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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著文學,念著人間生活

發布時間:2022-09-14 10:50:00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光的回響】

  作者:朱婧(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青年教師)

  朱光潛是世人所知的美學家、文藝理論家、翻譯家和教育家,還是一位重要的現代散文家。2012年中華書(shu) 局版《朱光潛全集》共30卷,其中《給青年的十二封信》《談美》《我與(yu) 文學及其他》《談文學》《談美書(shu) 簡》《美學拾穗集》等都可作寬泛意義(yi) 的散文觀之。他創作的狹隘意義(yi) 上的散文並不算多,但都擔得上真誠為(wei) 文的典範。《露宿》和《花期》兩(liang) 篇是同一時期的作品,皆是以時序記錄事件與(yu) 人物的隨筆。比如,《花會(hui) 》述成都陽春三月花會(hui) 盛況,集中書(shu) 寫(xie) 成都人,無論男女老少成群結隊地出城遊春,“趁風和日暖的時候吐一吐城市的穢濁空氣”。而朱光潛則似遊客之一,移步換景,遊花會(hui) ,讚花會(hui) ,最後落筆在人過中年的興(xing) 致。由《花會(hui) 》聯想到他發表於(yu) 1956年10月6日《光明日報》的《經戈壁赴敦煌》一詩:“驅車走戈壁,遙見水一灣,行至水現處,依舊是黃沙。驅車走戈壁,遙見樹成林,行至林現處,亂(luan) 石倚沙岑。”兩(liang) 篇散文,一則舊體(ti) 詩,皆為(wei) 紀行,皆注重描摹物象情態,少發議論。

  朱光潛曾記15歲前在家中受私塾教育,由父親(qin) 教授寫(xie) 作策論經義(yi) 這種形式呆板的議論文體(ti) ,“這訓練造成我的思想的定型,注定我的寫(xie) 作的命運”。朱光潛遊學歐陸,其學問領域也屬世界前沿,但即便如此,少年家學淵源,桐城派古文的“謹嚴(yan) 典雅”“著重立言得體(ti) ”也影響到他的文章品格。這幾乎是“五四”及“五四”影響的一代知識分子獨特的文化底色,亦中亦西,東(dong) 西合璧。以此觀乎朱光潛的記人文,無論陳說友朋人品性情或者勾勒文藝成就,要言不煩,有情有信,比如《敬悼朱佩弦先生》寫(xie) 朱自清做人,“一幾一硯都擺得齊齊整整。文人不修邊幅的習(xi) 氣他絕對沒有。行險僥(jiao) 幸的事他一生沒有做過一件。他對人對事一向認真,守本分”,為(wei) 文則“簡潔精煉不讓於(yu) 上品古文。就剪裁錘煉說,它的確是‘文’;就字句習(xi) 慣和節奏說,它也的確是‘語’”。對照朱自清和朱光潛的人與(yu) 文,朱光潛寫(xie) 朱自清某種意義(yi) 上也是自我寫(xie) 照。除了朱自清,朱光潛還寫(xie) 到豐(feng) 子愷和沈從(cong) 文,他們(men) 是精神的同路人,人格與(yu) 文品代表了中國現代知識分子本分清簡一路,一定意義(yi) 上可以定義(yi) 為(wei) 一種現代風度。

  “我一向不會(hui) 文藝創作,隻寫(xie) 些說理文。”朱光潛的說理文,今日可以歸為(wei) 雜文和隨筆一類。雖然說理,但並不刻板,自由灑脫,深得雜文之“雜”和隨筆之“隨”的滋味。如《從(cong) “距離說”辯護中國藝術》一篇,他以海上與(yu) 岸上觀霧為(wei) 例,寫(xie) 日常生活如何呈現出不同麵向,演繹何謂審美距離:“你站在岸上時,海霧是你的實際世界以外的東(dong) 西,它和你中間有一種距離,所以變成你的欣賞的對象。”朱光潛的說理文,被讚譽深入淺出,勝在列舉(ju) 的恰當、說理的耐心和邏輯的整齊。這些都是相當的文學訓練的結果,如其所言:“精確妥帖的語文頗不是易事,它需要尖銳的敏感,極端的謹嚴(yan) ,和極艱苦的掙紮。”他認為(wei) 文法訓練骨子裏直通修養(yang) :“咬文嚼字,在表麵上像隻是斟酌文字的分量,在實際上就是調整思想和情感。”朱光潛的說理文有大量以“談某某”為(wei) 題目,比如《談動》《談靜》《談十字街頭》《談擺脫》《談人生與(yu) 我》《談趣味》《談學問》《談青年與(yu) 戀愛結婚》《談英雄崇拜》等,如果我們(men) 仔細梳理,會(hui) 發現在貌似無所不談、一切皆可談中,貫穿著藝術與(yu) 人生的線索,其重心在如何成為(wei) 一個(ge) 健康的現代人。無論是早年的《給青年的十二封信》,還是後期的《談美書(shu) 簡》,朱光潛帶動了寓深邃之思於(yu) 平易有情對話中的“書(shu) 信風”,客觀上也提供了中國現代散文經典的“書(shu) 簡體(ti) ”的範本。

  朱光潛雖然不認同說理文是文藝創作,但事實上,“有我”的說理文納入現代散文版圖拓展了散文的文體(ti) 疆域,像魯迅、聞一多、宗白華、李健吾等,都有類似的創作。此時的朱光潛從(cong) 事文學批評,參與(yu) 文學教育,主編文學刊物。值得注意的是,踐行“此身、此地、此時”,朱光潛的文學觀是在現場和行動中形成的,他為(wei) 《文學雜誌》所作編輯後記,既是文學現場實錄,也是他文學觀具體(ti) 而微的表現。據此,也確立了朱光潛個(ge) 人文學批評和同時代寫(xie) 作的關(guan) 係。在他的批評文字中,涉及政治與(yu) 社會(hui) ,古典與(yu) 現代,文學及藝術,如《望舒詩稿》《朱佩弦先生的〈詩言誌辨〉》《王靜安的〈浣溪沙〉》《自然畫與(yu) 人物畫》等,至今仍然給我們(men) 審美的啟發。

  朱自清在《〈談美〉序》中提出,“人生的藝術化”是朱光潛最重要的理論,“引讀者由藝術走入人生,又將人生納入藝術之中”。朱光潛欣賞“修辭立其誠”,認為(wei) “一首詩或是一篇美文一定是至性深情的流露”。他常講“文學是人格的流露”,在他的理解中,“一個(ge) 文人先須是一個(ge) 人,須有學問和經驗所逐漸鑄就的豐(feng) 富的精神生活。有了這個(ge) 基礎,他讓所見所聞所感所觸借文字很本色地流露出來,不裝腔,不作勢,水到渠成,他就成就了他的獨到的風格”。作家與(yu) 批評家都應當對藝術持有純真的態度,“忠實於(yu) 自己的生活也便是對於(yu) 文學的忠實”。質言之,朱光潛文學觀的重心正如他所說,“文學無古無今,始終是人的生活的一部分”。他愛著文學,念著人間生活。他在《慈慧殿三號》記錄了居所外院的蕪亂(luan) 和市井煙火;《後門大街》寫(xie) 每年上燈時節後門大街上的擁擠人群:“我覺得自己是這一大群人中的一個(ge) 人,我在我自己的心腔血管中感覺到這一大群人的脈搏的跳動。”此情此景正是朱光潛所體(ti) 認的:“在這種生生不息的情趣中我們(men) 可以見出生命的造化。把這種生命流露於(yu) 語言文字,就是好文章;把它流露於(yu) 言行風采,就是美滿的生命史。”

(責編:常邦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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