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田野,見證鄉土中國喜人變遷
【學者講述】
編者按
放眼今日中國,從(cong) 脫貧攻堅到鄉(xiang) 村振興(xing) ,從(cong) 全麵小康到共同富裕,從(cong) 深入實施區域重大戰略,到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在以習(xi) 近平同誌為(wei) 核心的黨(dang) 中央科學擘畫下,在全黨(dang) 全國各族人民共同努力下,一幅日新月異的發展圖景正燦然鋪展。其中,專(zhuan) 家學者是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他們(men) 牢記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對哲學社會(hui) 科學工作者的殷殷期望,攜滿腔熱忱與(yu) 一身才學奔赴基層一線、鄉(xiang) 村原野,投身火熱的社會(hui) 實踐中,為(wei) 實現鄉(xiang) 村振興(xing) 、改善人民生活貢獻智慧與(yu) 力量。本期,我們(men) 邀請幾位學者代表,講述他們(men) 在田野調查中的所見所聞、感受收獲,呈現鄉(xiang) 土中國的嶄新氣象,也呼喚更多學者沿著知識報國、服務基層的道路堅定前行。
研究接地氣才更有底氣
講述者:中央黨(dang) 校(國家行政學院)經濟學教研部副主任、教授 曹立
我的教學研究經曆,一直未曾脫離農(nong) 村。10多年來,我走過了新疆、西藏、雲(yun) 南、貴州、廣西、甘肅、河南、河北等省份的許多村莊,一些場景回憶起來始終清晰,連綴成我印象中的鄉(xiang) 土中國。
早些年,我曾去過甘肅省臨(lin) 夏回族自治州東(dong) 鄉(xiang) 族自治縣的一些村鎮。一進村,就看到地麵上積著厚厚的黃土,能蓋過半個(ge) 腳踝;飲用水又苦又鹹,老鄉(xiang) 得套上毛驢車外出拉水;識字的人不多,初中畢業(ye) 已算“高學曆”;出行難、就醫難、上學難,一個(ge) 個(ge) 都是大問題。隨後,我們(men) 結合實際情況寫(xie) 了調研報告,為(wei) 當地發展提出一些對策建議,當地政府也陸續推出了一係列脫貧致富舉(ju) 措。幾年後,我再次來到這裏,驚喜地發現有很多變化——老鄉(xiang) 用上了自來水,牛、羊等畜牧養(yang) 殖業(ye) 如火如荼,縣裏辦起了“拉麵培訓班”,很多青壯年學到了一門手藝,飯館開得紅紅火火……物質生活改善了,精神麵貌也煥然一新。
貴州山區的變化,也有目共睹。多年前,我第一次去畢節的一個(ge) 村莊,車開到一半,眼前沒有路了。一行人費了很大力氣,才從(cong) 山下爬到山頂,又翻過一道山,終於(yu) 進了村子。後來得知,這裏好多人一輩子都沒有出過大山。這次經曆給了我很大觸動,我將其作為(wei) 研究案例,長期關(guan) 注著這裏的發展。近些年,我又去了一趟,嗬,變化真大。在國家幫扶政策支持下,路通了,村美了,農(nong) 副產(chan) 業(ye) 興(xing) 旺起來,大山裏的土特產(chan) 賣到了廣東(dong) 、香港。養(yang) 老、醫療、教育相繼跟上,老鄉(xiang) 臉上添了喜氣,幹起活來更有力氣。
還有雲(yun) 南。易地扶貧搬遷之後,村民們(men) 的居住條件“上了一個(ge) 台階”。很多村子開始推行社區化治理模式,醫院、養(yang) 老院等配套設施一步到位,老鄉(xiang) 的生活習(xi) 慣、衛生條件、健康情況都得到了改善。“搬”是第一步,產(chan) 業(ye) 還得跟上。怒江州部分村的百姓搬遷之後,一些人繼續務農(nong) ,種植草果等經濟作物;另一些人走進扶貧車間,參與(yu) 農(nong) 業(ye) 深加工。土地流轉、合作社經營等模式成熟起來,增強了農(nong) 村產(chan) 業(ye) 抵抗風險的能力,老鄉(xiang) 們(men) 吃下了“定心丸”。
10年來,我見證了這些變遷,也深度參與(yu) 了脫貧攻堅的偉(wei) 大實踐。我們(men) 團隊在全國建立了20多個(ge) 精準扶貧實驗室,為(wei) 我們(men) 的研究提供了鮮活案例,成為(wei) 分析總結精準扶貧經驗的重要平台。比如,我帶著博士生到河北武邑縣做過大量調研,深入了解當地家禽養(yang) 殖業(ye) 之後,起草了一份完整的縣域產(chan) 業(ye) 發展規劃。後來,方案見了實效,武邑養(yang) 殖業(ye) 引入了一些互聯網公司,為(wei) 養(yang) 雞場注入科技元素,每隻雞都有了專(zhuan) 屬“二維碼”,品質與(yu) 信譽得到很大提升。大家笑侃的“跑步雞”,真的跑出了致富“加速度”。
我時常回想這些經曆,深感一個(ge) 學者必須走進田間地頭、坐上老鄉(xiang) 炕頭,才能真正感知鄉(xiang) 土、讀懂中國。西方減貧理論不一定適合我們(men) ,削足適履絕對行不通,坐在辦公室裏“拍腦袋做決(jue) 策”也常會(hui) 離題萬(wan) 裏。隻有向實踐學習(xi) 、向人民學習(xi) ,才能為(wei) 政策研究注入源頭活水,才能在秉筆直書(shu) 之時更有底氣。
著述百萬(wan) 字,珍藏鄉(xiang) 土情
講述者:北京師範大學中國社會(hui) 管理研究院/社會(hui) 學院教授 蕭放
我打小在農(nong) 村長大,有很深的鄉(xiang) 土情結。讀博後,一直研究民俗學,參與(yu) 的田野調查不計其數。每當在傳(chuan) 統村落中行走,觸摸古建築上的斑駁印記,參與(yu) 傳(chuan) 習(xi) 千年的民俗活動,內(nei) 心總會(hui) 深受感動,一種責任與(yu) 信仰也在心中不斷湧動。
上世紀90年代,我曾到鄂東(dong) 、鄂西的一些村落調研,發現當地對於(yu) 民俗的認知程度並不高,覺得一些遺存與(yu) 習(xi) 俗是“破舊、落後”的。當時有個(ge) 現象,越是經濟發展水平高的地區,傳(chuan) 統村落消失的速度就越快,反而是經濟落後地區,傳(chuan) 統村落保存更為(wei) 完整。
近10年,在國家大力支持下,社會(hui) 各界踴躍參與(yu) 傳(chuan) 統村落的保護與(yu) 發展,情況發生了很大變化。
2016年,我走進了浙江景寧佘族自治縣高演村。村裏曆來重視教育,耕讀傳(chuan) 家的觀念十分濃厚。據說,在明清時期,如果誰家有人考取了功名,就會(hui) 在屋前立一根旗杆。站在山坳上眺望,整個(ge) 村子仿佛是一個(ge) “插滿筷子的筷子籠”。近些年,有一位名叫任啟年的老人,從(cong) 政府機關(guan) 退休後積極奔走、籌集資金,成立“崇學向善基金會(hui) ”,對考上大學、家庭和睦的人給予獎勵。他還爭(zheng) 取到了國家對傳(chuan) 統村落的扶持資金,將老戲台、舊民居、環勝橋、回龍橋、清風橋等修繕一新。他有一個(ge) 小本子,上麵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國家政策和古村落維護情況。任老就像一條紐帶,將宏觀政策與(yu) 基層實踐有效聯係起來了。這些變遷與(yu) 探索都被寫(xie) 入我們(men) 的調研報告之中,為(wei) 推動傳(chuan) 統村落不斷發展總結了一些典型經驗,供相關(guan) 各界參考。
讓我高興(xing) 的是,越來越多年輕人加入了振興(xing) 傳(chuan) 統村落的隊伍中。廣東(dong) 天河區車陂村是個(ge) 城中村,有條小河穿村而過,但是河水遭到了汙染,髒臭不堪。武漢大學計算機專(zhuan) 業(ye) 畢業(ye) 的蘇誌軍(jun) 返鄉(xiang) 後,協助當地成立了龍舟研究會(hui) ,並任支部書(shu) 記。他不僅(jin) 把龍舟比賽搞得有聲有色,還在當地政府支持下,以水淨、景美、人善為(wei) 建設目標,調動社會(hui) 力量治理汙染,開展以“一水同舟”為(wei) 主題的係列民俗活動。這樣,不僅(jin) 發揚了龍舟文化,還助推了生態保護,讓當地人愛家鄉(xiang) 、興(xing) 文化的認同感與(yu) 責任心更強了。
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ju) 。作為(wei) 一位民俗學者,行走田野之中,了解鄉(xiang) 村對於(yu) 當下文化的認知與(yu) 訴求,感受民間文化的演進發展,進而提升鄉(xiang) 村生活質量,推動實現鄉(xiang) 村振興(xing) ,是一件非常有意義(yi) 的事。
令人欣慰的是,我和團隊的學術理念正在逐漸變為(wei) 實踐行動。“百村社會(hui) 治理調查”項目研討會(hui) 相繼舉(ju) 辦、叢(cong) 書(shu) 陸續出版,多場中青年非遺傳(chuan) 承人研討班成效顯著,很多具有典型性的民俗活動不斷革新、發展。“小河有水大河滿”,隻有地方文化得以弘揚,整個(ge) 國家的文化發展才能堅實有力。我們(men) 要做的,就是走進田野、深入民間,為(wei) 文化的多樣性不斷豐(feng) 富、創造力的源泉不竭噴湧貢獻學者力量。
喚醒老建築 扮靚新鄉(xiang) 村
講述者:河南理工大學建築與(yu) 藝術設計學院原院長、教授 陳興(xing) 義(yi)
2018年盛夏,我在河南焦作市北西尚村工作了個(ge) 把月。由於(yu) 天氣炎熱,習(xi) 慣戴著一頂草帽走街串戶下工地,大家便送了我一個(ge) 綽號:“草帽教授”。從(cong) 此,這頂草帽就與(yu) 我一起,走進了更多村落。
10年前,我們(men) 學院成立了中原傳(chuan) 統村落建築文化藝術研究中心。我開始琢磨,怎麽(me) 才能把師生的才智與(yu) 責任感激發出來,服務國家戰略?不久,伴著脫貧攻堅的嘹亮號角,學校啟動了“美麗(li) 鄉(xiang) 村行動計劃”。機會(hui) 來了,我和團隊一起深入到中原大地的角角落落,探索“教、學、用”緊密結合的新路子。
九渡村是個(ge) 藏在大山裏的小村子,“美麗(li) 鄉(xiang) 村行動計劃”的第一站就選在這裏。剛走進村子,我們(men) 就被它的寨堡、石牆和古道吸引了,四處散落的石頭民居簡直就是一本本活的建築學教科書(shu) 。隻可惜,很多石頭屋已無人居住。我們(men) 意識到,如何在保護古建築的同時優(you) 化人居環境,讓老鄉(xiang) 們(men) 安居之後再樂(le) 業(ye) ,是帶動村子脫貧致富的關(guan) 鍵。調研結束後,我們(men) 花了3個(ge) 月時間規劃了一幅“鄉(xiang) 村發展全景圖”,並推動它從(cong) 構想變為(wei) 現實。漸漸地,在外居住的村民返鄉(xiang) 了,農(nong) 家樂(le) 、體(ti) 驗點、旅遊景區如火如荼,石頭屋的人氣越來越旺。
十二會(hui) 村也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全村不足50戶人家,年輕人大多去山下打工,村裏隻剩了8位老人。他們(men) 的房子也是典型的石頭民居。老人們(men) 說,抗日戰爭(zheng) 、解放戰爭(zheng) 期間,這裏曾是黨(dang) 組織駐地,村裏有一棵1500多年的老槐樹,藏了很多紅色故事。
這麽(me) 好的資源,怎麽(me) 才能用起來?我不由得陷入了思考。飯點到了,我們(men) 在一戶老鄉(xiang) 家吃飯,一大盆熱氣騰騰的燴菜上桌,那種原生態的味道,頓時啟發了我。調研後,我們(men) 為(wei) 當地擬定了將紅色資源與(yu) 綠色生態緊密結合、激發產(chan) 業(ye) 活力的致富模式。如今,十二會(hui) 村已成了“小康村”。
開頭提到的北西尚村,是中原地區很普通的一個(ge) 村落。我剛去考察時,發現整個(ge) 村子破敗凋零,很多宅基地上雜草叢(cong) 生。我們(men) 決(jue) 定將改善環境、整合空間作為(wei) 突破口。比如,保持原有民居的外部風格,將閑置用地改造為(wei) 村史館、老年活動中心、兒(er) 童臨(lin) 時活動場地、村中綠地等,拓展村民的公共活動空間,豐(feng) 富他們(men) 的業(ye) 餘(yu) 生活。在未建一座新建築、未拆一間老房子的前提下,村子的整體(ti) 生態發生了喜人嬗變。
道路更暢通、環境更優(you) 美、公共空間與(yu) 生態格局更合理。10多年的調研,讓我深刻感受到中國農(nong) 村發生的驚天變化。作為(wei) 一名學者,如何為(wei) 這樣的變化添磚加瓦?最重要的,就是全身心地撲到鄉(xiang) 村中、紮根土地上,為(wei) 老鄉(xiang) 安居樂(le) 業(ye) 創造一份智力保障。
做點“小實事” 托舉(ju) “大幸福”
講述者:中國農(nong) 業(ye) 大學人文與(yu) 發展學院副教授 徐進
2012年,我開始在中國農(nong) 業(ye) 大學攻讀農(nong) 村發展方向的博士學位,真正開啟了農(nong) 村發展方麵的研究。十年間,我看到了中國鄉(xiang) 土中發生的變遷、迸發的力量。
2015年,我來到導師李小雲(yun) 教授幫扶脫貧的一個(ge) 村莊——雲(yun) 南省猛臘縣河邊村。進村一看,黃土飛揚,家畜亂(luan) 跑,一些村民住在木頭搭成的窩棚裏,裏麵一片漆黑,漏風漏雨。當天,我參與(yu) 了村裏的貧困戶評定工作,老鄉(xiang) 們(men) 七嘴八舌地說著各自情況。聽著聽著,一個(ge) 強烈的念頭冒了出來:為(wei) 村裏真正做點事。
在導師的推動下,“小雲(yun) 助貧中心”成立了,各種資源、信息以及全國各地的誌願者紛至遝來,如同一股股活水,為(wei) 貧困山區帶來了希望。幾年過去,“村村通、戶戶通”公路修好了,如同一根根毛細血管向山外延伸;村裏的擋水牆等基礎設施不斷更新,4G網絡也實現了全覆蓋;依托雨林及瑤寨特色資源,老鄉(xiang) 建起新民居,“瑤族媽媽的客房”吸引了一批又一批遊人……
近幾年,我常帶學生去河邊村調研,印象最深的是鄉(xiang) 村教育的改善。新公路建成後,大人們(men) 買(mai) 了摩托車、小汽車接送孩子,上學路再也不艱難了。村裏有了幼兒(er) 園,書(shu) 籍、玩具豐(feng) 富多彩。去年,村裏還配備了專(zhuan) 業(ye) 的幼教老師。孩子們(men) 在老師的引導下學習(xi) 、嬉戲,養(yang) 成了良好的生活習(xi) 慣,普通話也變得標準了。
公共服務提升了,才能為(wei) 老鄉(xiang) 托舉(ju) “穩穩的幸福”。我曾參寫(xie) 作一本書(shu) :《大城大村:昆明都市圈“新鄉(xiang) 村”調查》,昆明石林縣城郊的五棵樹村是我們(men) 的重點研究對象。這個(ge) 村子依托鄉(xiang) 村旅遊發展起來後,構建了完善的村級社會(hui) 保障體(ti) 係,為(wei) 老年人和殘疾人每人每月發放補助300元,為(wei) 未成年人和18周歲以上在校學生每人每月發放補助250元,對幼兒(er) 上學也有一定的補貼。這些做法深受村民歡迎。
作為(wei) 一名年輕學者,我越來越體(ti) 會(hui) 到,要想為(wei) 鄉(xiang) 村做點實事,不僅(jin) 需要理想,更需要方式與(yu) 技巧。
近年來,在導師帶領下,我參加了很多調研實踐與(yu) 實驗,更加理解了應該如何把政策執行和百姓訴求緊密結合。比如,要想真正弄明白老鄉(xiang) 的醫療保障、子女上學情況,就得跟他們(men) 共同生活一段時間,對他們(men) 的境遇感同身受,進而掌握真實情況,這樣提出的對策舉(ju) 措才能有的放矢,而非隔靴搔癢。同時,還要弄明白政策的出台背景、實施目標,以便敏銳發現問題,提出可行措施。總之,隻有真正俯下身、沉下心,才能為(wei) 改變農(nong) 村麵貌多做些實事,也許微不足道,卻能日積月累、潤物無聲。
(項目團隊:光明日報記者 李曉、王勝昔、王斯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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