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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建築中尋找曆史回響——走近修複古建築的青年人

發布時間:2022-12-06 09:57:00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到新時代新天地中去·青年就業(ye) 之古建修複】

  光明日報記者 殷澤昊 李丹陽 範天培

  有人說,建築是凝固的音樂(le) 。

  而一群人在曆史長河中,尋找一個(ge) 個(ge) 散佚的音符,繪製成譜,讓古老樂(le) 章複現於(yu) 當代。他們(men) 是從(cong) 事古代建築修繕、複原的研究者和實踐者。在這個(ge) 隊伍中,青春的色彩格外亮眼。去遠山、進村落,搜集數據,推敲細節,用腳步、用知識、用執著留住鄉(xiang) 愁……在新一代青年古建修複工作者的努力下,越來越多的古代建築遺跡正在被發現、修繕、複原。

   反複推敲,找回原貌

  2022年11月18日,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公布了2020年9月以來對武當山五龍宮遺址進行考古發掘的成果。

  早在2年多前,已有古建築修複團隊抵達這裏。

  2020年6月,武漢大學城市與(yu) 設計學院博士研究生陳牧跟隨導師王炎鬆,來到湖北武當山五龍宮調研。自明代大修武當山以來,五龍宮曆經毀建。曾經的建築群隻剩下主軸線上兩(liang) 座近年重建的宮殿,其他區域斷井頹垣,幾近荒蕪。作為(wei) 中國古代建築規劃修編與(yu) 複原的研究者,陳牧不禁好奇:當年房屋錯落、香客盈門的五龍宮究竟原貌如何?

  離開武當山,陳牧一直忘不了五龍宮。他沒想到的是,其後三個(ge) 月,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開始對武當山五龍宮進行係統考古發掘。而他所在的團隊,也接到了對其建築遺跡進行數字化複原研究的課題。

  隨著考古工作的推進,五龍宮遺址逐漸清晰。2021年,陳牧和團隊與(yu) 考古人員一起,幾度再臨(lin) 五龍宮,對現場台基、宮牆等遺跡,和出土的地磚、瓦件等建築構件進行測量記錄。同時,他們(men) 還對武當山地區同時期的建築進行了調研,以備複原研究參考。“除了現場的遺留和當地同時期的建築,做複原研究還有一項重要參考,就是相關(guan) 文獻,例如山誌、輿圖等。”陳牧介紹。

  然而,文獻資料也不可盡信。在敲定考古發掘區建築群的結構細節時,屋頂形製的溯源讓他犯難。“屋頂在遺址中是無法直接觀察到的,需要我們(men) 多方考證。”陳牧說。

  一張由北京白雲(yun) 觀收藏的“武當祥瑞圖”給陳牧和團隊出了難題。這張平麵地圖記錄了武當山建築群的基本位置和樣式信息,為(wei) 明永樂(le) 年間宮廷畫師繪製,有較高可信度。該圖顯示,五龍宮考古發掘區建築群的屋頂為(wei) 廡殿頂,但位於(yu) 主軸線上的拜殿屋頂卻是歇山頂。

  “根據考古發現,考古發掘區的建築主要是配殿和用於(yu) 生活起居的房屋,等級肯定低於(yu) 拜殿。但是一般而言,廡殿頂的等級比歇山頂高,這就是矛盾的地方。”陳牧說。對此,陳牧和團隊成員們(men) 大膽猜測:圖示信息有誤。

  反複觀察,他們(men) 希望能在圖中找到蛛絲(si) 馬跡。很快,第一個(ge) 能佐證他們(men) 猜想的證據浮出水麵:圖中其他建築群的附屬建築屋頂全部被繪製成廡殿頂,這顯然是不符合等級規定的。陳牧和團隊沿著猜想往前進了一步。

  接著,他們(men) 又把目光投向了出土文物。在對出土的瓦片、琉璃等建築構件進行研究時,他們(men) 沒有找到屬於(yu) 廡殿頂結構的構件,沒有能證明廡殿頂存在的直接證據。但,“也許相關(guan) 的構件已經不複存在或未被發現?”陳牧覺得,這張地圖畢竟是官方繪製,若要完全推翻還需要“實錘”。

  隨著複原研究的進行,考古發掘區建築的數字化模型逐步建立。在這個(ge) 過程中,陳牧和團隊又發現:考古發掘區南道院西側(ce) 房屋的山牆和崇台距離狹窄,如果把屋頂繪製成廡殿頂,那屋簷和崇台就會(hui) 碰撞。“兩(liang) 麵牆壁太近了,沒有空間容納廡殿頂的出簷。據此,我們(men) 推斷圖中的廡殿頂有誤。”陳牧和團隊最終推測五龍宮考古發掘區建築的屋頂形製為(wei) 懸山頂,而不是武當祥瑞圖所示的廡殿頂。

  像這樣的反複推敲,在陳牧十餘(yu) 年的從(cong) 業(ye) 生涯裏進行過無數次。2018年,工作了數年的陳牧回到武漢大學教授王炎鬆門下繼續從(cong) 事古建築研究。“工作後我一直懷念跟著王老師調研古建築的日子。有時,我們(men) 會(hui) 因為(wei) 發現了一處古代建築興(xing) 奮、狂喜。”回到校園的陳牧希望發掘更多祖先營造人居環境的智慧,讓古代建築之美被更多人看到。

   精巧匠心,溯本追源

  雨後,天門嶺上雲(yun) 霧氤氳。山下,黃牆青瓦。群山之中,一片“世外桃源”。若不是幾輛不時駛過的汽車,踏入何源村的人們(men) ,可能會(hui) 誤以為(wei) 步入了一座明代小鎮。

  80後返鄉(xiang) 青年南宮琦,一襲漢服、氣質儒雅,好似山中隱士。他的父親(qin) 是一名木匠,手藝遠近聞名。在兒(er) 時記憶裏“叮叮當當”的聲響中,南宮琦很早便熟悉了贛派古建築的木質結構,伴著家鄉(xiang) 的山溪、翠竹、奇石、古建,他的誌趣逐漸向古建築保護靠攏。

  2017年,建築專(zhuan) 業(ye) 畢業(ye) 的他回到故鄉(xiang) 何源村,通過修複當地古建民居建造了自己夢想中的古典園林——南園小隱,並結合自己專(zhuan) 業(ye) 所學,投身當地古建保護工作。

  撫州金溪縣下轄的幾個(ge) 自然村落,原本有千餘(yu) 座明代建築。早年間,村民們(men) 對古建的價(jia) 值知之甚少,不少外地商人用很低的價(jia) 格從(cong) 村民手中買(mai) 下民居,拆散後運到大城市,作為(wei) 建築裝飾之用。說到這,南宮琦不免感到心痛:“要是大家早點知道這些古建築的價(jia) 值,就不會(hui) 有這麽(me) 多好東(dong) 西白白流失了!”後來,當地政府進行古建築文物認證,製止私人買(mai) 賣,這種局麵才得以改變。

  此外,村民私自修繕寓所,也有可能“好心辦壞事”。“現在生活條件都好了,村民紛紛重修房屋。贛派建築和徽派建築外形有些相似,不少村民不懂其中分別,就按照徽派民居的樣子重修古宅,結果弄得‘四不像’。”南宮琦難掩心痛。

  為(wei) 此,向村民普及古建知識,成了南宮琦的重要任務。年複一年,他手不釋卷、孜孜以求,研究贛派古建築特色,挖掘出了不少古建背後的曆史故事。他把自己的所學所知講給鄉(xiang) 親(qin) 們(men) ,潛移默化地改變著大家的認識。

  人人參與(yu) ,古建新生。從(cong) “拯救老屋行動”到“古村活化利用”,在許多同南宮琦一樣的青年人推動下,何源村成了流光溢彩的網紅旅遊地,一個(ge) 個(ge) “沉睡”數百年的古建築,在看得見的變化裏漸次“蘇醒”。

  數字畫筆,重繪記憶

  近年來,全世界時有發生曆史古建毀於(yu) 災害的事件,這為(wei) 我們(men) 敲響了的警鍾——古建文物保護不易,對於(yu) 以純木、磚木、土木結構為(wei) 主的中國古建築而言更是如此。麵對文物的脆弱性和不可再生性,如何用更先進的手段、更智慧的途徑加以嗬護?

  用數字“畫筆”留下古建神采,是一些研究者的嚐試。

  “對於(yu) 現存的古建築,數字檔案可以記錄其建造細節和工藝工法,為(wei) 研究修繕提供指引,對抗時間的侵蝕或意外損壞;對於(yu) 已消失的古建築,數字複原往往能夠再現一段曆史,複現其背後珍貴的文化記憶。”從(cong) 事古建築保護規劃研究的北京林業(ye) 大學博士研究生白雪悅說。

  一年多前,白雪悅在北方工業(ye) 大學副教授袁琳的帶領下,參與(yu) 了大明宮研究院委托相關(guan) 公司開展的“大明宮數字化複原”項目,基於(yu) 唐大明宮遺址考古研究成果,運用數字化建模手段,對大明宮進行虛擬複原。

  即便有過不少古建規劃設計及仿古建築設計經驗,複原大明宮建築對白雪悅來說仍是很大的挑戰。

  就麟德殿而言,整個(ge) 宮殿麵積達五千多平方米,建造它用了192根柱子,是故宮太和殿的3倍。但如今麟德殿已不複存在,甚至整個(ge) 盛唐時期遺留下來的古建築都屈指可數,研究者們(men) 沒法直觀地走近它們(men) ,唯有如偵(zhen) 探一般,撥開歲月塵埃,尋找線索,方能稍微窺見其原貌。

  白雪悅透過大量的數據和資料,嚐試感知麟德殿所呈現的盛唐氣息。從(cong) 曆年大明宮考古研究成果到最新國內(nei) 外同時期或同類型遺址考古發現,從(cong) 唐朝詩人的描述到傅熹年、楊鴻勳等前輩的複原研究成果……每發現可參考的資料,白雪悅就把它們(men) 整理到一個(ge) 文件夾裏,到最後竟攢了169份文件。

  感知隻是第一步。繪製複原模型圖不是簡單地畫平麵圖,而是在科研基礎上,完全用三維的辦法來“表達”建築。

  “你看屋簷的這條曲線,它就不是‘畫’出來的,是‘算’出來的。”由於(yu) 唐代屋簷製式已不可考,白雪悅在導師的幫助下,通過宋代《營造法式》記載的古建技法推算麟德殿“舉(ju) 折”,讓一根根椽子折出一條緩和的弧線,再論證這條弧線是否符合唐代建築舒展、大氣的風格。

  實際繪製中,白雪悅有時會(hui) 發現依靠前人記載繪出的模型並不合理。她得想象自己“在現場”,走進親(qin) 手繪製的大殿之中,觀察每一處細節,運用科研人自身的邏輯、經驗和審美去考量。

  “繪製過程中,大明宮建築的龐大、複雜超乎了我的想象。但我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收獲,具象地領略到了盛唐時期博大精深的建築文化。”白雪悅說,“複原建築本身不是目的,探尋古建築承載的文化,複現一個(ge) 民族不可替代的文化記憶,才是。”

  今年11月,“雲(yun) 上宮闕”——大明宮數字化複原成果展亮相,白雪悅繪製的複原模型圖,經過相關(guan) 團隊的3D模型搭建和虛擬現實技術呈現,再現了大明宮的雄偉(wei) 風貌。

  “我遊覽過唐大明宮遺址,覺得有些遺憾,若大明宮還在,得多好啊。今天看到數字還原的大明宮,有種願望成真的歡喜,這是曆史的另一種演繹!”一位參觀者感慨道。

(責編:李雨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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