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方位“包容、理解和支持”才能成就體育電影
近年中國體(ti) 育電影從(cong) 創作到上映充滿坎坷,新京報專(zhuan) 訪編劇、導演和專(zhuan) 家為(wei) 影片發展把脈
多方位“包容、理解和支持”才能成就體(ti) 育電影
目前在國內(nei) 上映的體(ti) 育電影,票房天花板是阿米爾·汗主演的印度電影《摔跤吧!爸爸》,票房接近13億(yi) 元,而國產(chan) 體(ti) 育電影票房最高的是陳可辛導演的《奪冠》,有8.36億(yi) 元票房。相比其他題材影片,體(ti) 育電影似乎還沒有進入國內(nei) 的主流電影市場。從(cong) 《奪冠》、《我心飛揚》再到正在上映的《中國乒乓之絕地反擊》(以下簡稱《中國乒乓》),近年的中國體(ti) 育電影從(cong) 劇本創作到拍攝,再到最後的上映,大多曆經坎坷,為(wei) 什麽(me) 體(ti) 育電影的創作會(hui) 這麽(me) 難?如何才能拍出市場歡迎的體(ti) 育電影?新京報記者專(zhuan) 訪導演、編劇及專(zhuan) 家,為(wei) 中國體(ti) 育電影創作把脈。編劇張冀從(cong) 創作角度表示,體(ti) 育片也要符合一般的類型規律,可以看作是戰爭(zheng) 片的變種,能夠在極端環境下看到人性,最重要的還是寫(xie) 人。而在中國電影評論學會(hui) 會(hui) 長饒曙光看來,體(ti) 育電影不僅(jin) 需要電影人的努力,更需要社會(hui) 各界尤其是相關(guan) 主管部門領導的寬容和支持,讓電影回歸電影。
為(wei) 什麽(me) 體(ti) 育電影創作這麽(me) 難?
涉及真實人物原型,劇本溝通磨合時間長
陳可辛導演的《奪冠》、王放放導演的《我心飛揚》以及鄧超、俞白眉聯合執導的《中國乒乓》,在上映前都經曆過定檔、撤檔等風波,無論是前期籌備,中期拍攝,還是後期宣發待映,都曆經坎坷。
這三部電影都有一個(ge) 共同點——改編自真實事件,在現實中都能找到人物原型。《奪冠》講述了幾代女排人的拚搏精神,主要人物原型是女排傳(chuan) 奇人物郎平;《我心飛揚》的主人公原型是中國短道速滑運動員楊揚,講述她實現中國冬奧金牌“零的突破”的故事;《中國乒乓》故事背景則是1992年至1995年期間,中國男乒在起初不被看好的情況下,最終在天津世錦賽絕地反擊的故事,人物原型是當時的國家乒乓男隊主教練蔡振華,以及球員丁鬆、馬文革、王濤、劉國梁、孔令輝。
中國體(ti) 育電影的創作為(wei) 什麽(me) 這麽(me) 難?很大程度上在於(yu) 很難平衡電影中角色與(yu) 現實中原型的關(guan) 係。中國電影評論學會(hui) 會(hui) 長饒曙光對新京報記者表示,電影中一旦涉及真實原型,難免會(hui) 遇到一些問題,“體(ti) 育電影如果以真人為(wei) 原型,一定事先跟原型有充分的溝通,同時要得到真實原型主管部門的認可和支持”。除了與(yu) 相關(guan) 部門進行溝通之外,創作者在前期劇本階段也要經曆長時間的磨合。
對於(yu) 《我心飛揚》導演王放放來說,創作最難的地方就是劇本。前期準備時他采訪了片中人物原型、冬奧冠軍(jun) 楊揚等人,聊了非常多的細節,比如楊揚的青少年成長,為(wei) 何選擇滑冰這項運動,以及之後一步步走向賽場為(wei) 國爭(zheng) 光的過程。整個(ge) 采訪持續了兩(liang) 三年,劇本經曆了很長時間的磨合之後給楊揚看,楊揚又想起一些新的東(dong) 西,再補充調整,光是劇本就寫(xie) 了四年多。
《奪冠》的編劇張冀說,這個(ge) 劇本特別難寫(xie) ,創作了將近兩(liang) 年時間。劇本前期籌備時,張冀和團隊分別走訪了中國女排在福建漳州、湖南郴州和浙江北侖(lun) 三個(ge) 訓練基地,聽基地的工作人員講老女排的掌故,看女排的訓練環境,力圖在時間和空間上接近人物。他還看了北京隊的比賽現場和國家隊的訓練實況,看女排各個(ge) 時期重要比賽的影像資料和紀錄片,看既往女排相關(guan) 的電影作品,比如《沙鷗》《排球之花》等,看所有能找到的女排文字資料。總之就是把市麵上所有的資料都看過,把自己從(cong) 一個(ge) 普通的電視觀眾(zhong) 看成了半個(ge) 排球迷,比賽裏麵的門道就都能看懂了。
競技專(zhuan) 業(ye) 性強,拍攝難度大
體(ti) 育電影本身都以一項體(ti) 育運動為(wei) 載體(ti) 來進行故事創作,而體(ti) 育運動具有很強的專(zhuan) 業(ye) 性,相比其他電影來說,在拍攝上難度會(hui) 更大一些。
表現馬拉鬆運動的電影《了不起的老爸》,導演周青元每拍一場戲,周圍都會(hui) 有十多個(ge) 顧問,包括醫學顧問、馬拉鬆顧問、跑步教練,拍攝每個(ge) 運動鏡頭後,就會(hui) 問他們(men) 這樣做對不對,有沒有做到足夠真實。最後一場“山城馬拉鬆”,要爭(zheng) 取到場地與(yu) 人力來拍這場戲非常難,時間緊張、封路拍攝、調度好幾千人。周青元說,因為(wei) 馬拉鬆不像摔跤或是足球有固定的場地,從(cong) 左往右跑10秒的畫麵可能就需要一上午的時間來拍攝。
《奪冠》有三場重要比賽,第一場女排與(yu) 江蘇男排比賽是用傳(chuan) 統的電影分鏡方法去拍,當時隻用了一台攝影機,一個(ge) 個(ge) 鏡頭去跟,拍了6天。第二場大阪世界杯比賽篇幅長很多,調了六台傳(chuan) 統的電影攝影機拍中國和日本的女排之戰。盡量讓發球和得分鏡頭完全跟著當年的錄像拍,但中間無法控製。畢竟球員無法重複每一球,每一個(ge) 動作。最後拍2016年中國和巴西的女排大戰時,還是用中日女排大戰的拍攝方式,又調了6台機器和體(ti) 育頻道專(zhuan) 業(ye) 拍排球的攝影師,加起來12台機器一起拍攝。
拍攝《我心飛揚》前,楊揚給導演講了大量短道速滑項目中的戰術、規律,還邀請導演和團隊觀看了在上海舉(ju) 辦的短道速滑世界杯。在導演王放放看來,《我心飛揚》在創作上有兩(liang) 個(ge) 難點,一是劇本層麵,另一個(ge) 就是如何拍攝短道速滑比賽場麵。
短道速滑的動作鏡頭並不好拍。導演不是要解決(jue) 演員或者運動員怎麽(me) 滑的問題,而是要解決(jue) 攝影機跟運動員聯動後怎麽(me) 拍的問題,有些是通過特效鏡頭來完成的,有些是實拍的。在實拍時,最開始攝影組的幾位攝影師想去掌機,但畢竟短道速滑是一項專(zhuan) 業(ye) 性很強的運動,別說拿著攝影機在冰麵上高速拍攝,就連穿著冰刀在冰麵上站一會(hui) 兒(er) ,腳都會(hui) 麻,最後隻能放棄,找了三個(ge) 省隊的速滑專(zhuan) 業(ye) 運動員,花了三個(ge) 月時間把他們(men) 訓練成攝影師,讓他們(men) 天天背著很重的攝影器材,在冰麵上滑來滑去。
從(cong) 表演到體(ti) 型,對演員要求高
體(ti) 育電影中的選角也至關(guan) 重要。演員不僅(jin) 要完成角色的塑造,還要在電影中表現出對於(yu) 這項運動的精通,找到合適的演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初在選《我心飛揚》的女演員時,導演王放放定了幾個(ge) 原則。第一,要95後,因為(wei) 短道速滑對於(yu) 初學者來說,難度有點大,演員年齡太大的話,容易摔傷(shang) 。第二,體(ti) 能要特別好,要像運動員。第三,要特別會(hui) 演戲,能讓觀眾(zhong) 感動。監製徐崢很尊重王放放給出的三個(ge) 原則,但他又加了一條:一定得有配合度。因為(wei) 在開拍前,演員得老老實實訓練4個(ge) 月,還得吃胖,身材要像短道速滑運動員。有些女演員一聽要增肥,就拒絕了。
有一天,導演王放放在一個(ge) 綜藝節目中看到了孟美岐,了解到她的人生經曆跟奧運冠軍(jun) 楊揚的經曆很像,比如她們(men) 兩(liang) 位都是很早就一個(ge) 人為(wei) 了夢想出去打拚。於(yu) 是,劇組確定了孟美岐出演,讓她提前進組進行4個(ge) 月的訓練,完全遵守運動員作息,上午陸地訓練,下午冰上訓練。
為(wei) 了出演《奪冠》中的郎平這一角色,鞏俐提前數月前往女排訓練基地和比賽現場,貼身觀摩,細致揣摩郎平的動作、語言、神態,並把細節一一記錄在本子上。郎平如何豎大拇指、如何扶眼鏡、如何拿筆等這些手勢小細節的呈現,鞏俐都要抓得很準很傳(chuan) 神。
為(wei) 了演好青年郎平,白浪在一個(ge) 月的時間裏減重足足30斤,以符合體(ti) 型上的要求,並且接受了一個(ge) 多月的表演和台詞訓練。同時,白浪還反複觀看母親(qin) 郎平當年的比賽錄像,研究從(cong) 扣球動作到表情、慶祝方式等細節。
在《了不起的老爸》拍攝前,主演張宥浩拚命練習(xi) 跑步,劇組找了非常專(zhuan) 業(ye) 的馬拉鬆教練每天陪著他練,時間與(yu) 運動的強度都非常大,最重要的是他要練跑步姿勢,把肌肉線條都給練起來。盡管他在片中不是一個(ge) 專(zhuan) 業(ye) 運動員,但他畢竟是愛跑步的,要把那種真實展現出來。
如何拍出好看的體(ti) 育電影?
拍體(ti) 育場麵像拍動作片,要“燃”
作為(wei) 《中國乒乓》的劇本監製,張冀說,片中會(hui) 有幾場比賽,這符合一般的類型規律,而最後一場比賽是最重要的,“那場戲要拍得很燃,讓所有人都有興(xing) 趣,這是體(ti) 育片成敗的關(guan) 鍵,那場戲是一個(ge) 靈魂”。
與(yu) 排球等大球運動不同,乒乓球場地小、運動範圍有限,但在張冀看來,乒乓球運動同樣可以展示得很激烈。平時大家看轉播,不太可能看到球員發球的細節,但電影攝影機是可以靈活運動的,通過特寫(xie) 鏡頭、升格鏡頭可以看到如何發球,球的旋轉、落點這些細微動作對張冀來說是很漂亮的,“乒乓球實際是非常要求腦力的一個(ge) 運動,需要運動智慧,有很多排兵布陣,有點像孫子兵法,有時候要迷惑對手,在發球局上有不同的變化,讓對手猜不到,這個(ge) 是乒乓球運動的魅力,我覺得拍的時候會(hui) 比現場更好看,不會(hui) 遜色於(yu) (籃排足)大球,而且中國觀眾(zhong) 是很懂乒乓球的。”
2012年王放放拍攝了《許海峰的槍》,片中許海峰打槍的動作比較文藝,瞄準很久才打一次槍,所以電影拍得也比較文藝。但是,短道速滑是一種高速運動,高水平運動員一般10秒左右就能滑一圈,特別是在彎道過程中,有很大的轉彎,運動員在保持速度的同時還要保持平衡,有運動與(yu) 力量的結合,拍出來就會(hui) 特別有速度感和刺激感。
在王放放看來,《我心飛揚》是一部體(ti) 育電影,也算是一部動作電影,電影好不好看,取決(jue) 於(yu) 電影的視聽語言能不能刺激觀眾(zhong) 情緒。拍攝一場冰上比賽,王放放要提前在工作室畫好故事板。因為(wei) 除了要拍攝冰麵上的動作,還要拍冰場外教練、隊友等人的反應鏡頭,冰上先拍哪些人,冰場外先拍哪些人,都得做好規劃。因為(wei) 涉及很多動態的東(dong) 西,導演還不能完全靠畫故事板來解決(jue) 。導演團隊還要提前五六個(ge) 月,讓特效組進來,將比賽中的鏡頭做成動畫預覽,用特效做出運動員三維模型,直接還原比賽,甚至演員表情都要做到還原。
王放放說,《我心飛揚》是國內(nei) 第一部用商業(ye) 手法拍攝短道速滑題材的體(ti) 育電影,拍攝之前就把動作設計完,畫成故事板,做成三維動畫預覽,“拍完之後剪得老快了”。
用情感驅動故事,在極端環境下寫(xie) 人性
對於(yu) 創作了多部體(ti) 育電影的編劇張冀來說,體(ti) 育片有自身的魅力,可以看作是戰爭(zheng) 片的變種,是和平年代的戰爭(zheng) 片,能夠在極端環境下看到人性。“寫(xie) 人永遠是最難的”,張冀說,他們(men) 作為(wei) 體(ti) 育人是不一樣的,把他們(men) 寫(xie) 出來,這部電影才成立,“光把事件、比賽拍出來,不能稱之為(wei) 體(ti) 育電影,要用人的情感去驅動這個(ge) 故事,我覺得這才是體(ti) 育片真正的內(nei) 核。”
《奪冠》中,張冀寫(xie) 了郎平和陳忠和兩(liang) 位功勳教練,也寫(xie) 了不同時代的女排隊員。如何在有限的時空中做到人人都有戲,張冀的方法是圍繞主題寫(xie) 人性。“電影最終要講人,人物關(guan) 係是一種戲劇關(guan) 係,在分歧甚至是對立中反映人性,人物通過選擇形成性格,觀眾(zhong) 則通過人物反觀自己。能夠產(chan) 生共鳴就證明作品成功了。”
在張冀看來,《中國乒乓》在劇本創作上難度最大的也是人物。乒乓球作為(wei) 國球,有非常輝煌的曆史,要在這樣的曆史長河中截取其中一段來表現中國乒乓球的精神內(nei) 核,最根本的是要表現那個(ge) 時間段的乒乓人,最終是要還原到人。
張冀說,對《中國乒乓》這樣特別寫(xie) 實的體(ti) 育片來說,首先要在劇本、美術、表演、攝影等方麵做到還原,但光還原還不行,一定要創造,創造自己的風格和審美。在劇本方麵,首先要根據真實的比賽,去還原每個(ge) 階段,因為(wei) 劇本中的人物是創作的人物,他的精神是要在比賽中成長和完成的,最終是為(wei) 主題和人物成長的呈現去服務的,隻是比賽很精彩,很有懸念還不夠,最終落定的還是人物,比賽和精神都達到高度統一的時候才完成了劇本的創作,這個(ge) 必然是需要創造的,和真實的比賽不一樣,有很多創造的人物的內(nei) 心成長,主題在貫穿的過程中要得到升華。
電影人不要放棄,需要相關(guan) 部門的寬容和支持
在饒曙光看來,中國成功舉(ju) 辦過奧運會(hui) 和冬奧會(hui) ,體(ti) 育題材電影創作具有很大的空間,有很多人物和題材可以挖掘。體(ti) 育題材電影應該比較容易得到觀眾(zhong) 和市場的歡迎,過去我們(men) 國家也有非常優(you) 秀的體(ti) 育電影,比如《女籃五號》《沙鷗》等,印度電影《摔跤吧!爸爸》也可以給我們(men) 多方麵的啟示。
《中國乒乓》是一部非常難得的體(ti) 育電影,可惜市場上遇冷。之所以出現這樣的結果,其實與(yu) 電影之外的因素有很大的關(guan) 係。饒曙光說,可能有一段時間,投資人不太敢碰體(ti) 育題材,尤其是以真人為(wei) 原型的電影,但電影人不應該放棄,絕不能以票房論英雄。上世紀80年代,電影界喊出一個(ge) 響亮的口號,“電影就是電影”。不過,眼下的電影創作會(hui) 受各種因素影響,饒曙光希望電影題材所涉及的領域、行業(ye) ,能夠更多以電影的、專(zhuan) 業(ye) 的眼光來看待電影,能夠更加包容電影,為(wei) 電影的發展創造更好的輿論環境。
“體(ti) 育電影不僅(jin) 需要電影人的努力,更需要社會(hui) 各界尤其是相關(guan) 主管部門領導的寬容和支持”,饒曙光說,電影行業(ye) 期盼體(ti) 育主管部門能夠更多地理解電影、尊重電影、尊重電影人的勞動,以更大的寬容和包容來對待體(ti) 育題材電影的創作,為(wei) 體(ti) 育題材電影創造一個(ge) 更好的社會(hui) 環境。事實上,中國電影要想實現可持續繁榮發展,要想從(cong) 大國走向強國,不僅(jin) 需要電影行業(ye) 自身的努力,苦練內(nei) 功,提升素質,創造出更多好作品,同時也需要社會(hui) 各行業(ye) 、各領域的寬容,形成有利於(yu) 電影發展的輿論環境、社會(hui) 環境。(采寫(xie) /新京報記者 滕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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