端正著每一天的日常態度。這像是六種人生態度，不僅(jin) 是手藝。

　　從(cong) 出土的青花器皿等級看，研究者認為(wei) 這批窖藏青花應非普通人家所有。他們(men) 在高安縣誌裏找到了一戶人家的信息——元中晚期高安上泉伍家村伍興(xing) 輔、伍良臣父子，伍興(xing) 輔又曾擔任元大都駙馬都尉一職。人們(men) 相信，高安的窖藏主人就是伍家。據說，現在高安還有伍家後人。《高安縣誌·兵防誌》記載，至正十一年、十二年，高安戰事尤亂(luan) 。業(ye) 內(nei) 揣測，這批青花很可能是都尉家曾經擁有，為(wei) 躲避戰事而藏，今天得以重見天日，成為(wei) 鏈接陶瓷記憶縫隙的文物遺珍。

　　畫師們(men) 的英雄崇拜情結訴諸於(yu) 青花筆下，成就元青花最具獨特性的人物故事題材

　　江西高安元代窖藏青花都是花鳥題材，而元青花最具獨特性、令人津津樂(le) 道的藝術卻是人物故事題材。

　　南宋到元的改朝換代期間，話本、元曲唱本和年畫（版畫）廣泛地走進市井民間，直接催生了元雜劇的繁榮。關(guan) 漢卿、王實甫、白樸、馬致遠等一批劇作家，取材於(yu) 民間曆史題材創作的雜劇作品，將東(dong) 周列國漢唐宋元英雄人物故事搬上了舞台，深受平民百姓的追捧。這個(ge) 時候，景德鎮青花的創燒，正好讓人物故事有了更好的日用載體(ti) 。此前磁州窯也有少量人物故事題材的罐、瓶和枕等，為(wei) 景德鎮窯燒造元青花人物故事作品，埋下了伏筆。事實上，磁州窯的工匠們(men) 為(wei) 逃避戰事來到景德鎮，也將這樣的創意帶到了窯場。於(yu) 是，元末雜劇的勃興(xing) ，疊加元末明初的頻繁戰事，客觀上激發了景德鎮畫師們(men) 的英雄崇拜情結，並訴諸於(yu) 青花的筆下。工匠們(men) 在反複比較試驗之後，發現橢球體(ti) 的罐身因為(wei) 圓周表麵比別的瓷器平整闊大，更適合表現複雜的人物通景故事。英雄的豪邁情緒，與(yu) 壯碩雄渾的青花大罐，氣質上十分吻合。

　　大名鼎鼎的“元青花八大罐”（青花人物故事大罐），個(ge) 個(ge) 都是不可多得的唯一。除了亞(ya) 洲私人收藏的西廂記焚香圖罐與(yu) 寶島台灣王定乾收藏的錦香亭圖罐之外，其餘(yu) 六件均取材於(yu) 民間英雄故事。

　　且看英國收藏家埃斯肯納奇收藏的“鬼穀子下山”大罐。2005年7月12日倫(lun) 敦佳士得拍賣會(hui) 上，它以1568.8萬(wan) 英鎊成交，折合人民幣約2.3億(yi) ，創下當時中國藝術品在世界上的最高拍賣紀錄。該罐所繪故事是“孫龐鬥智”的一段，但表現的主體(ti) 又是孫龐的師傅鬼穀子。軍(jun) 士持矛開路，虎豹拉車，青年將領掣馬執旗，上書(shu) “鬼穀”二字。主人公鬼穀，端坐中車，沒有呐喊，沒有血腥，沒有謀略，甚至連對手也沒有。為(wei) 了渲染安靜，畫師以細筆一絲(si) 不苟地描繪著路旁的鬆竹和草，那些草，兀自開了花。鬼穀在沉思，將領跟隨，兵士不言，虎豹低頭。鬆無聲，竹無聲，花草無聲。如果說如此渲染無聲，一定預示某處有大聲的話，那就是軍(jun) 旗上的“鬼穀”二字。上將伐謀，不戰而屈人之兵——所謂智慧和正義(yi) 的最高境界。

　　裴格瑟斯基金會(hui) 收藏的“三顧茅廬”大罐，描繪的則是中國民間家喻戶曉的故事——“三顧茅廬”，漢末，劉備三次拜訪諸葛亮出山相助。畫中的諸葛亮頭係軟巾、身穿長袍，盤膝坐在蒼鬆之下，書(shu) 童雙手捧書(shu) 匧站立一旁，左前方一雙髻童子正傾(qing) 身稟告。畫麵的另一側(ce) ，有一枝繁葉茂的垂柳。樹下劉備戴交腳襆頭，著長袍，躬身拜謁。關(guan) 羽和張飛在一邊竊竊私語，畫中把諸葛亮的高逸瀟灑、劉備的求才若渴，以及關(guan) 、張二人焦急煩躁的神情體(ti) 現得淋漓盡致，展現了元代高超的繪畫技藝。元末明初英雄故事，“三顧茅廬”最是深入人心。把這個(ge) 故事搬到青花罐上，傳(chuan) 遞了樸素的價(jia) 值觀，忠、義(yi) ，再加上智慧。

　　英雄不都是悲壯美，也有陰柔美。日本出光美術館藏的“昭君出塞圖”大罐，就讓人們(men) 看到英雄的另一麵。此罐蓋為(wei) 荷葉形，有荷葉葉脈，有鈕。罐口沿裝飾海水波濤紋，肩部有纏枝蓮紋一周，脛部為(wei) 變形蓮瓣紋。故事講述的是女英雄王昭君出塞的故事。此罐把憂鬱美彰顯到了極致：主人公和兩(liang) 名侍女，綰高髻，著美服。還有兩(liang) 組六名男子，其中一人手裏托著“海東(dong) 青”（一種北方的鳥），有研究者說那人是昭君和親(qin) 的丈夫。山石嶙峋，質感甚強。鬆竹尤其畫得好，似完全出自元末一流文人書(shu) 畫家之手。畫麵的高潮，是昭君手裏的琵琶了——它定格在畫麵的核心位置。作為(wei) 劇情最重要的道具，似乎在表達主角王昭君的情緒：“一去心知更不歸，可憐著盡漢宮衣”“千載琵琶作胡語”。以安靜著稱的蘇麻離青，把人物的內(nei) 心情緒描摹得入瓷三分。透過安靜的東(dong) 方藍，我們(men) 似乎聽到一個(ge) 女子，毅然決(jue) 然，麵朝故土，“奴去也……”

　　此外，現藏日本萬(wan) 野美術館的“百花亭圖”大罐，現藏美國波士頓博物館的“尉遲恭單騎救主圖”大罐，現藏日本安宅美術館的“周亞(ya) 夫細柳營圖”大罐，都是英雄人物題材。

　　八大罐以外，繪畫英雄人物故事的元青花大器也有不少十分有名。

　　一隻“蕭何月下追韓信圖”梅瓶就是元末明初青花瓷中的罕見珍品，南京市博物館鎮館之寶。故事的主人公，蕭何和韓信，高祖劉邦的左膀右臂，一文一武。文者蕭何，替主子遍訪天下精英，為(wei) 其所用。韓信在這個(ge) 時候出現了。他先奔項梁，再附項羽。韓信是個(ge) 軍(jun) 事天才，喜歡出點子。點子沒有付諸實施，再好的點子也得不到驗證。他於(yu) 是轉投劉邦，卻還是坐冷板凳。沒人用他的點子，他更帶不了兵，於(yu) 是又棄劉而去。一代軍(jun) 事家眼看就要埋沒。蕭何在綜合考察後，決(jue) 定把韓信追回來，正式薦予劉邦。後來這個(ge) 故事搬上元末雜劇舞台，也畫在青花梅瓶上。此瓶1950年出土於(yu) 江蘇江寧縣牛首山的明初開國功臣黔寧昭靖王沐英墓，被考古界認為(wei) 元末明初所燒，號稱“天下第一梅瓶”。沐英是朱元璋的開國重臣，把畫有蕭何和韓信的故事作為(wei) 陪葬，一定有其深意。

　　又如“蒙恬將軍(jun) ”玉壺春瓶，1956年湖南常德出土，現藏於(yu) 湖南省博物館。蒙恬率三十萬(wan) 大軍(jun) 北擊匈奴，徙民實邊，築長城，開直道，為(wei) 秦朝天下，維護了遼闊的北疆安全。後來，秦始皇在遊會(hui) 稽途中病死了，宮廷政變。跟隨公子扶蘇的蒙恬，被賜死。蒙恬的死叫人憋屈。此瓶畫的是將軍(jun) 審查匈奴奸細，一個(ge) 普通的戰場細節。畫麵中，唯一具有戲劇色彩的是那麵四字名號旗幟：“蒙恬將軍(jun) ”。畫麵還精細地繪畫了細節，人物的時髦穿戴，以及安靜地花草和樹木，似乎流露元末景德鎮漢族工匠們(men) 某種情緒——讓內(nei) 心的憋屈，淡去，再淡去。

　　景德鎮畫師們(men) 把舞台上的英雄故事搬到瓷器上，以青花的方式，敘述內(nei) 心的豪邁氣概，為(wei) 中國瓷器留下絢爛獨特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